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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亭奇案

第十四章 木屋子的傳說

北亭奇案 布衣廷尉 4241 2018-07-29 20:00:00

  李村有個獨特的風(fēng)俗,每戶有老人的,都會在生前備一口壽材,而這副壽材不但質(zhì)地優(yōu)良,還會存放在一間單獨的木屋子里,通常稱為祖屋。

  村民們并不富裕,祖屋一般選擇年久廢棄的老屋,往往是老一輩住過,然后閑置不愿拆除的。

  木屋子是李村特有,也不知道是何時流傳下來,因此落水村的另外三個村都沒有,每個來到李村的人往往會覺得木屋子很神秘,李村自己人也敬畏有加。

  一方面是因為木屋子陰暗潮濕、常年關(guān)閉、置放棺木,讓人望而卻步;另一方面,關(guān)于木屋子流傳著許多驚悚的鬼故事,世世代代口口相傳。

  鬼故事這東西,在老人家和孩子們間流傳的廣,大部分成年人其實是不信的,但出于某些心照不宣的目的,他們也不會出面戳穿。這或許也是對全家最貴重的財產(chǎn)的一種保護(hù)吧(許多老人把一輩子的積蓄用于置辦一副壽材),防賊!

  在眾多鬼故事中,有一個傳說因為流傳得最久、傳播最廣,導(dǎo)致大多數(shù)人都無從辨別真?zhèn)?,慢慢地,成了李村一個有鼻子有眼的預(yù)言,神乎其神:

  據(jù)說,每隔一個甲子,也就是六十年,木屋子里就會降臨一位開過天眼的祖先,他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巡視所有的木屋子,然后考察這些后代們是否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并根據(jù)情節(jié)輕重做出相應(yīng)懲罰。

  罪行小的,主要以警告為主,提醒及時改正或者彌補(bǔ);罪行稍大,但還罪不至死的,在木屋子主人的家中將會發(fā)生一些怪事,以示懲戒;至于罪行大的,則會受到詛咒,木屋子主人將會受到金木水火土五種天譴,命硬頂?shù)米〉幕蛟S可以逃過一劫,不肖子孫們則往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話雖如此,小警告小懲戒似乎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但五行天譴卻從未聽聞發(fā)生過,也沒人能夠具體說出子丑寅卯。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荒誕的傳說居然被原封不動記載進(jìn)李村的族譜里,作為附件留存(不知道是哪位祖先如此惡搞),其中特別提到一件大不赦的罪行:冒犯祠堂。

  祠堂就是李家的祖祠,并不是指所有的祖祠。

  也正是這個原因,掌管祠堂的人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李村最高權(quán)力者,現(xiàn)代社會設(shè)置了村支書這個官方職務(wù),但并不影響掌管祖祠的李起泗在李村舉足輕重的地位,一是村支書崗位是整個落水村的村支書,李村是自然村,只設(shè)置小組長;二是每一任村支書基本都是落水村原住民,多少知道李村的特殊規(guī)矩,在不影響落水村整村管理的情況下,沒必要剝奪李村族長的權(quán)威;三是每任村支書都是李村族長的晚輩,在這個長幼有序、思想傳統(tǒng)的偏僻山村里,誰也不敢斗膽做忘本之事。

  時間進(jìn)入現(xiàn)代,這個傳說早已被許多年輕人嗤之以鼻,但老一輩依舊篤信不疑。

  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免禍及子孫,還是多積陰德、莫犯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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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亭是不相信這個傳說的,但他也是聽著這個傳說長大的,當(dāng)他把這個傳說復(fù)述給北亭眾人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了笑聲。

  劉紫辰還稍微捂了一下嘴,沈明月卻放肆地笑得屋里屋外都聽得見。

  李一亭尷尬地干咳數(shù)聲,瞪了沈明月一眼表示不滿,沈明月絲毫沒有察覺,繼續(xù)傻樂。

  “樂歸樂,我可警告你們,我老爹回來,你們可得嚴(yán)肅點……”李一亭無奈道,這一路,北亭揭破了多少傳說謠言,他自然也不會輕易相信,但回到家鄉(xiāng),每個人都會不自覺地犯一些常識性的錯誤而渾然不知。

  話音未落,一亭母親剛好走了進(jìn)來,微微一笑道:“你們幾個孩子高興什么呢?”

