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
她頭仍然疼得緊,只恍惚記得跌進(jìn)了玉逐懷里。然后又不知怎么就是阿朔的懷里了。
“我昨日便如此狼狽嗎?”夜鶯端來熱水,“昨夜殿下才更狼狽呢!”
“阿朔?他怎么狼狽了?”青鳥接過話,回道“殿下昨日幫小姐熬藥,成了花臉?!?p> 子衿笑道“怪我昨日錯過這出好戲了?!?p> “哎,小姐可真是沒心沒肺的,殿下親自熬藥,小姐居然還想著看戲?”
青鳥懟她,毫不留情。她們自小在一起長大,向來是沒那些規(guī)矩的。
“金小姐今日成婚,小姐要好好打扮打扮才是?!币国L拿過來妝匣,子衿抬眼看了一眼,隨意讓她挑了幾支釵出來戴。
子衿一下悶不作聲,金禾被迫嫁給了自己不愛的人,她卻還要打扮一番,粉飾太平,真是可笑。
“怎么這么快?”
“聽說回回這邊,自打圣旨下來之后便一直準(zhǔn)備著婚事了,就等著金小姐嫁過來呢?!鼻帏B一面回答著她,一面伺候她洗漱。
子衿著一襲藕色錦鯉并蒂蓮石榴裙,簪了掐絲云紋白玉簪,略施粉黛,是姑蘇城流行的桃花妝。
她拾輟妥當(dāng)后阿朔披散著長發(fā)便進(jìn)來了,他穿著藏青色深衣,外套素色對襟大褂。
修長的手松松地拿著藏青色發(fā)帶,長長的睫毛,就算是女孩也會羨慕。
素白的面頰在青絲里更顯如羊脂玉一般,他長得越來越像先后了。
“姐姐幫我束發(fā)吧?!彼麊蜗ス蛟诘靥荷?,伏在她膝上,手很是自然地攬著她的腰。
她笑了“多大個人了,還撒嬌?”推了推他,他往外挪了挪,她讓他坐下,接過青鳥遞過來的木梳,把兩鬢的發(fā)絲挽起,束好發(fā)帶?!昂昧??!?p> 阿朔轉(zhuǎn)過身抱住她的腰,把頭貼在她小腹上,“姐姐,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離玉逐遠(yuǎn)一點(diǎn)好嗎?”
“為什么?”
“我會生氣,還會絕食。”
子衿捏了捏他的臉,“怎么還這么孩子氣?”
“你答不答應(yīng)?”他眼里的堅毅告訴她,他沒有開玩笑。
其實(shí)即使她不同意,他也會千方百計要她同意的。
“好,我答應(yīng)你?!?p> 阿朔嘴角上揚(yáng),勾起她的小指,“走吧?!?p> 子衿的長相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長相,遺傳了姜郁,秀美靈逸,一雙眼睛頗為有神。
與回回的姑娘長得很是不同,子衿入席自然也成了全場的焦點(diǎn)。
婚禮是按著中原的禮儀來的,金禾著一襲大紅的嫁衣,是中原的式樣,回回王子赤丹則穿著華美的胡服。
“依我看比方靖陵不知好了多少,雖長相糙了一些,那體魄那股子英氣卻是方靖陵怎么也比不了的?!?p> 子衿低聲對他說著,他看著她的眼神饒有興味,她的記仇是出名了的,方靖陵的確比赤丹差了些,在她嘴里方靖陵怕連大街上的阿貓阿狗都不如。
“你說呢?”
阿朔嘿嘿笑了“姐姐說的什么都對。”
玉逐如謫仙的氣質(zhì)在官場上仍是沒有大變,坐在宴席上喝著酒,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她收回眼神,那個人本來就不是凡塵的東西吧?她打消了要去質(zhì)問他是否因?yàn)槌弥戮芙^她的事情。
這一切,約莫是沒那個必要的。
子衿心里算是徹底把他放下了。這個人終究與她不是一路人的,早早地認(rèn)清也好。
次日清晨她便翻墻出了驛館,進(jìn)入了回回王宮,按著昨日的印象到了禾兒姐的寢宮附近,才翻身上墻,迎面就撞上了赤丹。
子衿尷尬笑笑,在人家的地盤上房揭瓦,這臉面丟大了!
赤丹是認(rèn)識她的,只笑笑,“早聞郡主豪爽大氣,不想功夫竟也如此了得。”
子衿翻下墻,整整衣衫,尷尬咳嗽一聲,切入正題“客套話不多講,你既然有幸娶了禾兒姐就對她好一些?!?p> “這是自然?!?p> 子衿黑著臉,并不準(zhǔn)備給他一張好臉,“提醒你一下,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這通曉消息的門路多了去了,我若是知道你對禾兒姐有絲毫怠慢,我必不會放過你?!?p> 赤丹也不惱,只恭恭敬敬回道“自然如此,郡主放心便是?!?p> 子衿聽罷,也不去尋金禾了,只是轉(zhuǎn)身離去,她不是一個喜歡離別的人,如果可以,她會盡量回避。
這一次,原諒她沒辦法與金禾告別吧,她實(shí)在不能保證見了她會不會不管不顧把她帶回姑蘇城去。
她今日來只是想著要警告一下那小子,不要欺負(fù)了金禾。她現(xiàn)在能為金禾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子衿沒再去尋金禾,也一應(yīng)推了去見玉逐的行程。
兒時最好的朋友和最愛慕的人一時間都離她遠(yuǎn)了,諒是在江湖摸爬滾打的慕容子衿也沒辦法一一直視這些事實(shí)。
成長是疼痛的,因?yàn)樗龔男〉酱缶捅葎e人特別,她身邊有的也只有金禾、玉逐、阿朔而已,姜郁死后,她更是孤獨(dú)。
她的成長與其說是慢慢成熟,倒不如說是被迫成熟,她的成長史是由她的孤獨(dú)寫下的。
如若沒有這些人,她不知自己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也許,已經(jīng)瘋了吧。
子衿自嘲道。
想到阿朔,她心倏地慌了,若是有一天連他也離開了自己,她又該如何?
子衿抱住自己的肩,只想緊緊地抱住自己,不留一點(diǎn)空隙,她真的好難過,可是,她不能哭,她身上所遭受的,和幾年前的宮闈秘事而言根本毫不足道。
這是她的使命,為了讓枉死的人血冤,為了讓真相大白天下,為了保護(hù)那個讓人心疼的孩子免遭迫害,她不得不堅強(qiáng)。
子衿斂起眼角的悲愴,神色恢復(fù)了自然。
青鳥收拾好東西,打開檀木大門,外面的陽光照射進(jìn)來,她在陰影處徘徊,不愿前進(jìn)。
“小姐,走吧?!?p> “不,一個在陰影里呆得太久的人,對太陽,也就不那么適應(yīng)了?!?p> 青鳥撐起一把深色油紙傘,“小姐,走吧。”
子衿上了馬車走出回回城,回回城的城墻漸漸遠(yuǎn)了,子衿掀起布簾。
“再見了,回回城,再見了,禾兒姐,再見了,玉逐哥哥,再見了……”我的童年。
嵇阮
西域就這么簡單? 當(dāng)然……不可能嘛! 敬請期待新人物出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