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顏凌并沒有提離開的話題,他先是送來了早飯和醉醺醺的玄青子,然后說今天晌午準(zhǔn)備了什么菜品,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就知趣的出去了。晌午該吃飯的時候,送飯菜的是他手下的副將,我問顏凌去哪了,他說去拜見城里的鎮(zhèn)守官了。
鎮(zhèn)守官我是怕的,不知道是誰將我的血肉可以治病的消息告訴了鎮(zhèn)守官,他兒子病的兇險的時候捉我去割肉喝血一頓大刑伺候之后,我著實怕了這鎮(zhèn)守官,這幾年也不再想著出城去了。
顏凌是都靈來的自然不會有什么危險。我抱著玄青子在院子里溜達,那些留下的侍衛(wèi)也沒閑著,被那個姓黎的副將指揮著上房揭瓦的修理屋頂,想來以前下雨的時候房頂總是漏雨。他們見我出來,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他們的樣子深深的取悅了我。我也沒地方可去,就坐在院子里面跟他們對峙著,過了良久,副將揮了揮手,剛剛還安靜的人都忙碌起來,只是眼睛都不敢瞟我一下。
接著又住了幾日,顏凌對我的起居很是上心,一日三餐頓頓不含糊,我甚至覺得我單薄的臉開始有肉了,我托著腮幫子看著外面依舊忙忙碌碌的顏凌,看來他是準(zhǔn)備要走了,他前前后后的收拾著行李。
“咱們也收拾一下,明天就出發(fā)?!毙嘧討醒笱蟮拇蛑魢Uf。
“你想走啊?!蔽伊昧诵嘧右谎?,我知道我的父親是一國的國君,他已經(jīng)讓我在這里呆了十六年,我甚至已經(jīng)絕了出城的心思,此時他才想起我這個女兒,分明就是可笑的很。而且他派來這樣的一個人,看身姿必然是都靈城中的皇親貴族,看氣魄必然功勛顯著,看手段必然是千人之上,不知道我這個父親意欲為何?
“跟著顏將軍有酒有肉的,為什么不走啊?!?p> “我不要走?!边@句話是我這幾日心里反復(fù)掂量過的,玄青子一向不喜歡與人親近,不知道為何上趕著跟著顏凌去都靈。我這幾日也不是沒有動自己的小心思,我甚至想讓鳩教我?guī)讉€法術(shù),把顏凌留在這里。但是鳩總是仇大苦深的搖搖頭拒絕的我要求,而玄青子自從顏凌來了這城里,幾乎都沒著過家。
“云煙,這是你唯一可以離開這里的機會。”玄青子起身晃著尾巴蹲坐在我身邊,他一邊看著顏凌清點干糧,一邊說:“你母親的死一直都是一個迷,這個迷的答案就在都靈城,你不想回去嗎?”玄青子最遺憾的莫過于母親的死,他為了來這里找我,沒有陪著母親走到生命的盡頭,他甚至不知道母親是怎么死的,他說從都靈傳召李將軍的人帶來了國母病逝的消息,然后整個城里都白衣素裹。每當(dāng)說起這些玄青子眼里都是疑惑,似乎如果母親離開人世,他會有所感應(yīng)一般,或者他不相信那個法力滔天的女子會那么輕易的病死。玄青子說我的法力高卻不及母親的十分之一,我的母親是世間法力最高的女子。
我轉(zhuǎn)頭看著玄青子,他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肅然,玄青子很敬重我的母親,自從她嫁給父親開始她的人生便變得無比悲涼。我出生的時候,她只來得及給我取一個名字。
早些年年紀(jì)小的時候我也想跑出城去找尋我的母親,嘗試了種種辦法都沒法擺脫鎮(zhèn)守官的控制,但似乎冥冥之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每次嘗試都讓我遍體鱗傷、傷筋動骨,可是鎮(zhèn)守官卻不取我的性命,可是下起手來卻從不藏著掖著,各式各樣的刑罰等著我,傷不重我卻讓我很是恐懼,甚至此刻想來我都渾身一顫。后來玄青子為了絕了我的念頭,告訴我的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我也想過要借尸還魂的方法,奈何我連母親是在何地故去的都不知道,就算我十六年苦心孤詣也只能望著塵世哀嘆。
我望向小小的院子外面的天空,是啊,這么多年了我總要找到這個答案,都靈城我是不得不回。
走的那天和我在這里呆過的每一天都一樣,沒有什么尋常之處,城門往來的人還是行色匆匆,喜怒哀樂溢于言表。
我走出城回頭才看見我一直住的那座城叫燕次城,我喃喃的念著燕次城永別了。隨著長長的隊伍離開,路上的行人回避著,他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這么興師動眾,他們只是看見車輛馬車陣仗足夠大,不用知道是誰遠(yuǎn)遠(yuǎn)多躲開就對了,然后木訥的看著隊伍離開他們的視線,他們繼續(xù)他們的生活。
我揭開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面縮在遠(yuǎn)處的人,或者過一段時間他們會發(fā)現(xiàn)住在城里的那個巫女已經(jīng)離開了,他們會高興一番。鳩伸手壓住了簾子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我沒有說話,其實我的心里是沒有什么留戀的,最開始的不想離開已經(jīng)淡化了,我既不是一個長情的人也不是一個會懷念的人,我不想離開一定程度上是不想順著我那個父親的意,但是離開除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緣故,我也想去找尋母親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