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話語剛落下,就有一面露急色的丫鬟進來。
見丫鬟慌慌張張的,素來看重規(guī)矩的薛寶釵峨眉微皺,出言問道:“翠兒,可是有急事?”
極為尊敬薛寶釵這位小姐,名喚翠兒的丫鬟點了點頭道:“太太、小姐,外面門子傳話進來,說有應(yīng)天府的衙役上門來傳話,說是賈大人下令:明天請大爺務(wù)必去應(yīng)天府呢。”
薛蟠一聽立即就急起來,叫嚷道:“如何就沒完沒了了,我不去,我就不信那個姓賈的還敢上門來拿我?!?p> 看著薛蟠叫嚷著,薛姨媽與薛寶釵也沒有心情喝罵什么,她們也是不愿薛蟠去衙門的,可一時也沒有好辦法,因此都下意識的把眼睛望向了賈玝這位剛才‘口若懸河’的少年郎。
神色自若,賈玝對著三人道:“姨媽、薛大哥不用驚慌,既然沒有強行捉拿,那就說明事情還有余地的。先使銀子打發(fā)了外面的衙役,等會我就去好好打聽打聽衙門里的情況。
至于明日公堂之事,薛大哥去就是,總歸是要出面的,不過不能自己一個人去,要將那日把馮家公子毆打致死的惡奴也帶去。等會我離去后,姨媽和寶姐姐就去和那作惡仆人的家里人支會一聲,也好早有個成算?!?p> 聽懂了賈玝的意思,薛寶釵就是回道:“玝兄弟放心就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想來他們會主動認罪伏法的?!?p> 賈玝饒有深意的看了眼薛寶釵,至于薛寶釵如何甘愿讓恃主行兇的仆人承擔殺人罪責,這就不是賈玝該考慮的。
薛姨媽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會意了,只是愛子心切的她依舊是忐忑不已,流露擔憂說道:“不是我不信玝哥兒,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那賈知府一意孤行、不聽辯解,到時候像打管家一般讓人打這孽障,把他打壞了,那叫我們?nèi)绾问呛谩?p> 說著說著,薛姨媽眼淚又是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看著薛姨媽這生怕薛蟠受傷害的淚眼模樣,賈玝心中暗嘆。
慣子如殺子啊!
看向薛寶釵,見她也有些為難和擔憂,賈玝只好道:“既然姨媽擔憂,明兒薛大哥別去就是了?!?p> “那誰替蟠兒去合適?”薛姨媽下意識問道。
賈玝思慮一下,隨后答:“讓府里一有威嚴的管家去便是。”
聽到自己可以“逃過一劫,”薛蟠立即附和道:“對對對,五郎說的對,讓管家去就是了?!?p> “可那賈大人指名要哥哥去,若是讓管家代替可會有恙?”雖然也很關(guān)心哥哥薛蟠,可更加理智一些的薛寶釵猶豫一下,有些擔憂道。
“無妨,明日殺人兇手都主動認罪了,若是那賈大人有心的話,自然不會在意這等小事?!辟Z玝道。
聽到賈玝這么說,薛寶釵也就沒說什么,只是心中打定主意:定要那恃主行兇的薛家仆人乖乖認下所有的罪行。
又聊了幾句,賈玝就是以出去打聽為理由,向薛姨媽、薛蟠告辭。
出了薛府,坐在馬車里,賈玝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眸子清冷異常。
微微仰頭,賈玝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果然當不了一個正直不阿的人?。?p> …………
第二天。
應(yīng)天府里。
劍眉星目、面闊口方的賈雨村看著面前的薛家老管家。
“薛蟠為何未來?”賈雨村聲音不大,但不怒自威,給人一種震懾感。
身子一顫,老管家雖說心中忐忑,但也活了這么久了,經(jīng)歷過薛家的強盛時候。
穩(wěn)了穩(wěn)思緒,老管家道:“回大人,我們家的大爺染了重病,來不了了。不過大爺吩咐了,這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所以特意吩咐老朽把之前恃主行兇的兩個惡奴帶了過來?!?p> “胡說,明明是那薛蟠差奴仆打死我們家少爺?shù)?。”聽到薛管家的話,跪著的馮家老仆指著他,極為憤慨道。
“我們家大爺雖然有時候胡鬧過,但也知道殺人償命的道理。那日你可親耳聽到我家大爺說要打死你家公子?可曾聽到我家大爺說讓手下打你家公子?”對著這馮家老仆,跟著薛姓的老管家面色嚴厲,出言質(zhì)問道。
根據(jù)薛蟠的口述以及賈玝的吩咐,這位活了一大把歲數(shù)的薛老管家自然知道怎么推卸責任。
馮家公子被毆打致死,薛蟠肯定是脫不了關(guān)系的。
只是薛蟠確實沒直接說過要打他!
