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雷鳴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俊?p> 林立一個健步?jīng)_了過去,一把將侯三拽起,面目猙獰地低吼著。
拽住侯三的手掌青筋直冒,勒得侯三難以呼吸,更別提回話。張惇疾步上前拉住林立,說道:“子浩冷靜一點!”說著掰開林立的手掌,對著癱軟在地的侯三問道:“你再說一遍到底發(fā)生何事?”
“是。。。是,小人奉命請王公赴宴,卻看到府衙亂作一片,軍士封鎖,詢問才知竟是王公遇刺!”侯三吐字艱難的道。
林立急道:“是何人行刺?!”
侯三搖頭,回道:“小人不知具體何人,只是從傳聞里聽到王公剛出府衙,便有強人上前行刺?!?p> “所以你并未親眼看到王公遇刺身亡?”一直沉默的陳寅跨步上前,沉聲問道。
林立和張惇眼神一亮,眼里閃過一絲希望,瞪著侯三。侯三愣了一下,怔怔地道:“府衙附近皆以封鎖,小人進不得里面,是。。。是聽人說的。”
陳寅三人頓時輕松一些,但侯三又接著道:“可確有廂軍封鎖府衙,府衙內(nèi)也是哀聲一片,府衙臺階上血跡也是未干?!?p> “哼,這也未必就代表王公真的遇刺身亡了?!绷至⒗淅涞恼f了一句,然后對陳寅二人道:“我們這就趕往府衙,一探究竟?!?p> 說著抬腳便要離開,張惇和陳寅也急忙跟上。
但還沒出閣子,陳寅突然想到侯三剛才的話,臉色微變,轉(zhuǎn)頭對侯三道:“你剛才說是廂軍封鎖了府衙?!”
侯三道:“是的。”
聽到這個對話,林立和張惇兩個臉色也是大變,張惇語氣有些凝重的道:“廂軍不是盡數(shù)南下剿匪了嗎?怎么會在城內(nèi)?”
林立也是陰沉著臉,急聲對侯三道:“云客居可有馬匹,速速牽來!”
聽到這,侯三顯然也是反應過來了,臉色發(fā)白地急忙跑了出去。
陳寅跟在張林兩人身后,相比驚慌失措的兩人,陳寅臉色還算鎮(zhèn)靜,他不像張惇、林立,這兩人是把一切都壓在王真身上了,聽他們說的目前兩人在東陽城的處境便知,如果王真倒了,這兩人絕對沒好日子過。
但是看著兩人是要直接趕往府衙,陳寅心里思量起來。
不管王真是否真的遇刺身亡,廂軍封鎖了整個府衙是事實了。這著實不是件正常的事,若王真并沒有遇刺,那廂軍這個舉動無異于兵變,如果是這樣,冒然前去恐怕不妥。
陳寅正欲和他們說說自己的顧慮,異變突起。
只聽一聲好似雷霆咆哮的巨響,整個大地仿佛地龍翻身,云客居一陣激烈的搖晃。
“啊!”一股帶著熱浪的狂風自外邊襲來,不少人被這狂風和震動弄得站立不穩(wěn),東歪西倒,閣樓的桌椅裝飾,也震得七零八落。
陳寅在異變的一瞬間已經(jīng)扣住閣門,但前面的張惇林立反應不及,眼看就要被震動甩出護欄,陳寅趕緊一個閃身,攔腰將兩人抱住,用腳卡在護欄縫隙,三人才算安穩(wěn)。
“怎么回事???”張惇驚魂未定地說道。
陳寅搖搖頭,讓兩人站好,他快步走到閣子窗前,朝聲響傳來的方向看去。
當看到外面的景象,陳寅,頓時愣怔當場。
只見一道火柱,自不遠處沖天而起。耀眼的烈火將整個青田坊照得恍如白晝。
火柱于半空之中,烈火乘風而下,席卷一切可燃之物,瞬間火柱周圍,已是一片火海。
烈火燃燒的呼呼聲,房屋倒塌的啪啪聲,混雜著人們慘烈的哀嚎聲。
歌舞升平青田坊,好似經(jīng)文里描繪的阿鼻地獄一般!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俊睆埩謨扇艘哺诉^來,張惇渾身顫抖著。林立也是驚恐不已。
“兩位大人,速速調(diào)遣衙役、衛(wèi)兵!”陳寅回過神來,對著兩人急聲喊道。
但張惇和林立還被眼前的巨變嚇得不輕,直到陳寅使勁的搖晃兩人的臂膀,兩人才回過神來,張惇也急忙點著頭道:“對對,得趕緊叫人來滅火救災?!?p> “不!”陳寅卻拉住兩人。對著疑惑不解的張惇和林立,陳寅咬咬牙,道:“大火自有水龍衙的衙役處理,兩位只需帶領各自屬下趕往府衙?!?p> “火勢兇猛,水龍衙人手未必充足啊?!绷至⒄f道。
“先是王公遇刺,廂軍鎖衙,現(xiàn)在又起了大火,兩位不覺得詭異嗎?”陳寅陰沉著臉,說道:“當務之急,非火情,而是王公安危!”
