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初生,氣孕九環(huán),萬物來由,皆如草木,先起會陰,后破任督,氣聚丹田,靈涌百會……”
天色漸漸陰沉,下起了朦朧如絲的小雨,小院內(nèi)一片寂靜,屋舍前一個穿著破衣,須發(fā)蒼白蓬亂的老人正細(xì)瞇著眼抽著旱煙,露出一口黃牙。還有一棵老槐樹,枝繁葉茂,翠綠欲滴。
吳落甲盤坐在潮濕的地面上,任由細(xì)雨拍打在他的臉上。
自離了村莊后,這是他第一次練武,以往他想嘗試的時候,胸口總會傳來一陣悶痛,導(dǎo)致內(nèi)傷復(fù)發(fā),如此往復(fù),身上的傷自然是好不了的。后來的一個月內(nèi),他斷了練武的念頭,到了如今,傷也總算好的七七八八了。
他身后的柴房門前放著兩本書,上面沾了些灰,紙張有些泛黃,看起來不像是武功秘籍,倒像是兩本食譜。不過這些年就是靠著這兩本破書,才有了他如今的武藝。
據(jù)‘氣’字一書所述,這世間,武道分五品,只修武功招式的最次,為下品,兼修內(nèi)功的為中品,悟證求道的是為上品,無欲無求的是為玄品,再往上便是仙人之境了。
吳落甲只看得懂前面兩處,至于后面的,太過晦澀且意喻不明,習(xí)武之人,除開了拳腳兵器之外還有什么呢?
再者氣脈兩本書相輔相成,前者修內(nèi),主體為盤山內(nèi)經(jīng),旁支則為其他內(nèi)功心法,不過所記甚少,無法修煉。后者修外,共計七種門路,分別為薛家槍,八卦棍,飛仙重影劍,九雷開山斧,連環(huán)飛鎖刀,八荒拳、天道游龍掌,不過書中所記的都是些入門招式,再往后,便是書的另一半了,那武功沒有名字,老爹也沒教過他,他自己也看不懂寫了些什么。
內(nèi)息調(diào)理完畢后,吳落甲猛地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睛,站起身來。
今天他練的是八荒拳中的長拳,也是最直接了當(dāng)?shù)恼惺?,一拳擊出?p> 拳風(fēng)似虎嘯山林,劃破長空。身形如盤踞老松,扎實(shí)有力。
悶鐘之聲響過,老槐樹上多出了一個拳印,樹上翠綠的葉子也應(yīng)聲裊裊落下幾片,驚起幾只小鳥。
老人砸吧著嘴說道:“下盤很穩(wěn),就是力氣小了點(diǎn)兒,想要擊倒這顆老槐樹,只怕還要費(fèi)上十幾年功夫?!?p> 吳落甲方才醒悟,連忙轉(zhuǎn)過身說道:“對不起,老人家,我練武一時迷了心竅,傷了你家的樹。”
老人吐出一口長煙,如絲如縷的飄散在空中,用渾濁的雙眼瞥了吳落甲一下,又復(fù)自吸了一口,神態(tài)極為享受,方才開口道:“無妨,這樹雖長在我家,卻又不是我種下的,傷了也不干我老頭子的事。”
吳落甲上前,從衣服內(nèi)掏出了三枚銅板交到了老人手上,說道:“老人家,這是今日的房錢?!?p> 老人收下錢后向屋內(nèi)喚道:“碎丫頭,出來給他開門了?!?p> 說完老人便進(jìn)了屋,沒過多久,屋內(nèi)便走出了一位妙齡少女,眉清目秀,身段雖略顯青澀,在粗衫綠衣下卻別有一番風(fēng)味。
那少女羞怯地看了吳落甲一眼,開口說道:“公子,跟我來吧?!?p> 吳落甲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麻煩姑娘了?!?p> 隨后他撿起了地上的那兩本書,回味著方才的那一拳,思來想去也和以往相比并沒有什
么長進(jìn),反倒是退步了許多。
他也時常想,明明書上記載的武功那么多,為什么他還是感覺自己什么都不會,最后還是把過錯歸結(jié)于自己太過愚笨了。
少女走到了柴房前,手中動作極慢,忽然開口道:“公子方才是在練武嗎?”
吳落甲回過神來,笑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少女輕聲笑道:“公子方才下手那么重,想不聽到都難?!?p> 吳落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真的很抱歉,幸好老人家大度,沒有怪罪我?!?p> 嗡的一聲,柴房的鎖被打開了。
少女轉(zhuǎn)過身,正好撞見了吳落甲的眼睛,不自覺地低下了頭,美目中泛著秋波,輕聲道:“我爺爺還有一件事沒說,其實(shí)那老樹上有幾個鳥巢,都住著幼鳥,我希望你以后還是不要朝那里下手了。”
吳落甲連忙說道:“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了。今天我只是太久沒習(xí)武了,一時迷了心竅,所以才會這樣,下次我就揮空拳?!?p> 少女疑惑道:“空拳?”
吳落甲笑了笑,然后說道:“就是把拳頭打在空氣上?!?p> 少女咯咯的笑道:“那像你這么揮拳,若不落到實(shí)處,還不得把手給揮斷?”
吳落甲疑惑道:“姑娘也懂拳?”
少女忽然不笑了,面色有些憂愁,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爹爹是練武出身,我記事起就看著,也算懂一點(diǎn)?!?p> 吳落甲問道:“那你爹現(xiàn)在…”
少女幽幽地說道:“他過世了,沒多久,我娘也患了急病,隨他去了?!?p> 吳落甲低頭道:“對不起,我不該問的?!?p> 少女淺笑道:“公子不必介懷,我爺爺說過生死有命,死者已逝,作為生者,更應(yīng)當(dāng)替他們好好地活下去?!?p> 吳落甲抬頭望著煙雨彌漫的天空,忽然有些惆悵,他很少悲天憫人,很多時候難過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難過,聽著少女口中的生者死者,又想起了落陽村,黑牛,村長,王娘,李爺……
好好的替他們活下去,這份痛苦,短短的一句話,這份痛苦,別人是體會不到的。
少女接著道:“公子,你若是真想練武,我倒是有一個好地方?!?p> 吳落甲苦笑道:“叨擾主家已經(jīng)是有愧于心了,怎么還能讓姑娘幫忙呢?”
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欠下的東西已經(jīng)夠多了,多到了連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完。
少女黯然道:“公子莫非是信不過我?”
吳落甲連忙道:“不是不是,我感激都來不及呢,可是…”
少女抬頭,面若桃花,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嘴角帶著兩個淺淺的酒窩,如同春日里的第一縷陽光,她笑道:“那就別可是了,既是要練武,就得找一個合適的地方練,不然武功很難有長進(jìn)的?!?p> 吳落甲思索再三,還是不忍拒絕人家的好意,最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碎丫頭,你在干嗎呢?還不快回來?”
一旁屋內(nèi)傳出了老者的聲音。
少女側(cè)身讓出了路,低聲說道:“你進(jìn)去吧,爺爺叫我了,明日我再帶你去?!?p> 吳落甲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進(jìn)了柴房,四處放著干柴火,角落里卻有一席薄薄的被子鋪在地上,這就是他現(xiàn)如今的住處,一天三文錢,簡陋卻很安心,因?yàn)橹辽龠@是憑他的雙手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