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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的漢國往事第一部

第二章 第五節(jié) 紅衣男孩

洛天依的漢國往事第一部 藍貓blct 5814 2018-08-17 21:25:34

  又到晚上了。天依躺到榻上,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白天經(jīng)歷過的一切事情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一切都是夢,只要夢醒了,阿綾、龍牙哥、清弦姐、言和……自己就會回到他們身邊吧。天依這么想著,催促自己睡去,期待當她睜眼的時候,眼前就是刷白色灰漿的天花板和電燈,墻邊靠著沒插電的吉他,阿綾他們都圍坐在自己身邊。到那時,再向她們講述自己做的這一場不短的夢。

  然而當她再次醒來時,眼前仍然是烏黑一片,夏夜的蟲子止不住地聒噪。夢境仍在持續(xù)。右臂仍然隱隱地傳來痛感。

  痛感……

  天依捂住自己白天因為抄寫而脹痛的手臂,閉上眼睛,一夜沒有成眠。

  三日以后。洛陽市外的河邊,陳季、呂聿征、洛天依三人又乘船靠岸。

  這三天當中,天依一直在幫呂聿征做抄書的工作,當然,書商們也樂意看她的字——當然,一大部分動機還有看人。每天上午收攤的時候她的右臂都會感到酸麻,一股沉甸甸的感覺,好像手臂上灌了鉛一樣。不過每次回家后呂聿征都會用布巾熱敷,雖然第二天起來還是會作痛,但是酸乏感確實會有所緩解。

  這些都不是事,最難熬的還是晚上。她每天白天都在干活,想辦法用各種不同的事情填充自己的腦袋,還開各種各樣的玩笑逗自己和身邊的人開心,但是一到晚上,當她一個人躺到那張榻上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再也僵不住了。各種在穿越以前見過的人面便紛至沓來。她想拿起手機挨個撥一通電話號碼,告訴她們自己沒有失蹤,在漢代過得還好,沒有忍饑挨餓,請她們不要擔心,但是任何通訊上的可能都被打消了。阿綾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得這么堅強,她會不會此時也正在現(xiàn)世經(jīng)歷同樣的煎熬?會不會一樣每晚對月不寐,以淚洗面?自己好想世上有托夢的可能,祈禱月光能把自己的心意傳遞給現(xiàn)世的她們。

  呂聿征這幾天單是發(fā)現(xiàn)天依在涉及到外方這種字眼時,偶爾會眉頭緊鎖,卻從來沒有察覺這些天來,她每天深夜都在各種負面的狀態(tài)當中度過。在他看來,夜晚是自己高臥而眠、補充體力的半路亭,而未曾發(fā)現(xiàn)之于她卻是白天積抑的一切情緒的宣泄室。每天早上起來,他都會看到天依披衣站在庭院里,看旭日從東方升空,癡癡地,像是看一位情郎一樣。不過呂聿征把這種帶有儀式性的行為理解為海夷特有的對太陽的崇拜。

  還是照往常那樣,三人把東西布置好,幾個書商把昨天沒抄完的本子送過來,陳季張開嗓子叫賣河魚。

  再這樣做半個月左右,就可以買到兩頭羊了。呂聿征一邊用毛筆抄書,一邊盤算著,想到這里不禁嘴角樂開了花。然而看看旁邊的天依,卻仍是滿面愁云。

  “昔日有西施病心,娥眉緊蹙,今朝能看到越女抄書,我還真是有古人的福氣。”李先生一邊看天依寫下一個個篆字,一邊捋著胡子想著。

  呂聿征打算等今天下攤回去的時候,好好關(guān)心一下天依。她孤身一人,背靠自己的家室,流落到這個世界上,確實太困難了,而且她的戶籍問題也沒有得到一個最終的解決。很奇怪,都已經(jīng)三天了,田里長還是沒有來報,呂聿征很懷疑他能不能幫洛姑娘成功上得戶口。

  “文平,你在開什么小差?”突然聽陳季一聲問,“字歪了!”

  “???”呂聿征從無盡頭的想象中倏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根牘又抄廢了。

  “你這不是在做無用之功么?能不能用心一點?”陳季有點怒,“人家洛姑娘都在仔細抄書,你在干什么?”

  被陳季這么一說,呂聿征有點慚愧。不能再讓這種事分自己的心了。再隔個一兩日,如果還沒有消息的話,自己得親自去找里長一趟。

  忽然有一陣嘈雜聲自遠而近,三人抬頭張望,只見人群又簇擁著幾個人從那邊的街路上過來了。市上的路都是土路,被人踩出一陣煙塵。

  “是誰來了?”陳季問一個路人。

  “好像是驃騎司馬家的公子前來給府上雇人。這不就奔著你們來了嗎?”

