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為子方少

　　此時離晚上的晚宴已經僅剩幾個時辰了，趕早的商戶已經來到了大院里，鬼門子一生未娶，所以張羅著壽宴家事，自然都是身邊跟了幾十年較為信得過的管事和奴仆。

　　陸茂嘉走在大院之中，看著一個個拿著賀禮進府的商戶們，滿口的道賀聲，屋外也時而響起鞭炮，在大院之中的陸茂嘉，仿佛都能聽到孩童在鬼府門前哄搶鞭炮的聲音。陸茂嘉看著那些商戶，有一些確實是來自蘇中的熟悉面孔，陸茂嘉都記不起，是不是在賭坊或者酒館甚至是青樓與這些人有過泛泛之交了，但此時的陸茂嘉知道，自己來這里自然不是為了和這些曾經的狐朋狗友相認。

　　“少爺！”

　　這時一個仆人端著一壺剛沏好的茶水，從陸茂嘉身邊走過。這是陸府上陸宗明貼身伺候的奴仆二喜，平時陸宗明的飲食起居幾乎都是由他一人負責，當然在眾多人中，陸宗明最器重最放心的也是他，所以這次出門，陸宗明也特意帶上了他。

　　“二喜，你壺里沏的什么茶?。俊标懨我菜闶呛冗^無數(shù)茶的人，可是眼前這壺茶里散發(fā)出的味道，讓陸茂嘉感覺有些奇怪，茶味不夠，卻藥味十足。

　　“回少爺，這是老爺特地從蘇中帶來的茶葉，據說有養(yǎng)生的作用?！倍餐Ｏ?，躬身回答著陸茂嘉的問話。

　　“養(yǎng)生？我爹他身體不好嗎？”聽到養(yǎng)生兩個字，陸茂嘉顯然很是好奇，因為他倒從來沒聽說過，陸宗明身體有何不適合虛弱，更何況此時還是在外面不在自己府邸，于是當聽到二喜說出養(yǎng)生兩個字時，陸茂嘉還是有些驚訝的。

　　“奴才只知道這個茶有這個作用，別的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少爺若是還想知道得清楚些，可以親自問問老爺?！倍材艿玫疥懽诿髻p識，自然也是個聰明的奴仆，不知道不清楚的事是不敢胡亂說的，這是做奴才應該遵守和謹記的規(guī)則。于是當陸茂嘉追問這個自己不清楚也不得亂說的問題時，他只得將包袱拋給陸茂嘉自己，讓他自己去解決。

　　“行，那你將茶給我吧，我給我爹送過去！”陸茂嘉想著二喜說的確實在理，于是好奇心嚴重泛濫的他伸手接過二喜手里的茶壺，轉身徑直地向陸宗明所住的東廂房。

　　一路上的陸茂嘉與各色商戶迎面而撞，陸茂嘉看著自己父親緊閉的房門，知道這些商戶應該是想拜訪自己的父親而吃了閉門羹。確實，每年一到有什么商會聚會的時候，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大小小的商戶們均都會上前來遞拜門貼，甚至有的還會來借錢借娘，有的來送禮，為的就是疏通之后能攀上些關系，陸記作為南蘇部里規(guī)模較大的商戶，每年都不得不去應付這些關系，再加之前幾年溫家掌權的溫九庭向來以鐵面示人，脾氣暴戾，所以商戶們在那里吃不討好后，均都轉向陸宗明這邊，雖然他們來乞求幫忙或疏通關系時都會踩扁溫記奉承陸記，但久經商場的陸宗明，對于這些把戲一清二楚。且大多時候，喜歡做表面功夫的陸宗明還是會讓陸茂棠出面解決，該出錢的出點錢，該出力的出點力，有時候也給一些資源。但明顯這一次，陸宗明房門緊閉，大概沒有陸茂棠在身邊，他一個人也懶得應對。

