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盲女之死（6）

　　周二一大早，門鈴響起。

　　催命似的聲響震天。

　　言卿眼睛都睜不開，伸出一只手，膚若凝脂，白皙的皮膚很晃眼。

　　她掀開薄被迷迷糊糊地下床，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瞎子，下樓時不出預(yù)料的“砰”的一聲摔得渾身疼。

　　額頭疼，胳膊肘疼，手也疼……

　　言卿終于醒了，想起自己應(yīng)該穿了棉睡衣，這才摸索著打開門溫和一笑：“您好，花店今天不開門?！?p>　　她當然看不見門外是誰。

　　只覺得有點冷，瑟縮了一下脖子。

　　“你好，我們是檢查員?！币荒幸慌畠晌淮┲阋碌臋z查員對視一眼，眼底有著明顯的驚艷。

　　僅僅穿著一身睡衣的女子蓬頭散發(fā)，她還沒有睡醒，額頭和胳膊上帶著明顯的擦傷，雙目無神——但是這些絲毫不影響她的漂亮。

　　她的美不僅在于那張一眼就能令人記住的臉，也不在于精致的五官。

　　而是，靈魂的耐看。

　　有些繁華浮于皮囊，有種絕色深藏骨相。

　　他們鎮(zhèn)靜地敘述來意，用語禮貌。

　　言卿表情慢慢變得很詫異，但心底卻莫名地緊了緊，有幾分不好意思地笑著，商量道：“配合調(diào)查是我的義務(wù)，但是，我能不能簡單收拾一下？”

　　兩人面面相覷，面色為難。

　　面前的女子看起來纖弱如柳，可這兩起駭人聽聞的兇殺案卻又都與其相關(guān)。

　　上面催得急，他們也就是個傳喚的……

　　言卿沒聽到回答也不覺得難堪，理了理自己的睡衣，隨手抓幾把頭發(fā)，慶幸自己穿的是長袖長褲的睡衣，而且天氣也不是特別冷。

　　“走吧，我鎖個門就行?！彼平馊艘獾匦χ?，笑容干凈純粹。

　　氣質(zhì)沉靜，宛若佛祖座下的清蓮。

　　鳴笛聲呼嘯而過，車內(nèi)的氣氛竟然也不那么凝重，只是有些尷尬。

　　但言卿卻很自在，甚至對于檢查員這個職業(yè)很有好感——畢竟當年，送她進那個地方的時候，有位小姐姐還好心地塞給了她私人電話呢！

　　所以，直到坐在陌生的地方，接受著好像不止三個人的“審查”時，她仍舊鎮(zhèn)定自若。

　　負責本次案件的大隊長看了看對面的女子，再低頭瞥一眼手中的資料。

　　“方覃方小姐是嗎？”他問道。

　　言卿點頭，聽見有人出去和關(guān)門聲。

　　一場問訊就此開始，房間內(nèi)的氣氛逐漸壓抑，她卻毫無所覺般，雙手規(guī)矩地交疊在并齊的雙腿上，乖巧又無辜。

　　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知情人。

　　刑臻翻了一下案卷，剛毅的臉上滿是嚴肅，看不出來一絲一毫的個人情感。

　　方覃，大家女，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亡，與感情并不好的領(lǐng)養(yǎng)弟弟相依為命。

　　九月十二晚上，方覃洗漱室洗澡遭隔壁劉成偷窺。

　　十月十二午夜，劉成四肢在東郊垃圾場找到。

　　十月二十中午，顧客趙二強殺害自己的女朋友，把她的肉一塊一塊喂了狗，之后失蹤。

　　同日，劉成頭顱、肢體等出現(xiàn)。

　　……

　　這一切如果都是巧合，那么這些巧合實在是過于驚人——可目前根本找不出證據(jù)證明有方覃姐弟的參與，甚至一切線索都指向不可查的方向。

　　可作為在上面也炙手可熱的人物，邢臻從來不相信案件中會有“恰巧”這兩個字。

　　他目光犀利地盯著對面的女子。

　　仿佛要看穿她偽善皮囊下的狠毒，或者是慌張。

　　言卿感覺到一道毫不掩飾審視的目光，她驀然攥緊了雙手，皺眉，表情平靜下來，別過臉。

　　邢臻當然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他立刻問道：“方小姐想起什么了嗎？”

　　“先生?！毖郧涿嫔涞?。

　　她站起身來，循著目光向前走了幾步，確定自己找到的就是眼神的主人后，面無表情道：“先生，該說我都說了，可以走了嗎？”

　　這世上深淵無極，人們都千奇百怪。

　　你算老幾？

　　邢臻還是第一次遇到普通群眾這么不給他面子的，他臉色隱隱有些難堪。

　　旁邊做筆錄的小記錄員咳嗽一聲。

　　門打開，立刻有人將言卿領(lǐng)出去。

　　不過而已。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