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陳燦先生你改變主意了么？不，沒有問題。只要你把經(jīng)費打到我們先前說好的賬戶，我會很快告訴你那個小子的落腳地?！睊鞌嚯娫?，顏舒聞道，“陳燦終于明白，他這個級別是沒辦法在風名城太得意的。這個功勞歸你。杜漢，他接著打來的經(jīng)費，我會都轉給你?！?p> 杜漢喝了口紅酒，笑道：“可是顏大姐，你為什么那么關注陳燦那小子呢？這點小錢的生意，你可看不上眼吧？”
“很簡單，因為有些大人物對他感興趣。我就會很好奇?！鳖伿媛勀闷鹁票?。
“哪個大人物？”杜漢問。
“我當然不能白告訴你?！鳖伿媛劶t唇掛起狡黠的笑容，“你怎么都要多透露一點對陳燦的感覺才行?！?p> 杜漢想了想，撓頭道：“這卻是傷腦筋了。這家伙是操控火焰的能力，這種力量可大可小。他的天賦雖然不錯，但沒有經(jīng)過名師的指點，只能算是靠著本能在戰(zhàn)斗。我有點懷疑異現(xiàn)場調(diào)查的人是否水平都不怎么了。他這個樣子，我自信能對付得了?！?p> “那也就說明他的本事，在風名城是沒辦法有大作為的?！鳖伿媛劦?。
“沒錯，要說長相，也只能算一般的相貌，紅發(fā)固然拉風，但不能算很特別。對了。”杜漢抬頭道，“那小子的兩只胳臂上都有一塊蝴蝶一樣的胎記。這算不算很特別？那肯定不是紋身，這我看得很清楚。”
顏舒聞沒有說話，沉默了一下，眼睛亮了起來。
杜漢皺眉道：“如果我說到了點子上，你是不是該告訴我，哪家大人物對他感興趣？”
“幸田家?！鳖伿媛劼叱鲩T去，這時她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幸田……聽說你們最近設了個賭局就是關于幸田家的？到底是關于什么的？”杜漢好奇道。
顏舒聞遠遠的又說了一句，“現(xiàn)在又多了白衣林家。大漢，你有工作了！”
杜漢趕忙追了過去，笑道：“這次要我對付誰呢？”
“秋水，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毙姨锢先藖淼胶舆?，對一個長發(fā)披肩面色蒼白的青年道。那是他的孫子，幸田秋水。這個四歲就顯示出異能，十歲就參與家族管理的男孩，曾經(jīng)是他寄予厚望的家族未來所在，而如今……卻又是幸田家族的一個暗傷。
“我知道了。地點在哪里？”幸田秋水緩緩道。
“東城青年旅社，清風樓?！毙姨锢先说?，他把一份資料遞給了孫子。
“盡管今天下了雪，但每年這個時候，是風名城的天氣最舒服的時間。相信明早的天空一定會很藍?！毙姨锴锼舆^材料看了看，站起身道：“爺爺，為了活下去，我不在乎去殺人?！彼麖膽阎心贸鲆粋€信封，交給老人道，“如果可以多兩年時間，這些事情就由我自己來做?！?p> 幸田老人接過信封，低聲道：“我等你回來作?！?p> “今天晚上，青年旅社的火光一定很漂亮。”幸田秋水淡淡一笑，扶住腰間的長刀緩緩離去。
幸田老人看著孫子離去的背影，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情。幸田秋水出生周歲時，按照慣例需要“抓周”。這孩子看也沒看面前的金銀珠寶和文筆書畫，小手直接抓向名刀“秋水”。在那個時刻，相信命運的幸田家族人人都把這個孩子當作能夠中興家業(yè)之人，遂給他取名“幸田秋水”。
幸田秋水兩歲習文，三歲習武，四歲可以揮舞木劍，到了七歲的時候普通教習已不是他的對手。之后，超出武道的天賦開始顯露出來，而他出生的時候，胸口那一塊紅色的胎記，此時也逐漸顯出蝴蝶的形狀。
秋水居然是蝴蝶少年……幸田老人深深嘆了口氣，他沒想到自己的子孫中會有人應了這種詛咒。傳說蝴蝶少年各個天賦異稟，但他們無法活過十六歲。而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一個蝴蝶少年，就能多活一年。
對于幸田家而言，殺人并不難，難的是這個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從哪里去找那些蝴蝶少年。而更難的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去毀滅他人，這種罪惡靠一個孩子能否背負的起？
陳燦不喜歡跟人合作，因為從十一歲起就被人追殺，十五歲后開始追殺別人的他，很難學會“信任”這個詞。如果不能信任，那又談什么合作？十八歲的時候，陳燦選擇加入了未知罪案科的獨立調(diào)查處，并不是為了學習和人一起生活，而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不斷的殺人，總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吧？在調(diào)查科的日子里，他當然也會需要辦理其他案子，但是只要是和蝴蝶少年有關的案子，他都會千方百計的介入。
