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觀賞了火炮演練之后,特別是得到允許近距離觀摩了艦炮之后,樸實心和巴洛利就一直心事重重,直到陳何帶他們上岸去了新港大營,在這里,槍騎兵和步兵火槍陣的演練,成功的沖入兩人的腦海,暫時將各種小心思擠到犄角旮旯。
同樣是遠程射擊,火槍所造成的聲勢絕對不是弓弩可比。
聲如雷霆,勢若疾風。
動輒四分五裂的破壞力更是極具視覺效果。
如果這還不算什么的話,陳何輕飄飄的一句“火槍兵一月小成,三月大成,老弱婦孺皆可為之,假以時日,百萬兵可也”,完成了決定性的一擊,成為壓垮兩人僥幸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使是不通兵事,兩人也是知道弓手的培養(yǎng)是以年為單位計算的,而且必須是有力的青壯。
這其中的差距太大了!
這意味著,只要裝備跟得上,光是拼消耗,夏國都能無敵于山海走廊。
當然,前提是陳何沒說謊,但,即使陳何有所夸大,兩人也不認為有什么好值得慶幸的,因為就算打個對折,夏國的軍事潛力依舊恐怖。
反正,等演練結(jié)束,兩人的腦海中就全被“百萬兵可也”這五個字所占據(jù)。
時值黃昏,吃完飯后,兩人借口疲乏,就回到招待所,不過兩人沒有立馬休息,直接進了巴洛利的房間。
樸實心和巴洛利面對面坐下,各自想著事。
樸實心靠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腦袋微仰。
巴洛利則低著頭,左手玩著右手上的扳指。
沉默了約十分鐘,巴洛利嘆了口氣,道:“樸實心老爺對今天的安排怎么看?”
樸實心:“夸耀武功?!?p> 巴洛利點了點頭。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
樸實心:“巴洛利爵爺曾經(jīng)在軍隊中待過一段時間,對軍事上的了解比我強得多,爵爺如何看待夏人的火器?”
“強!……恐怖!火槍利于野戰(zhàn),火炮利于攻城……哎,以后,再是堅固的城墻,在夏人面前都成了紙糊的,一戳就破。”巴洛利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氣,腦海中還回憶著上午在海上見到的震撼畫面,心里極度復(fù)雜。
“而且更致命的是攻心,面對挨著就死的火炮,想要活命只能搏運氣,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事先知道自己被打中的概率只有萬分之一,對士氣的影響,也是雪崩式的?!?p> 繼而他又一笑,道:“不過也不是沒缺點,準頭不夠只是一方面……另一房方面,想必火器的成本便宜不了……全部的精鋼青銅,嘿嘿,要多大的家底才能用得起?”
“況且,在我看來,火器的最大劣還不是成本貴,樸實心老爺想想,如果夏人全是火器部隊的話,一場仗下來,他們要用多少炮子、藥子?還有大炮,全是青銅所鑄,一坨坨的金屬疙瘩,重的跟黃牛似的,移動困難,如此龐大的后勤壓力,一般國家根本承受不起。”
說著說著,巴洛利不由的跟著放松下來,原來也沒有想象中的可怕嘛!
樸實心想了想,道:“你說,有沒有可能從夏人手里買一批火器,悄悄送回國內(nèi)。”
他說的國內(nèi),自然指的是部倧國。
巴洛利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下去,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如此軍國利器,如果是你,你會賣嗎?”
樸實心聞言一窒,訥訥道:“總要試試才知道……”
說是這么說,其實在心里樸實心已經(jīng)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是純粹的商人,對部倧國的忠誠,講真,還不如一個饅頭值錢。
倒是口上說著不可能的巴洛利卻是起了心思。
略過這個沉悶的話題,兩人接下來你一言我一句互相交流著對夏國的觀感,聊到最后,場上突然第三次陷入尷尬的沉默。
“年紀大了熬不了夜,時候不早了,我去休息了?!睒銓嵭募傺b看了看窗外,繼而起身道。
巴洛利跟著起身:“樸實心老爺慢走?!?p> “嗯?!睒銓嵭淖叩介T口,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巴洛利。
巴洛利一頓:“樸實心老爺?”
樸實心:“爵爺,如果機會合適的話,我或許會給夏人一份禮物,請爵爺心里有數(shù),到時候,爵爺不要覺得太突兀?!?p> 巴洛利一愣,臉色陰晴不定:“你決定下注了?”
“談不上,只不過留條后路罷了?!睒銓嵭臄[了擺手,“我今年已經(jīng)六十八,該有的享受也全都享受過了,錢財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了當初的意義,我所在乎的是樸實心家族的傳承,為此多做些準備是應(yīng)該的,損失一些錢財也是值得的……樸實心家族輸不起。”
樸實心離開了,巴洛利久久無語。
巴洛利家族更輸不起!
但巴洛利家族身份特殊,在部倧國還沒倒之前早早向別國示好,萬一部倧國最后沒倒怎么辦?
