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內(nèi)丘客棧
這一次誅殺妖獸,可謂是收獲頗豐。兩人終歸是解決了行纏的問題,甚至可以允許他們生活得奢侈一些了。畢竟那可是二百一十兩白銀,置辦一處小宅都足夠了。
置于衙門許諾的良田,周賢和李桐光并沒有像魏無懼說的那樣,賣給他。反正也不差那點銀子,就當(dāng)是結(jié)個善緣好了。
更何況他們得到了對于他們來說,比田產(chǎn)更重要的東西——評語。
說是評語,實際上是感謝信一類的東西。縣衙不但兌現(xiàn)了官榜上承諾的獎勵,還在師兄弟兩人的度牒上寫下了世間的經(jīng)過,批注了時間,后又壓著字蓋了縣令的大印。有官方證實他們誅殺了一頭煉神返虛境界的妖獸,會大幅度提高師兄弟兩人此次紅塵煉心的成績。
這還不算完。煉神返虛境界的食人妖獸伏誅是一件大事,衙門還要向上一級遞慶函,在函件中一定會提到師兄弟兩個。將來如果他們想要加入天靈衛(wèi),憑著這個,他們兩個就會成為考官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
而且按照慣例——并非是成文的規(guī)定——帝隱觀的修士無論是受邀請還是偶遇,解決了地方上的問題,地方上要準備一封表揚信一樣的東西,寄到青要山去。只因為帝隱觀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天下可動得,青要山動不得,地方上的官員都得巴結(jié)著。
很多人提到天靈衛(wèi),先想到的就是帝隱觀。只因為帝隱觀里出來的修士,在天靈衛(wèi)里占了六成之多。雖說后軍都督府里面沒有道門修士,官面上也都說天靈衛(wèi)廣納天下賢才,并非專挑著哪門哪派的收??商祆`衛(wèi)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使,也是帝隱觀出身,官家給的解釋聽著就沒那么有說服力了。
天靈衛(wèi)可是典詔獄,許緝捕、刑獄,監(jiān)管天下之言路,可密緝的暴力組織。里面一個小小的白戶,發(fā)現(xiàn)了哪個官員有問題,不用掌握特別切實的證據(jù),就能直接上書奏明皇上或當(dāng)今攝政王。哪個官員敢得罪?
哪怕只不過是下山試煉的年輕修士,只要是帝隱觀的人,衙門就得好好招待著。要是真得罪了哪位,您知道他跟天靈衛(wèi)里頭哪個沾著親帶著故?都是一門里面出來的,再不濟也能攀個師兄師弟師叔師伯,給穿小鞋兒誰都受不了。
從鴨子口這離開,周賢和李桐光再也不用給人代寫書信掙錢了,這算是好事。但也不敢再走太過偏僻的村寨了。雖然即使迷路了也能確定方向,但再來一張橫穿林子,穿丟了人的事,他們誰也受不了。
還是因為師兄弟倆手里拿著的這一冊地圖,不是特別詳盡的那種。鄰近縣城的小村小寨鎮(zhèn)子什么的,能給標的都給標了,再往遠點兒去,遠離官道的那些個地方,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他們倆腳程夠快。尋常人迷路了,在一個地方打轉(zhuǎn),許還能找著附近。煉氣士迷路了,還全力趕路,那真就保不準會竄到什么地方。這種苦頭吃一次就夠了。
雖然還是穿村過寨,但始終不敢離官道太遠。那縣衙門都得花錢請煉氣士出手除妖了,村子里面鬧個鬼撞個邪那可就更沒人管了。遇見事情了,能幫一把是一把。是以師兄弟兩個雖然腳程不錯,等他們真的到了滑縣,正式進入京師范圍的時候,都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
師兄弟兩個一商量,這不行。要再照這么走下去,到京城,那就指不定是什么時候了。
雖說已經(jīng)到了京師范圍內(nèi),可這里離京城還遠著呢。滑縣屬大名府管轄,往北去有廣平府、順德府、真定府、保定府,這四個府都穿過去了,才到順天府呢。
不能再這么凈是走小地方了,那得遇上多少事走多少冤枉路?人力有時窮,兩人想幫襯著那些遭了難的人的心思是好,可天下間那么多不太平的事情,他們兩個管得過來嗎?得盡早到京城。
走官道,只能這么辦了。用李桐光的話說,倆人怎么著也得在過年前到京城。不能說大年三十正月初一的時候,還在外頭游蕩呢。最好在同天節(jié)之前到京城,這師兄弟兩人還沒見識過,京城同天節(jié)的熱鬧勁兒呢。
什么是同天節(jié)?說白了就是皇帝過生日。
將皇帝的生日設(shè)立為國家節(jié)日這件事,始于唐玄宗。他將自己的生日定為“千秋節(jié)”,全國放假三天。從這往后,基本上,歷朝歷代都延續(xù)了這一傳統(tǒng),正式成為制度。這些節(jié)日的名稱各不相同,直到明清兩代,才最終確定為“萬壽節(jié)”不再更改。
可這世上不是沒有明朝嗎?雖說都是以農(nóng)民起義推翻了元朝統(tǒng)治,但是大林朝的江山,自然和明朝的不一樣。故而當(dāng)今圣上的生日,被稱為同天節(jié)。
同天節(jié)的時候,別的地方都是放假三天,據(jù)說京城里頭可不一樣,跟過年差不多熱鬧。又是在臘月,緊隨著就是新年,從那三天起能熱鬧一個月。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人人披紅掛綠,廟會集市天天都有,街頭巷尾熱鬧喧騰。聽著就覺得那么自在舒坦。
周賢倒是對此表示無所謂,作為一個從現(xiàn)代穿越過來的人,他對過節(jié)看得比較淡,即便是春節(jié)也是如此。但是李桐光對此抱有極大的興趣,催促著自己師兄快點趕路。
成吧,頭一回來京城,不見識見識京城的熱鬧怎么行呢?師兄弟兩人順著官道全力趕路唄,反正也不用為了錢發(fā)愁了。到了一個地方,就在驛站最好的房間里一住,好酒好菜招呼著。兩人恢復(fù)了之前在山的時候,大手大腳花錢的習(xí)慣。
是,在山上的時候沒什么花錢的地方。修士們講究清修,自我約束都比較嚴格??刹皇沁€有旬假呢么?師兄弟兩個可沒少在吃吃喝喝上面花費。
帝隱觀內(nèi)門可是會按照弟子的境界以及職務(wù)發(fā)例錢的,孔諍言和方丹也不小氣。就說當(dāng)初兩個人頭一回在旬假的時候下山,孔諍言隨手就是兩錢銀子。長此以往,能不養(yǎng)成花錢大手大腳的習(xí)慣嗎?
