第007章 同根生
第007章同根生——陰謀嫁禍、手足兄弟(1)
這一覺睡的甚是酣暢,直到第二日傍晚方醒。
劉樹義從地上坐起,看到面前擺著冷飯冷菜,他腹中饑餓難當,雖知飯菜必定難吃之極、味同嚼蠟,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端到身前,張口便吞,竟也吃的津津有味。
飽餐過后,精神大振,瞥眼見到大哥正拍手大笑,只道是他傻氣發(fā)作,也不去理他。
站起身來,走到父親身旁坐下,小聲與之討論脫身牢籠的可能性。
劉文靜見小兒子破天荒的吃了一大碗飯,甚感欣慰。他知這位小兒子向來挑食,平日在家中遇到不合口味的飯菜,連一口也不愿吃。
牢中之食,自然粗鄙無味,眼見小兒子一天比一天消瘦,他心急如焚,憐心大起,終日為此事憂心忡忡。
今日晌午也不知怎么回事,獄卒分發(fā)食物之時,除了之前的飯菜外,竟然還端了一盤“芳香四溢”的美味佳肴來。
其實哪有什么美味佳肴了,只不過往常的牢食是喂牲口的,而這盤是給人吃的,雖是普通人家的飯菜,但菜上浮著幾根肉絲,脂香四溢。
他曾經貴為縣令,卻從不魚肉百姓,資財不是很多,一日三餐雖沒有朱門大家豪奢,倒也不至于幾日不聞肉香。但自從來到大牢以后,終日不知肉味,嘴里早已淡的很了,如今猛然見到,雖只是幾根肉絲,也不禁垂涎三尺。
但他想自己身為人父,怎能跟兒子爭搶飯食,被人傳出去豈不笑掉了別人大牙?隨即將頭轉到別處,不去看,不去想,但畢竟肉香誘人,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
卻見大兒子飛奔到飯食之前,伸手便往菜上抓去。
他見了也不打算出言阻止,心想還是給兒子吃吧,自己吃些糟糠之食又算得了什么。
瞥眼間看到小兒子正在熟睡當中,心中一動,急忙上前拉住大兒子的手,說道:“樹藝,我們吃那邊的食物好不好?”
見大兒瞧瞧那邊,又瞧瞧這邊,搖了搖頭,伸出另一只手又朝肉絲抓了過去。
他忙又伸手去攔,但這位大兒年輕力大,自己遠不是敵手,只好說道:“你二弟身子瘦弱,你是知道的,他來大牢以后,飯菜難得吃上一口,不如將這盤飯菜讓給他,興許能讓他多吃一點?!?p> 他原本以為大兒子心智不高,必定不聽勸阻,將自己推開,將這稍好的飯食吃個精光,不禁幽幽的嘆了口氣。誰知只感雙手一松,帶肉飯食好端端的就在地上,大兒子卻已不在眼前。
抬頭望去,只見大兒端著那糟糠之食,悶聲不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大兒雖一句話也沒說,他耳邊卻一直在回響:爹,二弟體弱,還是給二弟吃吧。
他見大兒子雖然心智不及常人,但手足情深,愛護幼弟,眼眶不自禁的紅了。獄卒共送來三份飯菜,二壞一好,他端起另一份糟糠之食,想到父子三人處境,實在難以下咽,起身將飯食端到了大兒子身旁。
他知大兒體壯如牛,往往一頓要吃上四大碗飯,仔細瞧大兒子臉龐,臉色蒼白,眼窩深陷,似乎比小兒子瘦的更加厲害。不禁大為愧疚,只因自己疼愛小兒子,卻忽視了這位長子。
誰知過了一會,大兒子卻將飯菜送了回來,只見大兒子雙手捧著飯碗,湊到他口前。
劉文靜心中暖暖的,卻只是搖頭。后來見大兒子一直如此,好像自己只要不吃,他便不放下的樣子,只好伸手接過飯碗,意外發(fā)現(xiàn)碗里的飯比剛才多了許多。
低頭再看冷菜,亦是如此,知是大兒子心疼自己,將他的飯菜偷偷留了下來,剎那間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了碗里。
……
劉樹義見父親神色恍惚,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還以為他是擔憂當下處境,以致驚慌失措,失了分寸。
安慰道:“爹,我知道如今我無論怎么說,你都不會相信,但劉家決不會就此湮滅,我對此深信不疑。”
劉文靜回過神來,說道:“你是不是還在幻想李家會出手相助?誠然當今太原,唯有李家可與王、高兩家一較高下,但即使如此,當真要救劉家,也必冒大險,一不小心,還得落個勾結賊盜的罪名,弄不好自身難保。
更何況我還曾口出污言,得罪過李淵,他若當真胸懷寬廣,不計前嫌,相救劉家,那我劉文靜算真的服他了,從今而后,自當盡心竭力,輔佐李氏,鞠躬盡瘁,死而后已?!?p> 說到這里,長長的嘆了口氣,喃喃的道:“事到如今,我還說這些,又有何用?”
說罷黯然神傷,頹然靠在墻上。
劉樹義卻喜不自勝,父親如此說,顯然便是打算與李家和解,如此一來,正是符合歷史,那么眼下安危更不足慮,相信過不了多久,李家定會派人來救,只是希望李家動作快些,這牢房的日子著實不太好過。
坐在父親身旁,仔細一想,覺得父親剛才所言并不是全無道理。
眼下李淵雖是太原留守,一郡最高行政長官,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王、高兩家畢竟不容小覷,要想從他們手底下救下劉家,想來也決不容易。
自己熟知歷史,自然有恃無恐,無所畏懼,但料想父子三人能從太原郡大牢中出來,并非一帆風順,說不定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斗爭。
這般胡思亂想,原本自信滿滿的內心,開始變得忐忑起來:看來我與父兄喪命大牢之中,決無可能,但倘若王、高二家找人大施酷刑,折磨我們,又該怎么辦?
越想越怕,再也沒有了原先體驗牢獄生活的閑情逸致,只盼李家趕緊出手,救自己出去。
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劉樹義殷殷期盼了幾天,李家無絲毫動靜,另外有幾個人卻經常過來。
這些人初時幾乎每日都來,衣飾華貴,顯是非普通人家,卻不似官差。
他們每日只問幾句話便即離開,總是問:勾結賊王李密,意圖謀反,你等認不認罪?
想來是朝廷派來審判此案之人,只是穿了便衣,他們每日只來問話,不提人,不動刑,更不升堂審訊。
劉樹義只感奇怪,李密當時聲威正盛,風頭一時無兩,大業(yè)皇帝楊廣對其恨之入骨,與他沾上關系,雖然罪大,倒也不是非死不可,但劉家乃是王威、高君雅所抓,多半身首異處,難以幸免。
他對此自然心中雪亮,因此和父親早就商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認罪,這樣沒有確鑿證據,加之父親是朝廷官員,當可拖延一時。
但大牢之中,強加罪名,屈打成招,那是常有之事,誰又會跟你客客氣氣的相詢了?
這是迄今為止,他最為奇怪的地方,他一早便已猜到,縱然劉家案子會開審,官員必定會被王、高兩家收買,那審與不審其實并無區(qū)別,但這幾日他們派人好言好語的過來相問,又是什么意思?
劉樹義固然丈二摸不著頭腦,就連閱歷豐富、素有工計的劉文靜也一臉茫然,不知他們喉嚨里賣的什么藥,父子二人又相互合計,一連幾天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