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家方知柴米貴
清晨時分，昨晚喝得其實也不是很多，主要是‘天人’們自己先把自己干翻了，宴會才到一半，大部分已經(jīng)返回天庭，陳寅雖然也醉了，但還是能回軍帳想了些事才躺下，天一亮，精神也還是不錯。
拿著一把豬毛刷子，沾點青鹽，陳寅蹲在自己帳前刷著牙。
看著空蕩蕩的營房，陳寅還是有些不適應，感覺搭了那么多軍帳挺浪費的，也沒個‘天人’夜宿。
正感慨呢，旁邊的軍帳簾子掀開，李偉、王敏睡眼迷離地拿著洗漱用品走了出來，向他們招呼一聲，三個人蹲一起刷起牙。
“呸呸，李哥，今天你覺得該怎么安排這些‘天人’？?！标愐鲁鲎炖锏呢i毛，向李偉問道。
李偉用水漱漱口，點著頭道：“這事的確得好好商討一下，昨天安排了押運物資，今天還得為他們找點事才行。”
點點頭，陳寅打水，三人一起沖洗了臉后，陳寅對他們說道：“我有些想法，你們跟我來?！?p> 三人走進陳寅的中軍大帳，圍在書案前，陳寅拿出一張寫滿的卷軸，在書案上展開，對李王二人道：“曲營倉促而建，很多地方都沒完善，我昨晚大概的做了些安排，你們一起看看，有什么沒想到的，你們幫忙想想?！?p> 李偉、王敏正襟危坐，看向書案上的卷軸，靜聽陳寅的說明：“首先除了營里的‘天人’兵卒之外，我打算把征召來的民夫雜役收為輔兵，你們也看到了，‘天人’們每天都會在某一時刻返回天庭，總不能他們一走，我們大營就成空殼了；
其次關(guān)于營里軍官的安排，伍卒一伍的‘天人’編制不變，但編師的統(tǒng)領(lǐng)得是我們自己人，由于我們只有六人，我和李大哥又帶不了，所以將他們編為四個編師即可，至于人數(shù)，可做相應的調(diào)整。而隊正嘛，當然是李大哥一個，至于另一個，我安排為‘天人’的酒后失德，因為我聽你們提過，他在‘天人’中威望頗高，而從我與他的接觸中，我也覺得此人不錯，但他這個‘天人’隊正主要是用來協(xié)調(diào)一些我們與‘天人’兵卒的溝通問題，營里具體的軍務還是得李大哥來安排；
最后一點，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給‘天人’的任務。李大哥，我之前雖然帶著‘天人’完成不少任務，但我都是依令行事，具體怎么操作的，還得聽聽你的意見。”
“嗯，子美你的這些決定我認為都很好，而你擔心的這一塊也著實是個大難題?！崩顐プ屑毬犞愐脑挘蛔〉狞c著頭，在陳寅投以詢問的目光看來時，李偉整理著思路，然后才接著道：“據(jù)我對以前王大哥安排的任務的觀察，‘天人’的任務分為兩類，一個是集體，一個是個人，這個不難理解，我們給他們的任務里，個人的一定要保證他們單獨就能完成，比如殺些野獸、偵查和傳訊之類，而集體的稍微難點，需要他們五個以上才能完成，就比如子美你之前討伐水賊。這些任務安排起來雖然確實很繁雜，但我認為，問題都不是最主要的，還有一點，是我昨晚安排那一場‘酒宴’任務之后才發(fā)覺的，很嚴重?！?p> “哦？是什么？”李偉說的后面，臉色沉重了許多，陳寅和王敏不由疑惑的問出口。
“子美你應該知道，郡府除了物資外，還發(fā)放了五千兩作為我營一年的軍餉?！崩顐フf道。
“嗯，五千兩雖然不是很多，但我曲營人數(shù)也少，倒也不少了。”陳寅回想一下，奇怪的問道：“這里還有什么問題嗎？”
李偉苦笑的說道：“問題太大了，昨晚我們就差不多支出了近五百兩?！?p> “什么?。俊标愐€沒開口，王敏驚訝的聲音就脫口而出，道：“怎么可能？！酒宴吃的野味都是我們自備的，酒水也是大哥自己出錢買來的，怎么還會花錢了呢？李偉你是在騙我們？！這錢不會是被你吞了吧！？”