還得說是帝隱觀家大業(yè)大,產(chǎn)業(yè)遍及全國各處,茶行、鏢局、當(dāng)鋪、錢莊,都有打理。要不然就憑借著信士供奉,可受不住這么大的開銷花費。
雖說師兄弟兩個打定了主意,是要卯足了力氣趕路,但總有遇上事情的時候。
且說是這一日,師兄弟兩人在順德府內(nèi)丘縣的一處客棧下榻。正趕上好幾個書生打扮的人投宿,攜帶者書童挑擔(dān),也是風(fēng)塵仆仆,要走了所有的上房。
師兄弟二人倒沒有那么多講究,不就是住標間嗎?沒什么大不了的??烧f是這么巧,師兄弟兩人來到柜臺前面還沒開口,伙計連忙拱手:“對不住您二位,咱小店沒地方了。還請您擔(dān)待,住店招呼不了了。”
“看來您這生意可夠熱鬧的。”李桐光一皺眉,“這是什么時節(jié)?路上人可真多?!?p> “您甭拿話擠兌我,我們這兒但凡要是有一間空房,你把我腦袋擰下來當(dāng)球踢都成?!被镉嬟s忙告饒,“您說是什么時節(jié)?眼見著快要到同天節(jié)了,京城押運貨物的商隊鏢隊多得是。正趕上過完了年還有一場考試,好些舉人老爺也都在路上,這不就沒地方了嗎?再不您上別家瞅瞅?”
周賢眉頭一皺,說:“我說小倌兒,你沒地方就說沒地方,何苦拿話蒙我呢?京城這一場考試是春闈嗎?可著這個時間點兒趕路有點早了吧。哪有剛過完年就考試的?”
伙計臉色一苦,連連擺手:“您別這么說,看二位的打扮,不像是讀書的人,不知道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今年有一場恩科,安排在這個時間。當(dāng)今太后過五十大壽。點了這么一場。”
這聽著就不像人話——五十的能叫大壽嗎?不過這也沒處說理去,人家是太后,當(dāng)今圣上的親媽,這生日想怎么過就怎么過。別說五十了,五十一五十二,她想過大壽,那也沒人攔得住。
“要不,您二位,找找別家?”伙計試探著問,“驛站也成啊?!?p> “驛站要是還有地方,我們就不到你這兒來了。”李桐光一攤手,“驛站和你們這都這樣了,甭問,其余的地方也一樣。師兄,咱倆今兒又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周賢沒搭理李桐光這一茬,而是轉(zhuǎn)對伙計招了招手,把一小塊碎銀子撂在桌上:“小倌兒,你給我們安排一下,這銀子就是你的。可說好了,得是人住的地方,柴房牲口棚可不行。”
伙計有些動心,可真騰不出房子來,盯著銀子瞅了半天,靈光一閃:“二位爺,這樣吧……您能不能委屈委屈?”
“那得看是怎么個委屈?!崩钔┕馇弥衽_,“你說說。”
“您二位住我那,我那是個小間,我跟我們店里一廚子睡一個屋。”伙計說,“今兒我們倆就在大堂這兒拿桌子拼個鋪睡,您二位睡我們那房間,成不成?”
“成,有什么不成的,有瓦遮頭就不錯了。”李桐光揶揄道,“比在林子里頭挨澆強多了?!?p> “嘿!我說你這一篇掀不過頁了是怎么著?”周賢笑道,“別不是準備拿這話擠兌我一輩子吧?”
“看小爺我的心情。”李桐光大笑了兩聲,“小二,給我們準備點好酒好菜,我們倆是道士,用說一下忌口嗎?”
“不用,您等著吧,我給您安排?!被镉嬕话炎ミ^柜臺上的銀子,伸手摘菜牌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