“這。。?!睆垚土至⒑苁仟q豫。
看到兩人猶豫,陳寅知道,不是這兩人愛民如子,只是他們身為東陽大員,不在附近便罷,若是他人得知兩人明知火情,卻不管不顧,難免不被責難。
心里是又氣又糾結(jié),樓外人民奔走嚎叫的聲音讓陳寅也是難受之極,轉(zhuǎn)念一想,陳寅一跺腳,改變主意道:“這樣吧,我們兵分三路,我先趕往府衙,兩位各自統(tǒng)領手下,張兄領賊曹衙役協(xié)助滅火,林兄帶衛(wèi)兵隨后趕來府衙與我匯合?!?p> “好!”張惇和林立對視一眼,才同意的點頭,說道:“我們這就回衙簽發(fā)調(diào)令?!?p> 陳寅眼皮一跳,哭笑不得地急道:“兩位大人,這都什么時候了,直接往兵舍叫人呀!”
被陳寅這樣一說,張惇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對對對。”連聲說著,然后拉著林立趕緊往下走。
長吐一口氣,望著外面,從著火處逃過來將巷子圍滿的慌亂人群,陳寅扣住窗沿,一個翻身跳上屋頂,踩著屋檐奔向府衙。
東陽城各處。
騷亂自大獄起,在烈火中綻放。
當青田坊的火光印在東陽城的夜光中,無數(shù)隱藏在東陽城暗處的身影露出了他們猙獰的面龐。
撕掉身上的偽裝,提上發(fā)著寒光的刀刃,這些兇人們,撲向四面八方,為這瘋狂的夜晚,添加更多的罪孽。
陳寅奔跑在相連的屋頂上,空氣中各類聲響交雜著若隱若現(xiàn)的喊殺聲,也不知是一些惡徒趁火打劫還是一切災變地始作俑者在添火加薪。
無論哪一種,陳寅都不能停下自己的腳步。
如今的混亂是在太大了,他本事再高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全部平息,最好的方法還是確保王真的安危,如果老天保佑,王真平安無事,以他來統(tǒng)籌全局,方能遏制一切。
跳過一棟棟民房,喊殺聲越來越響,慘叫聲越來越多,陳寅陰沉的臉色已經(jīng)快擰出水來了,當他再次從一條小巷上方跨過,一聲凄烈的慘叫在下方響起,陳寅再也按耐不住,怒吼一聲,折返撲了下去。
自上而下,一拳重重轟在一個提刀對著手無寸鐵的百姓瘋砍的賊人臉上,直接將賊人的面門打凹進去,身體飛出數(shù)丈,沿路濺出大片紅白。
而后陳寅身體都未站立,腳尖一點,一個回旋,一腳正中撲殺過來的賊人胸膛,胸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那賊人口吐鮮血倒飛回去,砸在房屋磚石之上,當場氣絕。
陳寅對著人群高喊道:“你們速速回家緊閉門窗,莫要在街上亂竄,讓賊人碰上!”
“多謝壯士?!币婈愐蝗怀霈F(xiàn)瞬殺兩名賊人,百姓們連連道謝,而后聽到陳寅的吩咐,也趕緊拖兒帶女,遠離這是非之地。
陳寅松口氣,正要繼續(xù)趕路之時,卻聽身后一陣破空響,陳寅趕緊閃身避過,一把利刃插在他原來的地面上。
轉(zhuǎn)頭看去,陳寅暗叫麻煩。
只見十幾個提著大包小包強搶來的金銀財寶,甚至還夾著幾個昏迷不醒的女子的持刀賊人已經(jīng)圍了過來,看到地上的兩具尸體,個個勃然大怒。
一把將手里的東西和女子全部丟在地上,賊人們抽出兵刃,一個為首的光頭漢子咬著牙怒不可遏的說道:“好小子,敢殺我五龍山的人,真是找死!”