“混賬！怎么和李大哥說話的！”王敏的厲聲質(zhì)問讓李偉臉龐一下直接紅到脖頸了，陳寅一巴掌拍著書案上，憤怒的對王敏罵道：“跟著李哥那么多年，他什么樣的為人你難道不知道嗎？！口無遮攔、目無尊卑，你個混賬東西！”
剛才也是對這事難以置信，情急之下王敏才口不擇言，在陳寅的喝罵后，王敏才回過神來，繼而萬分惶恐的向李偉拜倒在地：“李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該死，我嘴臭，李哥你打我一頓，是我不對?！?p> 無端被人指責，李偉再好的涵養(yǎng)也是氣得不輕，但聽到陳寅第一時間維護自己，王敏又毫無姿態(tài)的立馬道歉，李偉心中郁氣消了不少。他也不能真像王敏要求那樣打他一頓，畢竟李偉清楚，比起張二茍、王敏這些人，自己在陳寅心中的位置肯定是不如的，過去這五人伍卒在隊里就是超然的存在，自己這個他們的編師統(tǒng)領(lǐng)在他們眼里根本不是個事兒，如今想走近陳寅的這個圈子，沒必要和王敏等人鬧得那么僵。
輕吐一口氣，李偉做著大度的姿態(tài)，扶起王敏，說道：“阿敏別這樣，快快起來，我理解你為什么那么生氣，這事確實太怪異了，不怪你不信?！?p> “哼，那也沒他這么沒大沒小的，李哥你揍他幾拳，讓這家伙長長記性?！标愐嗯聪牡?。
“是我不對，李哥，你就打我一頓，不然我實在過意不去。”
“好了，多大點事，還是正事要緊?！崩顐猿值乩鹜趺?。
“也罷，先記下這頓打，我們接著說?！标愐娎顐ゲ辉僭谝?，松了口氣，然后想了一下，接著問道：“花了那么多錢，是和‘天人’任務有關(guān)的吧？”
“恩，子美你猜得不錯，昨晚水師來者不善，我便自作主張給‘天人’們安排了個任務，讓他們在酒宴上落楚夢熊的面子，并且為子美你造勢。本來我也不能確定能不能行，但聽他們稱任務生成了，于是就有后面的事了。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事后‘天人’們向我交任務的時候，除了身上的白光閃爍之外，每個人還從庫銀里領(lǐng)走了二兩白銀！”李偉苦笑的搖著頭，道：“你們也知道，當‘天人’完成任務后，該給的獎勵我們無法拒絕的。”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天人’做任務，也沒見哪個還拿銀子的??？”在聽完李偉的解釋，王敏這次沒再胡言亂語，但臉上還是帶有深深的疑惑。
“這次是不同了?！崩顐ソ又忉尩溃骸拔耶敃r也很詫異，忍不住問了他們，從他們口中，我大概聽懂了一些?！?p> “哦？那是怎么一回事？”陳寅問道。
“我們曲營的這批‘天人’，用他們的話說，都是三十級以上的了，每次任務所給的經(jīng)驗什么的都有提高，并且除了這‘經(jīng)驗’之外，還得有賞銀一類的嘉獎才行。”李偉說道。
“那也不用一次二兩那么多呀！這已經(jīng)是兵卒一個多月的糧餉了，要都這么搞，每天幾個任務下來，我們連這個月都撐不下去了?！睍x國幣制，千文一兩，而平常酒樓吃食，不算酒水，普通的飯菜一頓不過十文，二兩白銀已經(jīng)是可以讓晉國一個普通三口人家舒服的過上一個月了，也難怪聽到這些，王敏按耐不住的連連叫喊。
“竟是如此棘手?！标愐?jīng)]像王敏這樣大呼小叫，但臉色也是陰沉得可怕。
沒想到‘天人’曲營建立后，最大的問題還不是其他勢力的染指，而是這個。