  沒人說話,沈明月也強(qiáng)憋著。

  李一亭訕笑道:“隨便聊聊,他們不懂我們這的規(guī)矩呢?!?p>  母親慈愛地望了他們幾個一眼,道:“別蒙我啦,我可都聽見了……你們說的事確實沒邊沒影,都是騙小孩子的?!?p>  劉紫辰在旁道:“大娘,你放心。我們也就是聽聽而已,肯定是不信的?!?p>  “不信就好……”母親點點頭,也沒有再說話,自顧忙些要緊的家務(wù)事。

  母親是剛從三叔家里回來的,她去幫忙料理白事的飲食,現(xiàn)在回來也是給這群客人管飯。她忽然想起一個事:“亭,你爸抽不開身,這邊你要看顧好……”

  李一亭回答道:“三叔那邊忙,我想去幫幫手,老爹也不讓。”

  母親卻表示支持:“聽你爸的吧,這也快過年了,你這邊還有客人呢……真想去,出山那天再去送送你三叔?!?p>  她仿佛輕嘆了一聲,聲音幾乎弱不可聞地道:“人嘛,總是會老去的?!?p>  來了這么久,北亭幾人還是第一次聽到一亭母親感慨,幾人都沒來由地鼻頭一酸。

  生老病死,在貧困的農(nóng)村里可不就是稀松平常的事。

  李一亭摸出支煙點上,默默吸著,半天才道:“媽,福堂回來了嗎?”福堂當(dāng)然就是三叔的養(yǎng)子。

  母親嗯了一聲,手里不停歇,劉紫辰和沈明月見狀起身去搭把手,母親朝她們點頭一笑。

  “這些年,福堂在外面還挺不錯的……聽說還買了房買了車,小孩也都七八歲了?!蹦赣H語氣平靜,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

  李一亭欲言又止,福堂既然混得這么好,為什么對自己的父親不聞不問,但回頭想想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便沒有吭聲。

  陳天宇瞅了他一眼,大概也明白一亭的顧慮,但他心中一動,朝一亭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起身走出廚房,來到了客廳門口。

  留下萬永坤遞柴,曠梭燒火,不發(fā)表任何意見。沒有任務(wù)的時候,他們比普通人還更像普通人。

  陳天宇還沒開口,李一亭率先問道:“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

  陳天宇點點頭:“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我感覺你這次回來以后,狀態(tài)有些不太對?!?p>  “???……這么說,你昨天阻止我繼續(xù)調(diào)查,是這個原因?”李一亭訝道。

  陳天宇搖搖頭,嘆道:“我阻止你,是因為當(dāng)時現(xiàn)場不但已經(jīng)被清理,而且遭到二次破壞,沒必要勞神勞力……”

  李一亭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是嗎?”

  “是不是我不太確定,但你沒看出來破綻我就很擔(dān)心了。”陳天宇若有所指地道。

  他繼續(xù)道:“我總覺得,那間廂房著實太過干凈了些,不像是平時有人住過的地方?!?p>  李一亭下意識地捏了捏下巴,半天才道:“或許,廟里就只有這種條件呢……”

  陳天宇不置可否,聞言輕笑道:“你說得對,我確實也沒進(jìn)過寺廟的廂房,所以只是一種單純的觀感?!?p>  李一亭冷靜地道:“如果我記得沒錯,你的直覺一向是挺準(zhǔn)的,相信這回……”

  陳天宇出乎意料地?fù)u搖頭:“我對你們這里的情況不熟,直覺有可能是錯覺,或者說慣性思維?!?p>  李一亭點點頭,沒再說話,他顯然處在無意識地回憶中,許久,他開口道:“三十多年前,三叔就當(dāng)了廟祝,我年紀(jì)不大的時候,曾經(jīng)去過他的廂房,雖然記不大清楚,但印象中確實很簡陋,幾乎空無一物……”

  陳天宇會意地頷首:“但愿如此。咱們也別瞎猜了,胡亂猜測是大忌,有機(jī)會咱們可以私下問問。”

  李一亭點點頭:“你的提醒我會留意的?!?p>  陳天宇莫名其妙地嘆了一口氣道:“咱們都有些強(qiáng)迫癥,你也不用太在意?!?p>  李一亭微微一笑:“吃這碗飯,如果連我們都不懷疑了,誰還會去關(guān)注?”

  “或許是這個理吧?!标愄煊詈鋈幌肫鹨患拢爸焐爸卸緯斐缮眢w赤紅嗎?”

