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袁來娣在三樓走廊里聽到了兒子與兒媳的對話，觸動了敏感的神經(jīng)。
“慧嬌，這件事，我的確是做錯了。當(dāng)時我們談朋友的時候，沒敢告訴你，恐怕讓你擔(dān)心，又怕失去你。而且，也沒想到事情后來會這么復(fù)雜。因為當(dāng)時，我還以為母親都處理好了，不會有什么后果了。不管你怎么想，我正式向你說聲對不起?！蓖鯛d興很誠懇地說道。
“耀興啊，光說聲對不起，還不行。事情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但人家已經(jīng)找上門來，而且是時隔十年，肯定是有備而來，也不僅僅是要幾個錢而已。當(dāng)初，你不應(yīng)該隱瞞。既然是夫妻，彼此應(yīng)該信任、互信，但你沒做到，我很失望。其次，對方有一個孩子，是男孩，說是你的，你也該確認(rèn)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應(yīng)該要有法律依據(jù)，不能僅憑自己的感覺。第三，即便對方的男孩是你的，認(rèn)不認(rèn)這個孩子？與麗雅的關(guān)系怎么處理？要不要告訴麗雅的奶奶？你們家今后怎么處理？你們應(yīng)該考慮個方案，或者是想個辦法。這個問題不應(yīng)該模糊和回避？我現(xiàn)在腦子也很亂，也沒想好怎么辦？所以，也沒法接受你的道歉，你也應(yīng)該好好動動腦子了，不要什么事情都依賴你媽？”倪慧嬌說道。
袁來娣覺得媳婦的話，說的在理。自己以前只是簡單思維，粗略考慮，只是以錢來解決問題，卻沒有深層次考慮這件事的性質(zhì)和后果。而且這件事，正如媳婦所說，沒那么簡單，也沒那么容易。比如說，先前只是考慮的都是大人層面的問題，卻始終沒想到孩子層面問題。有沒有想過對方男孩，會不會提到自己的父親以及自己的爺爺奶奶是誰？是什么樣的父親和爺爺奶奶？又如，麗雅如果知道這個史上自己還有個哥哥？她會怎樣想？原先自己是這個王家的寵兒？現(xiàn)在會不會與人分享？大人們?yōu)槭裁床桓嬖V她這個實情？這看來不是輕易以錢能解決的問題，而且涉及到的是人性問題，袁來娣有些犯難了。
人性，這個人類歷史上恒久探討的問題，人們的看法始終是莫衷一是。東方學(xué)者認(rèn)為，人與人相處，是一種緣分。緣分是靠感情維系，而感情是靠愛憎區(qū)分；愛憎是靠人心維持，人心是靠誠信維持。誠信是靠人性維持。失去了人性，即人類最基本的屬性，人什么都沒有了，而人性絕對不是金錢能解決的。袁來娣現(xiàn)在是真正遇到了這個問題。她現(xiàn)在體會到，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確很不容易，即便是平庸之輩，也會遇到人性問題。而這個問題，是回避不了的。要想處理好這個問題，就是自己要光明磊落，公平正義。尤其是做奶奶的，現(xiàn)在不僅僅是夾在兩個女人之間，而且，也是夾在兩個孩子中間。稍有偏差，兩頭都會傾斜。不偏不倚是最好的做法。那么如何來做呢？
下午，婆婆陸阿香午覺醒來時，袁來娣推門進來了?！澳穻?，我有件事找你。已有一個階段了。家里事多，福林身體沒好，麗雅學(xué)校沒落實，慧嬌又生病，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找你，有件事也沒告訴你，實在是不好意思，請你原諒。”袁來娣不知怎樣開口好。
“我也知道你很忙，事情多，的確打理這個家不容易，所以，你不必太在意我，有什么事，就請實說了吧?！标懓⑾汶m然是貧苦人家出身的家庭婦女，但是她是有正義感和愛憎分明、明辨是非，而且又是個吃齋念佛的老人。