“不過也不是每次都是這個價格，我仔細詢問過，在拿到二兩嘉獎的任務上，‘天人’們獲得的是五千的經(jīng)驗，而之前從碼頭押運物資回營，他們獲得的是一千經(jīng)驗，但沒有銀子嘉獎，我有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是只有隨著任務經(jīng)驗的提高，他們所獲得的嘉獎才會越多。如果真是這樣，不如我們?nèi)粘０才诺娜蝿眨M量以小事為主，這樣就可以剩下不少的支出?！?p> 李偉話剛落音，王敏一拍大腿，很是認同的高興道：“嗯，就這么辦！”
撇了他一眼，陳寅并沒有說話，而是沉思了一會兒之后，才緩緩的道：“雖是不錯，但還是有些問題，比如，到底什么才能是小事？這么衡量？昨天押運物資，上下裝貨，算辛苦吧？而酒宴上不過是喝杯酒，應該是簡單吧？”
“應該是風險問題吧，押運物資和得罪一個府軍軍候，兩者還是有差別的?！崩顐パa充道。
“恩，或許。”陳寅的贊同讓李偉一喜，但沒等他說出自己接下來已想好的小任務，陳寅卻又開口道：“但你們想想，如果我們每天安排的不過是無關(guān)緊要的任務，用‘天人’的話說，就是經(jīng)驗少的那種，一開始可能有效，但日子長了呢？你們也看到，每當一個任務獲得大量經(jīng)驗的時候，‘天人’們是有多高興，可見雖然他們性格隨性，但這個‘經(jīng)驗’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如果我們安排的任務經(jīng)驗太少了，日久月長，引起他們的不滿，怎么辦？更糟的是，如果當水師的人知道他們對我們不滿之后，又會怎么做？財大氣粗的水師，可不會在乎每次的這些嘉獎啊。”
李偉頓時愣住了，他苦思應對以后將要花錢如流水的局面對策時，確實沒想過外部干擾這個問題，被陳寅一提，一時卡住說不出話來。
“這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了，無論如何，當前我們還得硬頂下去，每天的任務還是得按照一大數(shù)小，就是風險大的任務一個，風險小的數(shù)個，李哥，你可有安排了？”面對這個難題陳寅也暫時想不到什么，天色已經(jīng)大亮，帳外也陸續(xù)傳來‘天人’的叫喊聲，陳寅只好先結(jié)束討論，向李偉問道。
李偉也是無奈的一嘆，回道：“按照這個方式的話，還是安排過的，單人任務有清理萬木林里的野獸、熟悉營地周圍的地形并制作沙盤、巡視碼頭處理糾紛等，集體的話，五人以上護衛(wèi)民夫到各個要點修建瞭望臺，劉家村附近‘一窩蜂’山賊的斥候頻繁出現(xiàn)，讓他們?nèi)刹椴⒛脦最w首級回來，基本全部完成這些的話，一天也差不多了?！?p> “恩，就先這么辦吧?！标愐c頭同意，三人便要離開大帳。
“哎，其實大哥、李哥你們也別那么擔心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哪怕咱有天真的惹‘天人’不高興了，水師真能插進來？你看那楚夢熊在‘天人’前吃癟的樣，這家伙從未接觸過‘天人’，我就不信就沖我們和‘天人’打那么長的交道，還能被他比下去?！币妰蓚€上司情緒很不好，王敏便出聲安慰道。
陳寅卻突然一個靈機，一道閃光飛快的從腦海里閃過，仿佛要有什么想法就要冒出來但就是抓不住，激動得他一把抓住王敏的胳膊，連聲說道：“你剛才說什么?。磕阍僬f一遍??？”
“啊，大哥，我說什么了？”陳寅的反應嚇了王敏一跳，剛一出聲，陳寅又急聲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李偉和王敏全都傻住了，完全沒搞懂陳寅怎么這個樣子，嚇得王敏愣了愣神，直到陳寅又喝問了一遍，他才回想剛才的話，喃喃的道：“我說我們還能被他比下去。”