因為薛蟠的手下隨從跟了他那么多年,都是極為有眼力勁的,很多時候都是會自覺為薛蟠“掃平障礙?!?p> 平時他們的稱心,往往會得到薛蟠大手大腳的賞賜;只是這次事大發(fā)了,薛蟠也有點發(fā)怵。
“你……顛倒黑白!”
不是很擅長訴訟這一套,一時間馮家老仆急得瞪眼,恨不得想要立即啐一口薛老管家。
“那兩個恃主行兇的惡奴呢?”
看著眼前兩家老仆一個有條不紊、沉著穩(wěn)定,一個怒發(fā)沖冠、急得瞪眼,賈雨村思慮一下,心中有了決斷。
“回大人,押在門外?!币谎靡刍氐?。
“帶進來!”
“是?!?p> 沒一會兒,兩個面色發(fā)白的人就是被衙役帶進了公堂里。
“來者何人?”
“見過大人,小人張先(李后),都是薛家大爺?shù)碾S從?!?p> 心中充滿恐懼,但想到一家子的命都掐在薛家人手中,兩個平時張揚的奴仆又是一陣無力。
“馮家公子馮淵被你們毆打致死,這可是薛蟠吩咐你們做的?”賈雨村問道。
被知府質(zhì)問,又見薛老管家看來,兩人雖極為不想承認,可身不由己,終究顫聲道:“大爺?shù)故菦]說,是我二人見那馮淵不識好歹,才打算教訓一下,沒想到……”
“大人明鑒,這二人欺我家大爺憨厚,平日里打著主家的名號欺壓良善,早就多被人知了。
這次更是恃主行兇打死了人,大爺一直顧忌著情誼,經(jīng)人提醒,反應(yīng)過來法不容情后,才決意送二人來伏法。大爺考慮到他們雖然恃主行兇,可終歸是薛家的下人,有心想要致歉馮家公子,痛惜人死不能復生,所以也只能用些黃白之物補償馮家。
大爺希望三千兩白銀能讓馮公子走的好看些,馮家老小們?nèi)蘸筮^得更好,這樣大爺也心里好受些。”
三千兩白銀!
直接略過了那些“廢話”,在場不少人都被薛家這大手筆震住了。
三千兩白銀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對于權(quán)貴而言,不值當什么,但對于一般人家,可謂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不比平頭小老百姓,眨眼睛就是反應(yīng)過來,賈雨村對著原告道:“薛家交出了恃主行兇的兩名殺人兇手,另愿賠馮家三千兩的燒埋銀子,你可還有話要說?”
見此,對結(jié)果頗為滿意的馮家老仆就是道:“小人聽大人了?!?p> 雖然沒辦法讓薛蟠償命,但能讓家大業(yè)大的薛家的兩個惡奴伏法并且得了三千兩白銀賠償,馮家也覺得足夠心滿意足了。
見馮家和薛家愿打愿挨,在公堂上妥協(xié)了,賈雨村也就趁機圓了此事。
一了結(jié)此案,賈雨村就是著手作書信二封,遣人交由驛站,分別送去給賈政與王子騰,借此表露自身‘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