日子一天天過去，從開始的時候還懷疑自己生存的價值，到如今殺人活命對他來說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就好像狼追蹤羊群，火燃燒氧氣一般自然。
他遠遠望著門牌是“清風”的小樓，根據(jù)顏舒聞那里的情報，阿離那家伙應該就在樓里。他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顏舒聞，在未知罪案科的數(shù)據(jù)庫中，顏舒聞名列風名城十大神秘人物之中。所謂神秘，背后的意思就是不可信任。但風名城本來就是一個奇特的地方，這里并非未知罪案科的地盤，若不借助陌生人的力量，就很難找到風離。
還有兩百米就是那棟小樓，里面的阿離是他的獵物。如果這么直接闖入進去，會不會自己反而變成獵物？陳燦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殘月，忽然沒來由的心里沉重起來。殺了那個小子，就能多出一年的生命，這是一個誘惑。而誘惑的背后，會不會是陷阱？
陳燦的指尖亮起一點火光，火星從他的手里向外飛去，一點一點連綿不斷，仿佛一條火線，把“清風樓”的周圍點亮起來。然后他沿著那最亮的一條火線，朝著小樓走去。
阿離看著窗外的火光，低聲自語道：“這家伙就這么硬沖過來，是覺得我很容易對付么？只是……他既然就這么上來，我指望的支援，是不是能準時來呢？不過，即便沒有支援，應該也還有機會?！?p> 陳燦來到小樓十多米處，高聲道：“風離！你如果現(xiàn)在出來自首，并交還贓物，我就饒你一命。”
“你追了我?guī)浊Ч?，應該知道，沒有把握的仗我不打?！卑㈦x高聲道，“而且雖然不知道你要殺我的理由，但我很了解，你要的只是我的命，根本不在乎那些古董字畫。所以這種沒啥水準的謊話，你就不用說了！”
陳燦嘴角掛起殘酷的笑意，雙手一合，藍色的火光出現(xiàn)在掌心，他吸了口氣，雙手一張，一個白色的光球呼嘯而出，在小樓上炸開！
這名叫“清風”的小樓并沒有如預期的被點燃，而是微微一晃，陳燦就覺得面前的建筑似乎扭曲了一下，而后自己四周的火線一下在爆炸開來！周圍的空氣仿佛一下子被火光吞噬殆盡，將他自己席卷起來！
陳燦吃驚的大步后退，卻使得燃燒的面積變得越發(fā)大了。
“我剛到這里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這里的建筑是抗火的。真不愧是名校的宿舍?！卑㈦x緩緩道，“然后我就又給他們加了點材料。你看，整天和你這種火焰怪物打交道，我還是學到了一點東西的。今天下午我到處逛，可不是沒有所獲的！”
陳燦上身的衣服全部被燒去，他憤怒得頭發(fā)都一根根豎起來，就好像一個火炬。雙肩上蝴蝶胎記在火焰中仿佛活了一般，發(fā)出奇異的光芒。他再一次雙手合十，身上的肌肉變得火紅而且晶瑩通透。他大吼一聲，雙手高舉向天，忽然整個小樓再次燃燒起來！
白色的火焰迅速吞噬著樓板，阿離吃驚得叫了起來，他一腳踹開門板，人旋轉著高速奔出。那超越音速的腳步，幾乎把周圍的空氣割裂成真空，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他所經(jīng)過的地方火焰都為之熄滅。
但陳燦似乎可以預知阿離跑動的路線，他穩(wěn)穩(wěn)的擋在阿離的前方。由于阿離的速度實在太快，兩人就好像高速行駛的列車般重重撞在一起，同時摔了出去。阿離痛苦的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陳燦亦摔得很重，但畢竟比阿離要強壯，他掙扎著爬起，冷笑道：“我同樣對你很了解！”指尖透出藍色的火光，月色下居然連火焰都露出了冰冷的殺氣。
這時，陳燦突然覺得心口一沉，鋪天蓋地的殺意從遠方壓迫過來，這種殺氣他之前從來都沒有體會過。而幾乎在同時，他看到了阿離露出了笑臉。他猛抬起頭，就見夜色下，一道人影帶著刀光踏月而來。
同一時刻，一直在相鄰小樓中觀戰(zhàn)的林十二亦是心頭劇震，表面上赫然出現(xiàn)了第三個紅點，“又一只蝴蝶……”他失聲道。
浩蕩的刀風從天而降，陳燦忙向后退，但那霜雪的劍鋒一下封死了他所有退路。陳燦匆忙間，一聲怒喝，火苗席卷全身就地滾出，這才逃過那奪命一擊。但胸口那道長長的刀痕血流如注。“你是誰？我是未知罪案科的陳燦正在辦案！”他大叫道。