  “這樣嗎?”

  陳季聽罷,忽然想起來天依還沒上成戶口,若是讓公家的人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然而那隊人已經(jīng)來到周圍,他只能強裝鎮(zhèn)定,晏然地坐在原地。

  天依仍然癡癡地沉浸在抄字的工作上。呂聿征和陳季眼看著人群越走越近,幾個武裝的護衛(wèi)清出一條道,一個穿深紅色衣裳的十四五歲的少年引著隨仆大步流星地走到三人的攤位前面。那個少年身材較矮,比呂聿征低兩個多頭左右,比天依也還矮些,皮膚倒是很好,可見驃騎司馬家的粱肉還是管夠的。

  “就是他?!甭尻柺械氖虚L向那個少年解釋道,“在這兒抄了兩年書了,窮得叮當響。”

  “什么名字?”雖然還沒走出變聲期,但是少年的口氣倒是很倨傲。

  “尊駕,他叫呂聿征,字是文平,他公給起的?!标惣鞠蛩景莸馈?p>  “名字不錯嘛,又文又武的。不過這身板——”少年輕輕一拍呂聿征的肩膀,呂生連忙跪伏下來。天依看著這個景象,一股害怕之意忽然從心底生出來。呂聿征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怕一個小孩子怕成這樣,就因為對方身上披著一件貴胄的外衣。

  “儒者,不去舉個孝廉進仕,怎么淪落到以抄書為生?”少年接著問道,“乃翁能教你識字,按理說也是位僚友的?!?p>  “從前是?!标惣窘忉尩溃八隹荚瓉碜隹h主簿,但是吳楚叛軍來的時候,把他裹挾了去,給叛軍處理軍中文書。吳王死了以后,他就被下獄,坐死罪,花了全家的積蓄才贖得為庶人,從此便貧居洛水濱,終身不錄。文平弟自己也因為有父親的這樣一個經(jīng)歷,舉孝廉之前是去過的,只是都讓其他子弟……”

  “好了好了,”少年有點不耐煩地擺擺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庶民跟我說這么多話?!?p>  說完,他指向正伏首等待的呂聿征:

  “抄一段書。”

  呂聿征幾乎不敢正眼瞧這位軍司馬的兒子。他聽罷此言,連忙抓起筆,找到一根空白的竹簡,就開始寫,但是由于手抖,幾次寫錯。緋衣少年對他顯出輕蔑的神色。

  “好了好了,收收吧?!本p衣少年揮揮手,呂聿征重新把簡和筆放回原位,繼續(xù)保持伏拜的動作。

  “就是個腐儒而已,不能成啥大器?!鄙倌曛苯訉ε赃吪阃氖虚L說,并不在意言語是否會被包括呂生在內(nèi)的人群聽見,“你給我推薦的這個人,不太靠譜?!?p>  這句話讓呂聿征覺得很受傷。

  “這市上抄書抄的最好的,可就是他了。”市長搖搖頭,“他今天是第一次直接面對體面人,難免有點緊張,你若再到別處找,就真沒有了。唔……還是有的?!?p>  市長指向坐在呂聿征旁邊的天依。

  “這個人我前幾天聽人說過?!鄙倌昶沉似乘?,“是個外方人,但會說漢話,會寫漢字,還讀《尚書》,是么?”

  “是的?!笔虚L道。

  天依并未馬上伏拜,只是提筆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在少年的世界中,除了父母和其他大員以外,似乎還沒有布衣這樣做過。

  市長見狀走上前去:

  “你這癡女子!今天來的是驃騎司馬的小公子!為何不拜?”

  少年清清嗓子,叫市長退后,自己走上前去。

  “他們說你會寫字,那你寫點字給我看看。”

  天依不說話,舉起筆,拈來一節(jié)竹簡,便開始落筆。未幾,一根簡上就滿滿當當?shù)貙懥耸€篆字。少年抽了這根簡一看,臉上輕蔑的神情瞬間松動很多。

  “你會認這些字是什么嗎?”少年有點質(zhì)疑地看著她。他從前在市上也看過胡人寫字,但是他們是用幾個月長的時間準備的一個糊弄人的彩頭,看完第一次,第二次去還是寫的那幾個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天依把自己寫的字讀了一遍。

  “你還算認得幾個?!鄙倌瓯持值?,“下一句呢?”

  “在水一方?!?p>  少年稍微沉默了一會,繼續(xù)問道:

  “彼爾維何?”

  “維常之華?!?p>  “王事多難?”

  “不遑啟居?!?p>  “虞芮質(zhì)厥成?”

