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修辭忍不住問道，“不知師叔如何看出這是一幅立軸的?！?p> 沈重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來找我了?！?p> “所以才要請師叔鑒賞一下，修辭懂的確實太少了。不過，有沒有比知不知道更重要?！壁w修辭的口氣有些賴皮。
“其實你去得到這東西的地方問一問，比問我更好，何必舍近求遠。”
趙修辭聽了此言微微色變，輕輕搖頭，沈重讀懂他眼中的深意，命童春卷好畫軸之后便退下。
沉默。
沈重想了好一會兒，道，“此事我還要想一想，才能決定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就是你們生意人說的權(quán)衡收入和付出?！?p> “師叔說的是，不必要一錘子買賣，需是先好好商議?！?p> “所以，你的條件是什么呢？你的價碼。”
“師叔知道的?！壁w修辭打起了啞謎。
沈重嘆了一口氣，“你想要的是不是《古法傳抄》？可是這并不在我處?！?p> 趙修辭笑了，笑容曖昧，他不信。
沈重揮揮手，“時候不早了，這里已經(jīng)沒有好茶可以招待你了，若是有其他事情速速講來。”
趙修辭爽快說道，“只有最后一件了，師叔。來拜望師叔，總是不能空手的。”
沈重呵呵道，“若是應(yīng)下了你那件事，我便不算是空手了?！?p> “師叔說笑了。不應(yīng)也不能空手的。”趙修辭摸著短髯，“師叔，器物再好，也就是氣韻上達到宛然生動而已，我想若是送器物，多半不入師叔的法眼，那么還不如不送更乖覺一點，送了豈不是顯得修辭很不盡心？所以我想著，不如為師叔添上服侍之人，那么至不濟也能達到器物宛然生動的境界了，師叔若不喜歡，只讓她立著，作為美器裝飾屋宇也未嘗不可。”
沈重道，“你倒是說出了人應(yīng)該比器物貴重的道理。這樣便顯得你送的禮物貴重?zé)o比了，商賈之人果然善于言語巧誘，利用比價之法，來自抬身價，妙極妙極。不過人還是當(dāng)請來看一看，無鹽嫫母之類我這里可供奉不了的。”
“哈哈哈，師叔看得通透，修辭的小伎倆都被師叔點穿，不過無鹽嫫母之類，按商賈之人的看法，也是物以稀為貴，修辭并不大方，沒有那樣的手筆的，師叔安心。”
未久，雨畫便領(lǐng)了兩人款款行來，真是平兒、仄兒兩人。
“師叔座下多高士雅仆，談玄論道自是得宜，不過街坊巷間多有瑣碎俗事，我這兩個侍女，或可處理妥帖?！闭f著便讓兩女上前，供沈重細細觀察，而趙修辭則在一旁偷偷看著沈重觀察她們流露的眼神。
一旁沈重也用余光看趙修辭看她們的眼神。這是于鏡中看映照之影，以便抽離地觀照。
沈重先瞧向右手邊容貌嬌美的侍女，瓜子臉，柳葉彎眉，有一種柔軟順從的感覺，嘴唇薄而利，能言巧語的樣子，雙環(huán)望仙髻飾以珠寶，一看便是得老爺寵之人?！斑@是仄兒?！壁w修辭道。
仄兒隨即行了一禮，微微笑意縈繞在面龐。
沈重轉(zhuǎn)頭瞧向左手，她梳著螺髻，一根青玉簪子斜插，面容輪廓更剛一些，眉較一般女子更濃，神色平淡，沒有特別的表情，不同的是，沈重發(fā)現(xiàn)此女乃是重瞳。
“這是平兒?！逼絻旱┝艘欢Y，沈重覺得她不似仄兒那么愛笑。
“師侄的禮還請收回吧，如此割愛，換了我，定然是舍不得的，你太狠心了。我這里房舍狹小，你且將美姬帶回?！?p> 趙修辭拱拱手，“還請師叔勿要推辭，不然修辭太過意不去了。”
“那就平兒吧，平平安安，挺好?！鄙蛑貨]有再推三阻四，只是意味深長地選了一位。
如此，兩人的對談就沒有了意義了，又閑聊幾句，趙修辭便告辭離去了。
“雨畫，你領(lǐng)著平兒先下去吧。”
“是，老爺”雨畫沒好氣地回答，輕輕白了平兒一眼。
向晚，水月街
烏吟哦來到房間，親向趙修辭問好，最近他來的次數(shù)多了一些，烏老板自然也要顯得殷勤些。
此時風(fēng)致獻舞、月致奏琴，仄兒在一旁侍酒，烏吟哦發(fā)現(xiàn)平兒并不在側(cè)，覷見了仄兒神色頤和躍然，便有了幾分猜測，此時見一旁還有樂兒在布菜，一些雜事上烏吟哦對其還算滿意。
“趙爺賞光，樓中真是增輝，希望趙爺吃好喝好，有什么不滿意的盡管同風(fēng)致講?！?p> “我自然要吃好喝好，你也過來與我暢飲幾杯?！?p> “趙爺相邀，恭敬不如從命?！?p> 烏吟哦微微側(cè)著坐下，淺淺啜著，袍袖絲滑，露出那帶著琺瑯鐲子的雪白手臂，保養(yǎng)得很好，烏吟哦陪笑著看著風(fēng)月二人的表演，再時不時勸酒。
月致彈的乃是《鹿鳴》，穩(wěn)中有諧，絲絲春音融于雅正之意，趙修辭別有心思，也未聽得仔細。
“聽聞貴樓最近生意不錯，難得還給我留了這么大的房間?！?p> “趙爺說笑了，最好的，總是給趙爺留著。我也是先來拜見趙爺，過會還要去拜望李爺、孫公子、王公子他們?！?p> “看來最近什么老爺、公子的真是很多，生意好生興旺?！?p> “聽說似乎跟那萬花樓開張不無關(guān)系?！必苾翰逖缘?。
“是啊，萬花叢、萬花樓，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人家難免猜測這背后有什么因果，烏吟哦你真是個趣人?！?p> 烏吟哦滿面春風(fēng)，“都是要托貴人的福，哪行哪業(yè)都是如此?！彼葲]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進來很多客人都問了這個問題，烏吟哦只是回答得模棱兩可，若有似無，并讓那些管不住嘴的三緘其口，都由她統(tǒng)一答復(fù)。眾人詢問的焦點多事那高臺舞女，烏吟哦覺得這里可以大做文章，也許以后萬花叢的排名還可以前一前。
“不過我看萬花叢與萬花樓，根本沒什么關(guān)系。你們?nèi)f花叢的點心果子太也難吃，怎么會有自信再開一家果子鋪，重蹈覆轍呢？”趙修辭畢竟已經(jīng)見過萬花樓真正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