“不對！是前面的話！”陳寅瞪大的雙眼都快冒出火花了，王敏只得又回想一遍，怔怔的道：“我是說楚夢熊沒接觸過‘天人’，在‘天人’手中吃癟?！?p> “對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王敏都不知道自己隨便的一句話到底怎么了，陳寅確實如獲至寶的連連拍手，反復重復著這句話，好像要從里面刨出點什么。
“你們還記得托夢老神仙的話嗎？天人下凡，我們野鴨渡是其中一個地點?！崩顐ズ屯趺舳家詾殛愐д?，不知所措的時候，陳寅突然提起以前的事情。二人面面相覷，小心的回道：“記得，啊，好像是這么說的?！?p> “就是這個了?！标愐蝗慌d奮得提高了些聲調(diào)：“以前我沒覺得有什么問題，還以為到處都是這樣，但昨晚楚夢熊明顯沒跟‘天人’接觸過，這說明了什么？”
“啊？什么？”二人還是一頭霧水。
“說明了‘天人’不是到處都是！而且你們發(fā)現(xiàn)了沒有，南岸碼頭和野鴨渡有什么不同？”陳寅說道。
“不同？什么不同？額，更大更熱鬧？”
“錯！這里沒有野鴨渡熱鬧！”陳寅高聲反駁，李王二人徹底愣住了，什么意思？溝通南北的洛水河碼頭沒一個小小的野鴨渡熱鬧，陳寅怕不是失心瘋了吧？二人擔憂的看向興奮無比的陳寅。
“這里沒有大批的‘天人’，以及漫山遍野的豺狼虎豹、奇珍異獸！”陳寅的一句話，李偉頓時也覺得靈光一閃，仿佛是就要抓住陳寅話里所指了。
“哈哈，我們真是身坐金山卻沿街乞討?。 标愐笮茁曋?，突然沉聲對王敏說道：“阿敏，你立刻讓二茍、龐江、龐河收編所有民夫雜役，編為輔兵，并且馬上出發(fā)?！?p> “出發(fā)？出發(fā)哪里？”王敏還是沒搞懂陳寅到底要干什么。
“哪里都去！我要他們在半個月內(nèi)，走遍東陽郡每一個地方，尋找和野鴨渡一樣有天人下凡的地方！找到了，立刻匯報在哪、離我們又多遠、環(huán)境是否和野鴨渡一樣，如果沒找到。東陽郡只有一個野鴨渡的話?！闭f到這里，陳寅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那就要他們給我聯(lián)絡東陽郡內(nèi)所有皮貨販子、藥草販子，全都帶到軍營中來，嘿嘿?！?p> “??？”
“快去啊！”見王敏遲疑，陳寅幾乎就對著他腦袋吼了，嚇得王敏趕緊竄出去，按照陳寅的指示，去尋找張二茍及另外兩個陳寅老部下。
“子美此招高呀?！背聊丫玫睦顐ネ蝗婚_口贊道，“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天人下凡那么大的變化，我卻一直沒關(guān)注這里面能給我們帶來的其他好處，還是子美你聰明?！?p> “噯，不過是燈下黑而已?！币娎顐ッ靼琢俗约旱南敕ǎ犓B連的夸贊，陳零謙虛的一笑。
“不是這樣的，說來也怪，我壓根就沒能往跟‘天人’有關(guān)的變化這方面去想，不知道是為什么？”李偉撓撓頭，面上充滿了疑惑。
李偉話里并沒有帶著謙虛，而是真的在奇怪。
陳寅嘖嘖嘴，臉上也慢慢浮現(xiàn)了幾分疑惑，自己一開始也是一點都沒往跟‘天人’有關(guān)這方面去想，這就跟當初見到各種各樣圍繞‘天人’發(fā)生的古怪事情時，心中無法深一層的去思考一樣，但這次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
二人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時的陳寅，有一連串淺淺的古怪符號，在他的眼眸里緩緩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