  “文王蹶厥生?!?p>  “看起來你是真的會寫字?!鄙倌暌粫r想不出自己學過的其他詩了,只能作罷,“可惜,是個女輩,不適合去做執(zhí)事?!?p>  “這話很多人都對我說過?!碧煲莱髁藗€揖,“我也無心進入公府做事,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生活也挺好的。”

  “無心?”少年聽到這個詞,忽然輕哼一聲,“你旁邊這個人是收留你的人吧?”

  呂聿征點點頭。

  “讓我們來說一說,你的戶籍問題?!?p>  少年的嘴角露出微笑。

  “她在我們里的時候上過戶了!”陳季站起來道,“只是里正還沒辦妥,過兩天應該就有了!”

  “你們那個里正早幾天就來過,我們公府老早知道了。”紅衣少年叉著手,“可是他前腳剛走,后腳就另有人來檢舉吶,說有荊揚一帶的亡人意圖冒充海上的外方人,想在這里落戶。我原先只是聽說有這種事,可是昨日市人恰好跟我說有個海國人就在這市上做生意,那我今天怎么能不來看看呢?”

  “是誰檢舉的?根本是無稽之談。”陳季錘錘胸口,“這姑娘可是有她們海上的符契,在那邊是個良善編民。”

  “在海上過得好好的,無緣無故怎么就到漢地來了呢?還是突然出現(xiàn)在漢地的最中心?你難道不覺得她就算在海國,也算是個亡人么?”

  三人都說不出話來。少年往前踱了幾步,湊近在攤位上坐著的天依,慢慢地說:

  “這些問題都沒什么。歸根結(jié)底,你既流落到這漢地,就說明你從前的生活,都與現(xiàn)在無關(guān)了。你最需要擔心的,是你自己的生計問題,吃飽飯,吃上肉,踏上布,洗上澡?!?p>  見對面沒有反應,少年轉(zhuǎn)頭對呂聿征說道,“一千二百?!?p>  “尊駕,什么……什么一千二百?”呂聿征和陳季一怔。

  “還能是什么?一千二百銖?!鄙倌晷α诵?,說,“我說她做不了執(zhí)事,可沒說我不帶人走。你們獲了這個亡人,我從你們這買下她,給她上個戶,從今以后她就是我趙家的下人,以后我妹來了,給她當婢子。”

  聽到買這個字,三個人的神經(jīng)都忽然緊張起來。

  “這……尊駕,您是說笑的吧?就算是軍司馬家,錢也不能這么亂花呀?!标惣九阈Φ?。

  “我自花自家錢,干你們平頭布衣什么事?”少年冷冷地說著,身后的隨從已經(jīng)提出了一個小箱子。

  “這些,夠你們生活一段時間的吧?”少年仍然把手背著,“一天吃兩頓,你們可以大半年都不出攤了。要不,你們拿這些錢,賃個坐商,也不錯啊?!?p>  呂聿征表現(xiàn)出很窘迫的樣子。陳季見此,仍然替他答道:

  “不,文平弟不是錢的意思?!?p>  “不是錢?”少年掃了二人一眼,“哦,就你們這樣子,也不自己照一照,想一想,她這種人,可能天天跟你們住在一起嗎?黔首?”

  兩個人都有點被這句話激怒,但是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賠笑。

  “這點出息。”少年命下人把錢抬到三人的桌上,又使人拿出一單賣身契,讓天依填。

  “乖乖畫上名姓,你就不是游人?!鄙倌臧粗赴鍖λf,“入我們司馬府,是可以沐浴的,不像他們這些皂民,雖然你人是編在賤籍里的,但好歹也算上了戶口。就是不知道你們夷方,有沒有沐浴這個習慣?!?p>  天依確實有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她現(xiàn)在身上全是汗?jié)n,只有衣服是新洗的。

  少年見對面的眼神帶有猶豫,又說道:

  “你半個月能吃上一頓肉。”

  “呂兄剛才是見到尊駕太緊張了,其實他的才能完全可以在你們府中被錄用的。”天依請求道,“我的命是幸逢二位恩兄搭救的,所以可不可以也幫下他們……”

  天依還沒說完,便被少年厲聲打斷:

  “一千二百銖,還不夠?!”