　　陸茂嘉與這些人迎面相撞時，他們甚至都沒抬眼看一下陸茂嘉，陸茂嘉知道，原本這些人就沒與自己打過交道，且加上自己從百商堂出來就未換過衣服的打扮，他們最多把自己看成一個奴仆而已。陸茂嘉想著既覺得有些沒面子，但又覺得有些高興。畢竟要是他們認出自己來，那自己哪應付得來，再說，他平生真的是沒有哥哥那種八面玲瓏的天賦，處理這種虧本的瑣碎的事情。當然，他陸茂嘉可不敢把自己真實這種的想法講給陸宗明聽，因為不管他這么說，陸宗明肯定都會教導道，就當是投資了，投資不見得在當下會有回報。但是每一次陸茂嘉看著那群借了銀兩不還的人，心里早已罵了八百遍是上輩子欠的債。

　　等最后一批候在門外的商戶也走了，陸茂嘉才優(yōu)哉游哉地端著茶壺站到陸宗明的房門口去。待陸茂嘉準備扣門時，卻聽到了房間里傳來細微的咳嗽聲。

　　“咳咳~”聲音很微弱，但是陸茂嘉卻認得，這是陸宗明的聲音。

　　“噔噔噔~”陸茂嘉輕輕扣了下門。

　　“進來！”這句話的聲音依舊有些微弱。

　　陸茂嘉推門而進，看到陸宗明正在端著一杯水欲喝著。

　　“爹！”陸茂嘉將自己手里端著的茶壺放到一旁桌上，轉身在陸宗明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是你？二喜呢？”陸宗明看著前來的陸茂嘉，顯得有些驚愕。“咳咳咳~”陸宗明說完，不禁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我剛在路上遇到他，我剛好要過來，就順手把茶壺拿過來了。對了，你是身體不好嗎？”陸茂嘉想著養(yǎng)生茶和剛剛陸宗明咳嗽的事，不禁問道。

　　“咳咳~沒事，剛剛喝水不小心嗆到了！”陸宗明臉上神色有些細微的變化，但他還是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對著陸茂嘉說著。

　　“那這養(yǎng)生茶？”陸茂嘉顯然有些窮追不舍。

　　“這你也可以喝啊、？養(yǎng)生的嘛，不過你別喝上癮了跟你爹搶？這茶很貴的?！标懽诿鲗⒂行┏林夭缓没貜偷膯栴}瞬間說得逗趣，只為了轉移陸茂嘉的注意力。

　　“好好，不和你搶?！标懨纹鹕?，拿起一個茶杯給陸宗明倒了一杯，隨著茶水的傾倒，茶味藥味在整個屋子彌漫開來?！皩α?，爹，我剛進來的時候，剛好撞見了前來拜訪的那些商戶，你真的不打算見他們了？”溫寅初這才想起剛剛商戶們的事情，邊倒茶邊向陸宗明問道。

　　“見，當然得見！”陸宗明接過陸茂嘉手里端過來的茶，放在嘴唇前方吹了吹，感覺溫度不適的他，又將茶水放到桌子上。

　　“那你剛剛為何還將他們拒于門外？”陸茂嘉本以為是因為大哥陸茂棠不在，陸宗明懶得應付，沒想到剛剛陸宗明又回復他說要見時，讓陸茂嘉不禁覺得有些困惑。確實，那些商戶明明都親自到了門口，還一一被拒，剛從的情形陸茂嘉也看到了，他們應該不像還會來拜訪第二次人，陸宗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陸茂嘉顯然也不想猜。

　　“不是我見，等晚點，你帶上我特意準備的禮物，一一去拜訪他們?！标懽诿鬟呎f著話，邊看旁邊的茶水已然涼了，不禁端起喝了一口，然后悠悠說道?！岸Y物我已經讓二喜準備好了，一會兒你換身衣服，讓他隨你一起過去拜會這些商戶！”陸宗明看著陸茂嘉身上有些破舊的衣服，不禁又補充說道。

　　“爹，你別開玩笑，我去拜訪什么??？要拜訪也是讓大哥去?。　贝藭r的陸茂嘉還以為是陸宗明在和自己開玩笑，且對拜訪之事擺出了極不情愿的表情。

　　而陸宗明這突如其來的安排，也是讓陸茂嘉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