幸田秋水手中長刀斜指地下，低聲道：“我只知道你是蝴蝶。能力為火?！?p> 陳燦面色霎時變得蒼白如紙，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雙手化作了兩個火球，全神戒備的望著對方，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要死的人，不需要知道。”幸田秋水手中長刀發(fā)出一聲輕吟，然后如夜風般棲入陳燦近身，陳燦如斷線風箏一樣摔了出去。幸田秋水人在半空，長刀若流水向著陳燦的脖子斬落。
忽然，夜空中響起長劍出鞘的響聲，一個白衣長劍的身影出現(xiàn)在幸田秋水的背后。幸田秋水霍然轉身，長刀迎向了劍光。兩人在半空中交換了二十多招，才各自落下。
阿離掙扎著坐起來道：“林岳！這個用刀的是我雇來救我的！你這算……”
“林岳？”幸田秋水細長的眉毛揚了揚，寒聲道：“你是白衣林家，林十二？”
“阿離，他絕對不是來救你的?！绷质湫χ?，望向低聲的陳燦道：“這個幸田秋水，和地上的陳燦還有你，都是一樣的?！?p> “什么？什么一樣的？”阿離問。
“都是振翅的蝴蝶?！绷质吐暤溃难壑袧M是悲涼。
“蝴蝶？”阿離想起了自己做的夢，但依然不明白。
“那么你又是什么？”幸田秋水死死盯著林岳道，“你又何嘗不是？我們彼此之間，是能感覺到的。”
林十二舒展了下身體，淡淡道：“我和你不同。我不為了茍活而殺人?！?p> “那你算是來做善事？”幸田秋水冷笑反問。
“只是讓我遇到了?！绷质槐安豢旱溃骸吧咸煊泻蒙拢∮龅搅?，我就要管。你殺人，我管。殺蝴蝶，我管。你殺妖魔，我同樣管！”
幸田秋水不再多說，刀鋒直指天上的殘月。林十二亦安靜下來，手中的短劍平指向前，夜風將其長發(fā)高高揚起，露出了脖子后那振翅欲飛的蝴蝶胎記。阿離心中一動，他的腳踝上也有同樣形狀的胎記，這就是蝴蝶么？
刀劍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兩旁的林蔭不斷有碎了的葉子落下來。夜空中的浮云，把那一點殘月也遮蔽了去，兩個人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夜霧中上下飛舞，刀和劍迸發(fā)出難以言語的殺意。小樓的大火噼啪作響，一個詭異的景象出現(xiàn)在夜空中，無數(shù)色彩斑斕的蝴蝶從四面八方飛來，在烈火燃燒的小樓附近聚攏。
“你說他們誰能贏？”阿離忽然對陳燦道。本來是他們?yōu)橹鹘菑P殺的戰(zhàn)役，忽然淪為了旁觀者，這真的很奇怪。
陳燦靠著大樹坐著，搖頭道：“我不知道。也許，幸田更厲害點，但如果他贏了，我們就死定了?！?p> “我還是不明白，蝴蝶是什么？我倒是經(jīng)常做夢到蝴蝶，但那又代表什么？”阿離問。
“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關于蝴蝶的傳說。”陳燦咳了幾口鮮血，低聲道：“有一群帶著蝴蝶胎記出生的異能者，他們的力量來自于這個胎記，他們的生命也受制于這個胎記的詛咒。若只是一個人生活，擁有這胎記的蝴蝶少年，只能活到十六歲?！?p> “你應該有二十多了吧？可見這個傳說沒道理?！卑㈦x道。
“要破除這個胎記，就要殺人。擁有蝴蝶胎記的少年若是殺了另一個蝴蝶少年，他就能多活一年。傳說如果殺掉十二個蝴蝶少年，那么他就能脫離這個詛咒。這就是我們蝴蝶少年之間的戰(zhàn)爭?！标悹N道，“我也是被別人告知的這個傳說，但這個傳說卻是真的。我親眼見過有人在十六歲的時候死去。而我目前為止，已經(jīng)殺了六個蝴蝶少年。”
“你在未知罪案科辦理的案子，都是關于蝴蝶少年的？”阿離問。
“是的。所以我才不和人合作?！标悹N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指著遠方道，“我們必須要幫助姓林的，否則他有危險?！?p> 阿離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掙扎著站了起來。卻聽陳燦又道：“若我們不死在這里，我還是會追殺你的。現(xiàn)在你如果要逃走，是你最好的機會?！?p> “我向來都只偷東西和騙人，從來沒殺過人。更不會讓為了救我的林十二這么死掉。”阿離停頓了一下，道，“我們的恩怨，以后再說！我不在乎。”他咬牙上前背起了重傷的陳燦。
陳燦眼中露出一絲迷茫，用幾乎沒人能聽見的聲音道：“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