  “比起錢來,如果可以幫呂生舉個孝廉,或者引薦他去當一個小吏……”

  “我是買你,跟我用不用這兩個人沒關(guān)系?!鄙倌瓴荒蜔┑?,“他一個罪臣的兒子,在這個市上當小賈兒,自輕自賤,怎么舉他?不要忘了,你現(xiàn)在還是一個外國亡人,不是你們里長說兩句你就不是了。一千二百的酬資還不夠豐裕?難道你還能同我們講什么條件么?你今天不畫這個契,我就只好就先拎你去見簿吏,查查你到底是亡人還是外面來的間者了!老實跟你說,你今天就算不跟我回府,公府也不可能把你編在民籍的?!?p>  天依聽了這話,胸口有些堵塞。她記起了蔡文姬《悲憤詩》里的兩句詩,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在紅衣男孩的一再逼迫下,天依只能在書契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少年迅速命令周遭的人將她的拇指涂紅,在上面按下手印。

  “錢你兩位恩兄已經(jīng)收下了,我仁至義盡,走吧?!鄙倌甏叽偬煲赖?。

  “可是我還有東西在家里……”

  “有什么東西?你還想讓我們到你家里一趟,專程去收拾鋪蓋?你到現(xiàn)在還以為自己是個皂民么?走!”

  少年等不住了,向幾個家丁示意。那幾個人急忙上前,架住天依的袖子就往出走。

  天依在穿越之前從來沒見過這種陣勢,掙扎不及,只能乖乖就范。呂聿征和陳季看著天依跟隨紅衣少年的輿駕消失在人群中。

  “這是誰家的子弟……”呂聿征的聲音在抖。

  “霍驃騎司馬,你說是誰?”旁邊一個路人插著袖子說,“趙破奴趙司馬的小公子,叫趙定北。”

  “不去隨父征伐胡虜,天天在市上招搖,禍害我們這些閭民……”陳季切齒道。

  “得了吧,什么叫禍害!公子和那個越人比你們都清楚,都是過窮日子,人家跟著司馬的小兒子跑,總可比在你們這兩個庶民身邊過一輩子,連澡都洗不到幾次要好得多啦!”路人嘲笑道,“人家雖然是蠻夷,但好歹來前八成也是知書識禮的小姐,跟你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指不定在府上,人家還能脫賤入良,高升了呢!我們這種平頭市人,想當他們的奴婢,他們都不要叻!”

  “在我們身邊,洛姑娘好歹不用受氣,每天自己也能賺個三四十銖的,此去豪貴邸上,可就不那么好受啰?!标惣久撓露敷遥谧约旱男厍吧蕊L。

  “這下要輪到那個趙公子天天晚上教她字了。”李先生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又引得眾人一陣笑。

  “那個公子這么小,冠都沒加,怕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奶媽呢!”

  呂聿征聽著人群的笑聲,感覺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洛姑娘了?!眳雾舱髯鴩@氣,“她那身外方衣服還在我家放著呢?!?p>  “一般女子被賣身為奴以后,之后的一生可能就都在主家過了。”陳季道,“我妹妹就是。有幾次她出來買菜的時候我會碰見她,但也不常見面。”

  “我只希望那個趙公子能夠好好待她?!?p>  “人家自己都說了,是買侍婢,不是來定親的。不讓她給小孩子端尿盆刷茅廁,你就謝天謝地吧。”

  大家越這樣說,呂聿征越覺得坐立難安。

  “當初就不應該帶她來市上。”

  “你不都聽人家說了么?事前已經(jīng)有人舉報了,她就算在你們家里藏著,也會被公吏找出來的。還是先盤算下怎么處理這一箱子錢吧?!甭啡藙袼麄兊?。

  “肯定是那個姓林的干的!回頭見到他,看我不打折他的腿?!标惣尽鞍Α钡囊宦?,將拳頭捶到地上。

  另一邊,天依跟在紅衣少年的車輿后面,被兩個仆人架著,輪輻滾過地面帶起的塵土熏了三個人一臉。天依感到又突然又迷茫,她不知道這個比自己小多了的男孩要把自己帶去干什么。天依在穿越之前接觸過不少網(wǎng)文,但是它們在現(xiàn)實問題面前不一定具有可參考性。自己也曾看到過關(guān)于西漢時期女性地位的一些資料,令自己沒想到的是,只在屏幕上出現(xiàn)的人口販賣的字眼,竟然有一天實打?qū)嵉刈采献约?。自己的命運,完全被捏在前頭坐車的那個掌握權(quán)勢的男孩手中了。

  那個紅衣少年突然轉(zhuǎn)頭過來,嚇了她一跳。

  “剛才忘了問了,你叫啥?”

  “洛天依。字是……”

  “我就問你的姓,沒讓你把名字也說出來。我才不稀得記它?!蹦莻€少年馬上又扭回頭去,不帶一絲停頓,然而過了一會又轉(zhuǎn)過頭來:

  “你的那個……老兄,姓呂吧?”

  “嗯?!碧煲傈c點頭,“尊駕是要……?”

  “沒什么,就是問一下?!彼洲D(zhuǎn)回頭去,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原來你們這些人也有名字的?!?p>  天依看不明,只能繼續(xù)低著頭趕路。土塵在她的衣服上和臉上積了厚厚一層。

  ——第五節(jié)完——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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