陳寅心里頓時一驚,脫口而出:“你們是一窩蜂?。俊?p> “嘿嘿,小子,還聽過我一窩蜂大名,那還不乖乖跪下,大爺讓你死得痛快一些。”見陳寅驚訝的樣子,誤以為是被一窩蜂名頭嚇到了,光頭漢子得意洋洋。
陳寅沉默下來,想不到竟是一窩蜂的賊寇殺進城里了!
該死!可恨自己偏偏勸說王真讓天人分散各縣剿匪,后來王真安排廂軍南下想借此削弱功曹府勢力陳寅也樂見其成。卻不想致使城內(nèi)防衛(wèi)空虛,讓一窩蜂的賊寇有機可乘,釀成如此大禍。
如今東陽城遇到幾十年未曾有過的禍亂,此事即便能了,王真和自己,豈能逃脫罪責?
一想到這,陳寅頓時如墜冰窟,從頭到腳一陣發(fā)寒。
“大哥,這小子被嚇得發(fā)抖了,哈哈!”陳寅的樣子讓一窩蜂的賊寇們誤會了,一個小嘍啰高聲恥笑起來。
陳寅頓時怒火滿腔。
狗日的東西!
滿盤皆輸?shù)穆鋽「斜揪妥岅愐y受之極,在看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哪里還能忍得了。
咆哮一聲,和賊寇們相隔數(shù)丈的距離,在陳寅有如縮地成寸的身法下,一眨眼陳寅便沖到了賊人們的跟前,雙臂似風車擺動,雙掌拍在兩個賊寇天靈蓋上,兩聲悶響,兩個賊寇叫都來不及,便給陳寅轟倒在地,頭骨破碎而亡。
“操,是個硬茬子!”賊寇們嚇了一跳,光頭漢子舉起大刀,奮力砍了過來。
陳寅欺身向前,身法比光頭漢子快了不止一倍,在大刀還未落下之時,陳寅已經(jīng)貼到了光頭漢子的胸前,光頭漢子頓時一驚,抽身便要后退,但陳寅一把握住光頭漢子拿刀手掌,手臂一摁,只聽光頭漢子一聲慘叫,原本砍向陳寅的大刀此時卻深深插進光頭漢子的腹中。
“大哥!”其他賊寇怒叫一聲,也紛紛砍了過來。
陳寅握住大刀,一腳將光頭漢子踹飛,轉(zhuǎn)身用刀和賊寇們劈砍起來。
雖非散長的兵刃,但對付幾個毛賊綽綽有余,十來招之后,賊寇倒了大半,剩余的縮在重傷的光頭漢子身邊,惶恐不已。
“你,你到底是誰?”目睹陳寅砍瓜切菜般殺掉自己弟兄,光頭漢子他們哪里還有一開始神氣的模樣。
“哼,下去問閻王吧!”陳寅冷喝一聲,就要上前將他們一一了解,一泄心頭之恨。
“?。£愐绺?!”這時,突然從那群被賊寇擄來的女子中,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帶著激動的情緒喊了出來。
陳寅和賊寇們頓時一驚。
陳寅驚的是這聲音很是耳熟,再一看,竟是宮雨,她怎么在這?
賊寇們受驚自然不必多說,‘陳寅’這個名字,如今五龍山哪個不知?雖然世間同名人無數(shù),但從陳寅剛才的身手。。。
竟是碰到了這次的目標了!光頭漢子又驚又喜,急忙忍痛對身邊的人喊道:“快發(fā)信號給大公子,找到陳寅了!”剛喊完,光頭漢子又指著宮雨喊道:“快抓住那小娘皮!”
豈能讓他們得逞,在看清宮雨的樣子之后,陳寅已經(jīng)沖了過來,在賊寇嘍啰聽到光頭漢子命令要有動作的時候,陳寅手中的大刀已經(jīng)劈下剩余賊寇的腦袋,一腳將光頭漢子踩在地上。
“啊!”沖天飛起的賊寇腦袋讓剛蘇醒的宮雨差點又嚇昏過去,但她顯然比看上去的堅強一些,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把驚叫聲又按了回去,讓陳寅看得倒是有些意外。
轉(zhuǎn)過頭俯視著光頭漢子,陳寅冷聲道:“既然知道我是何人,想來也清楚你會有的下場了,不想死的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呸?!惫忸^漢子吐了血沫,猛地要撐起身子,身上的傷和陳寅如巨石般踩在他胸膛的腳,讓他難以動作,臉上也被疼痛痛得極為扭曲,但眼里毫無懼色,“狗官,今夜便是你的死期?!?p> “哼,不自量力的東西,再敢逞強,今晚死的只會是你??煺f,你們有多少人混進城里,到底想干什么?”陳寅道。
光頭漢子道:“死就死!就算你殺了我,其他弟兄照樣取你狗頭,嘿嘿,嘿嘿,老子和大當家在底下等你!”