所以巴洛利本人比樸實心要糾結(jié)的多。
‘哎,先交個朋友吧?!?p> 接下來,一連三日,陳何帶著兩人逛遍了新港的東南西北,然后由騎兵屯長江淮親自率領(lǐng)一支騎兵隊,護送兩人北上前往起點縣,總務(wù)大臣劉滿決定接見他們。
夏國上下普遍對祖國充滿了自信,并不忌諱外人來參觀腹地,要不是顧忌到時不時冒出來的新移民不好解釋,現(xiàn)在就開放山中平原都不是不能考慮。
劉滿想要在起點縣接見樸實心兩人就是出于自信,同時也是出于表達善意的心理。
事實證明,劉滿給出的高規(guī)格待遇沒有白費,在見到這位夏國的首相大人之后,樸實心第一時間獻上了自己的見面禮——小麥五萬石、隸臣妾三千人。
這份重禮砸下來,直接就給劉滿砸暈了。
壕!壕無人性!
不過,劉滿喜歡。
他親切的握住樸實心的雙手,露出一副鄰家晚輩般的笑容,親自拉著樸實心落座,并且噓寒問暖。
巴洛利沒有樸實心的魄力,也沒有他的財力,只得小小的奉上了一份薄禮——一千女(= ̄ω ̄=)奴,跟樸實心比起來不值一提,但仍然讓與會的夏國官員贊賞有加。
實在人啊,知道大夏缺什么!
“首相閣下!”樸實心有些激動,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一個大國首相面對面交談。
沒錯,這一路走來,樸實心心里已經(jīng)將夏國劃歸到大國行列。
誰讓環(huán)藍海地區(qū)的國家體量擺在那兒呢,號稱藍海一霸的土國其實也就相當于華夏兩三省之地而已,人口千萬人出頭,聽起來很多,但土國的人口構(gòu)成十分復(fù)雜,信仰混亂,地方諸侯勢力強大,行政效率低下,中央的命令傳達到地方還在路上就被打了對折,十成的國力能發(fā)揮出五成就是僥天大幸,綜合國力,類比一下,戰(zhàn)國七雄中吊車尾的韓國、燕國,頂天了也就這樣了。
很可能還不如。
軍事實力比土國還要差一籌的庭國、榮耀國大概相當于漢末一中等諸侯的實力——雖然也不算差,這些戰(zhàn)爭中成長起來的國家,最起碼面對同樣一盤散沙的游牧民族時占據(jù)了上風。
夏國想要成長為藍海扛把子,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或許等到名單中的百萬人全部征召完成后,就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樸實心接著道:“我有意在貴國買地置辦家業(yè),不知有何要求?”
劉滿眉頭一挑,想了想,笑道:“原則上,我夏國是不允許賣地的,不過——誰讓樸實心先生是朋友呢,朋友來了,好吃的好喝的管夠,朋友想要留宿,騰出一間空房也不是不可以?!?p> 當然,這純粹是劉滿在打官腔,在見樸實心兩人之前,劉滿就事先和夏凡討論過了,對于這種情形早有預(yù)料,對此,兩人是舉雙手雙腳贊同,夏國人少地多,土地大片的空在那兒,看著好看實則無卵用,還不如換點小錢錢回來,甚至可以說是巴不得,之所以一直沒賣,只是因為沒人買而已。
至于說,對內(nèi)嚴苛,對外開放,會不會有人說媚外?
這是搞笑了,人家拿真金白銀買的,誰有資格瞎嗶嗶?有本事你也拿出錢來。
別忘了,夏國的百姓可都是窮逼!
生不帶來的那種!
他們種的地,住的房子,甚至睡得婆娘,都是朝廷一手包辦的。
不過,再過一段時間,這種情況肯定就不合適了,土地政策也會隨之調(diào)整。
樸實心不知道劉滿的內(nèi)心想法,還以為自己真的受到了特別禮遇呢,這一瞬間對夏國的好感度和認同度飆升,這一爆發(fā)的情感能持續(xù)多少天不好說,反正,現(xiàn)在,此時此刻,樸實心是真的感動了。
劉滿也感動了。
買地的錢樸實心一分不少的自己出,建房子的工匠也是樸實心自己提供,甚至連建房子的材料都是樸實心自己的,一條龍到位,夏國一方除了開出一張土地證,給出官方保證,什么都不用操心,坐等收錢,這特么的劉滿能不感動嗎?
最后,巴洛利有樣學樣,也跟著買了一塊地,以自己次子的名義。
物資局嘴都笑歪了!
事后,樸實心不無感慨道:“這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這個國家的官員,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具有個性的官員,也是最能讓人產(chǎn)生好感的官員,在見到他們之前,我從來不相信官僚這種生物也會讓人產(chǎn)生好感?!?p> 巴洛利深有同感,只不過他對夏國的官僚作風頗為不贊同。
在他看來,夏國的官僚作風,簡直是貴族之恥!
不過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在山中平原又呆了四天后,兩人匆匆離開了夏國,回去準備禮物,還有建房子的一應(yīng)人力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