  “朱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還混雜些微量的其它重金屬,服用過量中毒是肯定的,但體色發(fā)紅……”李一亭也不敢確定。

  陳天宇沒有再細(xì)究:“等我問問荊南再說吧?!?p>  李一亭忍不住又道:“如果真有兇手,動機(jī)何在呢?”他提出了最核心的問題。

  陳天宇道:“沒錯,我讓你靜觀其變更多是出于此種考慮,沒有真兇最好,倘若有,我們不能過早地暴露身份,否則兇手僅需靜候我們離去,然后再實施行動,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p>  北亭終究只是落水村的臨時過客,本領(lǐng)再高恐怕也鞭長莫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一亭接著道,“但愿只是個意外?!?p>  兩人沒再言語,抽完一支煙,也該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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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起淮回來后,一言不發(fā)。

  老三的壽衣是他領(lǐng)著人更換的,直到換完壽衣,老三的身體始終是赤紅的,毫無褪去的跡象。

  他并沒有太多的醫(yī)學(xué)常識,現(xiàn)在盤旋在他腦海里的,更多是關(guān)于天火焚身的流言。

  回村以后,說的人似乎更多了,因為李村才是這個傳說的真正發(fā)源地,這讓李家六兄弟兩三代人或多或少受到影響。

  這里面,唯獨早年喪父的李福齊毫不以為意,學(xué)歷和見識擺在那,又是典型無神論者,礙于風(fēng)俗習(xí)慣沒出言反駁就不錯了。

  在落水村,土葬還是殯葬的主要方式,火葬政策還停留在政府宣講階段,直到李起文過世,落水村還沒有一個人主動要求火葬的。

  所以,經(jīng)過眾人商議,李起文將在年前進(jìn)山,入土為安,日子基本選定,就是除夕的前一天。

  大哥李起泗雖然沒有明確說什么,但看他凝重的表情,顯然和李起淮有同樣的困擾。

  關(guān)于五行天譴的傳說,李家?guī)讉€兄弟屬于比較相信的那一批,李起泗作為掌管祠堂和族譜的族長,顧慮只會更多。

  但讓李起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三敬了一輩子的神,僅僅因為沒看管好神像,被宵小之輩混水摸魚,這種情況能攤得上天火焚身這種至高懲罰?

  那偷東西的賊呢?應(yīng)該怎么處置?

  李起淮是真的想不通。

  所以晚上回家以后,他還一直在思考,幾乎不怎么搭理兒子和北亭幾位客人。

  陳天宇偷偷給李一亭使了個眼色,李一亭會意地主動找父親閑聊去了,父親是最后一個見過李起文的人。

  “爸,你可別太傷心了……”李一亭不知道該怎么問起,怕引起父親其他情緒。

  “我們幾個兄弟年紀(jì)都不小了,遲早有一天要走。”李起淮在這方面跟母親認(rèn)識一致,“不過你三叔最后也沒得個善終,唉……有些不是滋味?!?p>  他看兒子不說話,隨即道:“生死有命,其實也沒什么。現(xiàn)在時代好了,你們好好在城市里發(fā)展,我們也就安心,農(nóng)村實在太落后了?!?p>  李一亭還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跟父親談及自己和四哥的疑惑,最終還是婉轉(zhuǎn)地道:“爸,你說三叔這么多年,一直就住在廟里嗎?”

  李起淮沒有多想:“福堂從小跟你三叔也不親,年幼時便進(jìn)城,這都二十多年過去啦,你三叔早把觀音廟當(dāng)做自己家了……李村這個窩很久沒生過火。”

  李一亭奇道:“可三叔在廟里住得那么簡陋,怎么受得了?”

  “他呀,向來不喜繁瑣,性格也孤僻。大多時候都以練筆度日,我偶爾去看他,常聽他說,身外之物,越少越好,最好不要?!崩钇鸹磭@道,“我是理解不來。”

  李一亭心中一動,問道:“這么說,三叔這些年積蓄應(yīng)該不少啊,他又沒什么用度。福堂還需要他接濟(jì)嗎?”

  李起淮搖搖頭:“早些年肯定要寄些錢物,但福堂也快四十歲的人了,有家有口,早就用不上你三叔幫扶了?!?p>  “觀音廟的香火那么旺……”李一亭思索道,“那三叔應(yīng)該是留了些家底的。”

  李起淮輕嘆道:“你大伯也是這么想的,所以讓我?guī)兔θデ謇砟闳宓倪z物,想轉(zhuǎn)交給福堂,畢竟他只有這么一個名義上的后代。”

  李一亭頗感興趣地道:“應(yīng)該不少吧?”

  李起淮再次搖頭:“也就萬把塊錢,不知道這些年他都把錢花到哪里去了,搞不懂他這個人。”

  “哦?”李一亭確實驚訝,“或許三叔把錢都存在銀行里了……”

  父親輕笑道:“你三叔這個人有個怪癖,他是從來不往銀行存錢的,他說還是現(xiàn)金拿著踏實。”

  “原來如此?!崩钜煌ぷ匝宰哉Z道,他已經(jīng)有了主意。

  看來,有必要跟三叔的徒弟羅明好好談一談了,這可比跟父親交流簡單多了。

  所以他也不再發(fā)問,給父親遞了支煙,父子倆就在客廳門口抽起來,直到母親喊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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