說完身體一陣抽搐,氣絕身亡。
戚!暗罵一聲,陳寅惱怒之時,突然腰間一緊,低頭看去,是宮雨緊緊地抱住自己,小腦袋緊貼過來,埋在陳寅懷里,肩膀不停的抽動著。
心里一軟,將大刀放下,陳寅拍著宮雨的后背,輕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賊人已經(jīng)被哥哥解決了,不要害怕?!?p> 宮雨嗚咽的聲音卻越來越大,陳寅頓時有些緊張起來,急忙道:“小雨,可是剛才賊人對你做了什么?是不是受傷了?”
“不,我沒事?!睂m雨終于是抽泣的搖搖頭,陳寅松了口氣,撫摸著宮雨的小腦袋,卻聽她接著抽泣道:“是二爺,是二爺出事了,陳寅哥哥,是二爺出事了?!?p> 陳寅心里一黯,道:“我也知道了,你不必害怕,有哥哥在,一定不會再讓你們出事的?!?p> “嗯?!睂m雨總算是平靜了一些,只是依然貼著陳寅的身上。
雖然很不應該,但陳寅沉默下來后才覺得有些不妥,緊貼著自己的小丫頭,似乎。。。也不能算是小孩子了。
干咳一聲,輕輕將她推開,陳寅望著宮雨梨花帶雨的俏臉,嘆氣道:“既然你也知道發(fā)生那么大的事,城里又亂,怎么還亂跑呢?幸虧我剛好趕到,不然。。。”不想說得太嚴重,怕嚇到她,陳寅只能講后面的話停住。
“對不起。謝謝你,陳寅哥哥?!睂m雨低聲又是道歉又是感謝,但又辯解說道:“可是事情緊急,勇哥哥知道你們在云客居,所以讓我去找你們。”
陳寅鄒起眉頭:“這個宮勇,讓別人來不行嗎?怎么亂,怎么還讓你一個女孩子?!?p> “不是的陳寅哥哥?!睂m雨急忙說道:“勇哥哥也是沒有辦法。羅杰派人包圍了二爺府衙,又禁止他人外出,所以勇哥哥才讓我來。只是剛到青田坊就突然起火,大街上亂作一團,我走小路卻正好遇到這些賊人?!?p> 聽她這么說,陳寅才點點頭,卻也無奈的道:“羅杰封鎖府衙我也知道了,其實也用不著你過來,我也正要趕去?!?p> “哦?!甭犼愐@么說,宮雨才知道自己多此一舉了,有些沮喪的抿抿嘴。見她這樣,陳寅也意識到宮家兄妹也是好意,便要安慰她一番。
但宮雨又急聲說道:“那既然這樣,我們趕緊去二爺府衙吧,大夫還在給二爺療傷,羅杰就想要闖進去使壞,勇哥哥一個人正擋著他們呢?!?p> “恩師還活著?。俊币宦犨@話,陳寅頓時一驚,抓住宮雨的肩膀道。
宮雨一愣,“是呀,二爺只是受了重傷。”
“太好了!”陳寅大喜,看到宮雨面色不解的看著自己,陳寅也顧不上和她解釋,看著周圍混亂的景象,一咬牙,陳寅干脆一把將宮雨橫抱起來。
“啊,陳寅哥哥你干什么?”宮雨驚慌的叫喊起來。
“我們得快點敢過去,小雨,抱緊我!”此時也顧不上禮法了,不可能留宮雨一人在這或者一人回去,陳寅只能這樣帶著她跑向府衙。
聽到陳寅這樣說,宮雨也明白過來,急忙懷抱住陳寅的脖子,像只小熊一般掛在陳寅的身上。
剛才驚慌惶恐之時,撲進陳寅懷里自己卻沒什么異樣。
此時被陳寅橫抱住,身體和陳寅奔跑時擺動的健碩的上身摩擦著。
宮雨只覺得腦袋到脖子一陣發(fā)熱,貼著陳寅的那部分身體,也有些發(fā)麻。
從側(cè)面看著陳寅棱角分明的面孔,原本在大街上一片嘈雜的聲響里,宮雨突然覺得一切似乎變得特別安靜。
只有陳寅哥哥時不時從鼻孔里噴出的氣息飄到臉頰上。
有些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