“媽媽，是這樣的，-----”袁來娣一五一十的說道。婆媳之間說話的當(dāng)口，王福林回來了。隱隱約約聽到了她倆的談話聲。
“媽媽，整件事，是我做錯了，現(xiàn)在要罵要罰，全聽你老人家的。而且，我也覺得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再這樣做，是對您老人家是大不敬了，也是對家庭和祖宗不負(fù)責(zé)了。”似乎是袁來娣的聲音。
“來娣啊，如果按往常，我今天一定要好好責(zé)罰你。因為在你的眼中似乎沒有我婆婆。不管怎么說，我這個婆婆還活著，也是王家的祖宗。但是，事出有因，我陸阿香也不能不分皂白，不辨是非，把責(zé)任全推在你的身上。你在我們王家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疲勞。嫁到我們王家?guī)资陙?，你實際上是大媳婦，你大嫂死的早，所有家務(wù)事你都承擔(dān)了，里里外外是一把好手。雖然你的個性很勥，很張揚，得勢不饒人，我有時也看不慣，特別是在弄堂里很霸氣。別人有些怕你，其實人家是讓你，不想與你一般見識。王燿興出事以后，你忍氣吞聲跑到了居委會、派出所，找民警、找里委干部、找李素珍，我都看在眼里，你這是為了王家。
王燿興之所以這樣，你寵，我也寵，他爸更寵，這就把他慣壞了。我們大家應(yīng)該承擔(dān)責(zé)任，不能你一人承擔(dān)。你老公不管事，我也有責(zé)任，也是我寵慣了。所以今天的事，我們大家應(yīng)該共同承擔(dān)。當(dāng)然，王燿興要好好反省，否則，以后還會犯錯。這件事，她媳婦處事還是很成熟，并沒有大吵大鬧。其實大吵大鬧，也解決不了問題了------”
兩人正說著，福林聽不下去了，也走進房內(nèi)。
“媽，你說的對，我也有責(zé)任，不能全怪來娣?！?p> “好了，我現(xiàn)在不是在責(zé)怪你媳婦，而是幫她分析問題。既然你來了，那么我就告訴你們，這件事要認(rèn)真對待。因為涉及到兩個孩子今后的成長，要盡量幫助他們減少陰影。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盡快找到對方，要搞清楚她們的意圖，究竟是要什么？我們能做到的，盡量做到，能給的，盡量給，但不能超出范圍，太夸大了。要盡快找到孩子，確定孩子的身份，究竟是不是我們家的，否則不是的，豈不是鬧出了笑話？還有你們夫婦倆要同心，其力斷金。麗雅現(xiàn)在暫時不要告訴她?，F(xiàn)在剛?cè)雽W(xué)，等以后事情處理好了后，由我來告訴?，F(xiàn)在還要關(guān)心好你媳婦，她現(xiàn)在最脆弱了。不要讓她背上沉重的負(fù)擔(dān)。不過，這件事情，也不要急于求成。動遷以前能解決最好，不能解決，也不勉強。到時，我們也要請居委會干部和派出所民警一起幫助解決。適當(dāng)時候，我會找李素珍的。我是說，人在做，佛在看。做壞事是要背因果的，也會下地獄的?！标懓⑾阌新曈猩?、有理有據(jù)的說道。
夫婦倆走出房間的時候，袁來娣算送了口氣。
“福林啊，這么多年，我今天算是真服了你媽。別看她不識幾個字，但是說起來真是有理有據(jù)，合情合理。在李樹琴這個問題上，我的確是太草率了，釀成了今天的后遺癥。對王燿興我也是太寵慣了。我應(yīng)該要好好反省呀?！?p> “來娣啊，知錯即行?，F(xiàn)在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究竟在哪里？她究竟想要什么？如何才能找到她？我也著急啊。”王福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