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十天前,劉臣棟在石城做出兵分四路、各個擊破的計劃,大軍當晚稍作停歇,探路的先鋒已經出發(fā)。
夜色漸深,身邊站了個掌燈的書童,劉臣棟趴在案板上,細細研究雍州的情況。
一個武將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手里攥著未開封的書信,“大法師,這是石城的探子交來的,說是老驥前些天留給他的?!?p> 劉臣棟的表情略有動色,揮手示意武將、書童退出房間,撕開密封的書信。
信封里空空如也,敞開封口朝外倒,上下晃動手腕,一片翠青的羽毛飄出來,落在桌面上。
劉臣棟捏起羽毛,輕輕碾磨,感受到一絲絲純正的天地靈氣,嘴里喃喃,“果然在石城出現過?!?p> 進入后半夜,劉臣棟準備脫衣入睡的時候,又有武將闖進來,說有緊急消息。
“什么?你說老驥設的傳送陣,此話當真?”劉臣棟的表情嚴肅,事情有些不大正常。
“千真萬確,就出現在可汗歇息的宅院里,當時我們也嚇一跳,”武將很興奮,“可汗已經封鎖消息,讓我問您怎么辦?!?p> 沒想到會這么湊巧,劉臣棟沉吟半天,聯想到書信:老驥不會是和羽毛的主人在一起吧?
“把帶來的草褐蟲傳送過去,”劉臣棟想了想,補充道,“每只草履蟲都抹上尋蹤粉。”
第二天上午,軍隊沒有照原計劃出發(fā),劉臣棟站在磁海前,涌動的磁屑勾勒出大致地形,幾粒閃爍幽綠亮光的粉末,在磁海中不斷變化位置。
磁海的周圍,站著四個薩滿巫師,施法維持磁海的運轉。
磁海中的亮點原本是一路向南,突然調轉方位,徑直奔向東北,目標明顯是冬營。
劉臣棟的腦袋里反復閃現當年殿試的場景:金鑾殿上那個不可一世的魁梧壯漢,現今真就油盡燈枯,真就那么怕死?
站在地圖前,劉臣棟迅速勾畫出新的線路:追擊的三萬騎兵止步臨寒城,自己親率三十萬大軍狙擊冬營,只要那只青鳥到手,自己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提條件。
這個計劃非常大膽,等于把賭注壓在趙武帝身上,結局如何,誰也無法預測。
向東進軍的第三天,先頭部隊遭遇冬營方向的援軍,經過多番激戰(zhàn),匈奴并沒有占到多大便宜,遲遲沒有拿下小城——厄多爾。
駐扎在冬營的是塞北鐵騎,由老將軍——花容統(tǒng)帥,是著名的硬骨頭,匈奴南下之所以屢屢受挫,大多都敗在塞北鐵騎手里。
此次迎戰(zhàn)的正是塞北鐵騎的主力,花容自知以現在的兵力,擋不住匈奴的攻勢,選擇且戰(zhàn)且退的戰(zhàn)略,主動放棄厄多爾。
面對死對頭——塞北鐵騎,怕掉進對方的陷阱,匈奴不敢冒然進軍,只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知道越耗下去越不利,絕不能給南趙喘息的機會!不顧眾大將的反對,劉臣棟下令以重騎兵為主,硬扛塞北鐵騎。
戰(zhàn)況非常慘烈,不過劉臣棟賭贏了,塞北鐵騎慘敗,主力損傷大半,殘部由花容率領逃往冬營。
匈奴雖然付出很大的代價,總之這一役還是很有意義的,起碼打破塞北鐵騎戰(zhàn)無不勝的傳說,取得開門彩。
與此同時,陳靖正要從麻梯城出發(fā),解冬營之圍。
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陳靖給陳默一個報信的任務,安排其返回帝都。
魏福在旁邊搭話,“三殿下,皇上說了,您若是再不回去,他就把您撕了喂狗?!?p> 聽到這話,陳默說啥也不走,嘴里振振有辭,“我要建功立業(yè),我要殺敵無數,我要做個鐵骨錚錚的熱血男兒!”
肖小白覺得,趙武帝攤上這么個兒子,應該蠻頭疼的。
陳默的幻想還沒結束,“等我們得勝后班師回朝,父皇一定會重重嘉獎我?!?p> 伸手指向陳靖胸口,陳默浮想聯翩,“你這顆夜明珠到時候就是我的!”
“滾,”陳靖不高興了,“麻溜兒地騎驢滾?!?p> 陳默仗著臉皮厚,狗皮膏藥似的粘著陳靖,說什么也不走,陳靖也無計可施。
臨行前,陳靖讓王志卜了一卦:卦中六爻,兇多吉少。
冬營城坐落塞北郡的東端,周圍有沃土千里,是難得的風水寶地,也是雍州能否守住的關鍵。
冬營城內愁云彌漫,丟盔棄甲的騎兵從城門魚貫而入,不再有百姓的歡呼相迎,一切靜悄悄地進行。
高聳的城樓上,老者盤腿坐在粗糙的巖石上,其身側立著兩個人,左邊的是溫仲,從穿著看的出另一位是青裘。
寒風呼嘯,拉扯衣角“呼啦”作響,殘陽斜照城墻,把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溫大將軍,你可曾聽說這次戰(zhàn)況?”老者瘦的皮包骨頭,骨架仿佛能被一陣猛風吹散。
“出兵七萬,死傷三萬余,”溫仲低頭瞅著老者,欲言又止,“依照當時的情況,花老將軍著實不易。”
“你們兩個不是老對頭嗎?”老者紋絲不動,沙啞的嗓音從喉管發(fā)出來,“若是讓你掛帥,能做的更好?”
“那可是三十萬的匈奴大軍,”溫野苦笑著搖搖頭,又似乎有幾分把握,補充道,“應該不會這么慘烈?!?p> “花容畢竟老了,”老者順著進城的將士望向遠處,“若是二十年前,恐怕整個塞北鐵騎都要折進去?!?p> 溫野不明白老者的意思,干笑著不言語。
“坤使,現在怎么辦,匈奴的大軍馬上就要打來了,”青裘依舊裹得密不透風,北風呼嘯,掀起長袍露出一雙異常寬大的腳掌。
“慌什么,來了打就是,打不過跑就是,”老者的語調平淡,稍稍扭過頭,“兌使,你幫忙看看馬車準備的怎么樣,事關性命,可不能讓他們拿劣馬糊弄咱們?!?p> 青裘知道老者是在打發(fā)自己,道了聲“告辭”,轉身側對落日走下去,腳步窸窣。
“溫大將軍,東都政變的時候有你吧?”
“嗯,”溫仲點點頭,“時年十六,不過是圣上身邊的小侍衛(wèi)?!?p> “現在也算是陪圣上出生入死的老將了,”老者站起身,收回視線,語氣帶著幾分感慨,“滄海桑田,現今功名顯赫的鎮(zhèn)殿大將軍,可曾還是那個不畏生死的少年?”
溫仲的臉色突變,語氣透著緊張,“只要圣上需要,我永遠是那個為圣上出生入死的小侍衛(wèi)。”
老者的眼神犀利,踮腳湊到溫仲耳邊,面帶微笑,“您知道圣上要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