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變了
溫子墨。
憧憧樹影下藍(lán)衫黑褲，眼眸黑亮的少年，正是溫子墨。
“你還好嗎？”來前，溫子墨打了許久的腹稿，就想著見到長安時該怎么開口?？烧嬲姷搅?，卻問了一個再傻不過的問題。
她，怎么可能好。
兩人目光相遇，他尷尬地抿住嘴唇。
長安垂下眼簾，輕輕掙脫他的手，后退一小步。
“嗯?！?p> 溫子墨覺得自己的心隨著彈回的手掌一起墜落到谷底，他蜷了下手指，低聲說：“我在附近遇見長寧，看時間太晚，就送他回來?！?p> 長安這時才發(fā)現(xiàn)溫子墨身后的長寧。
她的弟弟，和她一樣穿著白色的孝服，手臂上戴著刺眼的黑紗。
她的眼里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隱去。
“謝謝你，溫子墨?！遍L安禮貌道謝后，上前拉起長寧的手腕，說：“回家了，寧寧，爸媽還在等我們?！?p> 耷拉著腦袋的長寧被長安扯著走了幾步，想起什么，猛地轉(zhuǎn)頭，沖著站在原地的溫子墨喊道：“你快回去吧，溫子墨，挺晚了?！?p> 溫子墨朝他揮揮手，目送兩姐弟走遠(yuǎn)，才步履緩慢地離開。
三棟路口，已經(jīng)能夠看到單元門前那一排排用繩子綁著的吊唁花圈。
花圈上的金銀線在夜色中閃閃發(fā)光，風(fēng)一吹，長長的挽帶竟像是活過來似的，看起來很是魔性。
長安越走越慢，最后，她放開長寧的手腕，停下腳步。
“你剛才去哪兒了？”
長寧嘴唇微張，眼神里有一絲愕然，“?。俊?p> “我問你剛才去哪兒了？”長安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緩慢而又嚴(yán)肅的語氣重復(fù)了一遍她剛才說過的話。
長寧愣了愣，稚嫩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措。面前的長安，無論是神態(tài)還是語氣，都與他熟悉的長安大相徑庭。
明明是之前那副憔悴沉默的樣子，聲音也啞到耳不忍聞，可就是那樣的目光，那樣的眼神多盯了他幾秒，說出的話里就似帶了令人無法輕視的鏗鏘權(quán)威。
長寧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心跳也快了許多。他垂下眼瞼，用極低的聲音說：“我就是走……隨便走了走?！?p> “在附近？”
“嗯?！?p> “一個人？”
“嗯?！?p> “你認(rèn)識溫子墨？”
“……”長寧覺得舌頭發(fā)干，后腦勺發(fā)麻。
當(dāng)他的視線撞上長安那洞悉一切的漆黑眼眸之后，心底的慌亂和無措迅速被愧疚所替代。
對長安，他是心服口服，“好像什么都瞞不過你。”
他那點(diǎn)把戲，完全糊弄不了這個世界上最最聰明的長安。
就連溫子墨，也不行。
月朗星稀，姐弟倆坐在路口的道牙邊上，長寧向長安講述了他剛才的經(jīng)歷。
原來，年輕氣盛的長寧去找長知恩算賬，兩人起了沖突，長知恩報警要把長寧抓進(jìn)派出所，這一幕恰好被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溫子墨看到，他主動上前解圍，向警察說明長寧家里遭遇的變故，長寧又解釋了為什么會打長知恩的原因，警察了解情況以后，很快就把長寧放了。
溫子墨不放心長寧一人回家，就把他送回來了。
沒想到會在院子里撞見長安。
“溫子墨他……”長寧偷偷瞄了一眼長安，低聲說：“他好像真的喜歡你。今年過年，你和同學(xué)聚會回家晚了，我和……和爸在大院門口接你，卻無意中看到溫子墨。他站在遠(yuǎn)處的路燈下，悄悄護(hù)送你回家。還有一次，宋大江看到溫子墨給你送傘，大江說，溫子墨看你的眼神，絕對能融化一座北極冰山。還有……”
“不要說了?！遍L安目光輕閃，開口打斷他。
她上下梭視長寧，蹙眉問：“長知恩打你了？有沒有受傷？”
長寧挺起胸脯，“沒有。那混蛋一米六幾的小個兒，能打得過我？倒是他，估計(jì)今晚要在床上躺著了?！?p> “真沒事？”
“真沒事。你要不信，我做幾個俯臥撐給你看看?！遍L寧作勢欲起，卻被長安猛地?fù)ё☆i項(xiàng)，緊緊地抱住。
長寧愣了愣，揮舞的雙手在半空中一頓，慢慢落下來，擁住懷里的長安。
“安安，你別怕。爸媽不在了，以后我護(hù)著你。”
長安重重地吸了吸鼻子，“你不許再離開我。這一輩子，都不許你離開我的身邊！”
“嗯，我保證?！?p> “不許再去闖禍，有什么事，我會處理，寧寧，你永遠(yuǎn)記得，我是你的姐姐，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們不能失去彼此?！?p> 剛剛見到長寧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了害怕。
同時，她也實(shí)打?qū)嵉馗惺艿搅思珙^擔(dān)子的重量。
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無憂無慮的高中生長安，她是長家的家長，長寧的姐姐，未來的路，她要為弟弟遮風(fēng)擋雨，她要撐起長家的一片天。
長寧擁著她，小聲嘟噥道：“明明我才是男人?！?p> 長安擰了他一下，他笑了一聲，又趕緊打住，埋怨長安說：“你瞧你，又開始瘋了?！?p> 長安直起身，望了一眼那明晃晃的花圈，慢慢轉(zhuǎn)開視線。
長寧瞅瞅她，猶豫了一下說：“安安，我覺得你變了?！?p> 長安默默不語。
“我也說不好?？傊愫鸵郧安灰粯恿?。以前，你就是個愛笑愛鬧又無比聰明的大孩子，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像我姐?！遍L寧揉了揉鼻子。
是真的，像他的姐姐，長輩。
“廢話！本來就是你姐！”長安敲了長寧腦袋一下，按著他的肩膀站起來，又把手遞給他，“回家，徐爺爺還等著你吃面呢?！?p> 長寧看看面前這只纖細(xì)得不像話的手，又與長安的視線對上，他的眼睛里漸漸泛起耀眼的光芒，只見他大手一伸，緊緊握住長安，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