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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誅心

第三章 洞房花燭(2)

將門誅心 葩葩幽柔01 2584 2018-08-06 16:37:00

  安懷信不愿久留,早早攜人離去。麗妃雖有意多叮囑幾句,礙于人多眼雜也只好作罷。朝臣認得昭王的不多,多是瞧著睿王的面子。安景行去敬酒時,那尖嘴猴腮的李學(xué)士不慌不忙繞過他,竟走到了安景云跟前,諂媚道: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垭p修,是我大楚之幸!”

  旁的幾位官員聽聞此言不甘示弱,直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shù)吹捧睿王。這全不似昭王的婚宴,倒分明是小世子的“滿月宴”。

  安景云雖知不妥,到底不能駁了眾人面子。他應(yīng)付著阿諛奉承,余光瞥見安景行扶著桌子出神,方才想到這從不飲酒又不與朝臣走動的人,怎會主動來敬酒?加之那玉璧甚為蹊蹺,莫說旁人,縱是他們兄弟朝夕相處也不曾見過這東西,何況安景行平素過得是甚寒酸日子,他都看在眼里。

  堂堂一個昭王,穿得盡是些下等料子,三餐皆是清粥,受寒受熱勾了舊疾,咳得整夜難以入眠,就買些甘草煮了水喝,從不尋醫(yī)問藥。安景云依稀記得傅巧兮剛?cè)敫臅r候瞧著安景行身子弱,好心燉了補品送去。安景行不忍回絕新嫂好意,勉強吃了一小碗,不想當夜便出了事。自那之后,他們夫妻亦不再過問安景行的生活了,由著他自生自滅。

  如是狼狽的一個人,藏了這么稀奇一件寶物,如何能不引人懷疑?

  待賓客散去,安景云方才揮退了下人,走到安景行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可別壞了自己的興致。倒是你那玉璧······”

  “四哥當是我偷的罷?!卑簿靶邢蚯白吡艘徊剑瑓s踉蹌著險些栽倒。他堪堪穩(wěn)住身形,牽過衣袖掩在唇邊咳了兩聲,繼續(xù)道:

  “我從來沒有好東西。如今有了,卻又要遭人非議。”他話說得平和,聽來卻凄涼。安景云原有滿腹的話要問,眼下半個字都問不出了。這話不錯。安懷信不是吝嗇的人,他賞賜過西猞進貢的裘皮,北乾獻禮的香料,江南的鍛蜀川的錦,昆侖的玉西湖的茶······賞過端王最好的筆墨,賞過廉王珍貴的寶石,最鋒利的兵刃從來都有襄王的份,宸王更是求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可昭王!

  可那年安景行十二歲,他十六歲,三九嚴冬,安慶云來府上做客,竟是一盆冰水潑在安景行身上,憑著御賜的令牌讓安景行穿著單薄的衣裳在院中跪了一個時辰。末了他去宮中求情,未見著安懷信便叫皇貴妃攔了下來。那韓氏苦口婆心勸了許久,他還是愣頭愣腦非要面圣,末了安懷信摟著個新入宮的才人經(jīng)過,耐心聽他說完來龍去脈后,賜了安景行一床舊被褥。

  他走時,安懷信還叮囑著:

  “讓宸王早些回宮,天晚了路滑?!?p>  整整八年,記憶猶新。

  那是昭王受過的唯一賞賜。卻在安景行病愈之后給燒了,一把火,灰飛煙滅?;饻缌耍诵牟粶?。這些年安景行一定恨著安懷信,恨著溫氏,恨著他們一眾兄弟。想必那擺出來的玉璧,一來不讓夏南雁的婚禮顯得單薄,二來,是向安懷信示威罷。

  “罷了景行?!卑簿霸苿竦?,“從前你孤身一人委屈著自己,如今成婚了,可別再怠慢了新娘子?!?p>  安景行苦笑一聲沒再回話,繼而跌撞著朝燭火昏黃處而去。他沒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夏南雁嫁與他為妃已是委屈,縱使他遭詬病戲謔,這婚禮都該不遜于旁人。那玉璧他原打算在迫不得已時當了,換些銀錢買救命的藥,于今之計也唯有鎮(zhèn)出此物,才沒在朝臣面前失了體面。

  當然,他這昭王早已不體面了。他是怕失了夏南雁的體面。

  紅燭秋光,夜風(fēng)微涼。他拂開門,一股幽香入鼻,漸熏得他不甚清醒,仿佛勾上來幾分醉意。女子坐在床沿上,大紅蓋頭掩著面,金絲走線的嫁衣垂到地上,唯有一雙手露在外頭。他聽聞夏南雁常年習(xí)武,劍法精湛,可眼下看來事實并非如此。握劍的手通常會生繭,不似這般白皙細嫩,這雙手該是撫琴下棋的手,連筆都握不住。

  他上前幾步,抬手去掀那蓋頭,誰料那雙美麗的手竟握著一把匕首,剎那之間便在喜服之上劃了一道口子。若非他閃躲及時,只怕刀刃已然刺在身上了。

  那女子兀自掀了蓋頭起身,一見了這張臉,才真叫他哭笑不得。夏南雁生得精致,一雙眼睛圓圓的,兩片唇薄而軟糯,鼻子尤其小巧,透著可愛刁蠻。她笑時溫暖如春風(fēng),甘甜似蜜餞,教人忍不住心生歡喜。

  屆時襄王約著睿王打獵,眼瞧著天將黑了二人還未回來。他便騎馬去尋,不想林中誤入陷阱,一頭摔進個土坑。他四下環(huán)顧,便得見先他一步掉下來的人——正是他這揮著匕首的新娘子。那時他不與朝臣走動,二人又都是滿身滿臉的土,自然不識得夏南雁,只當是個落單的獵戶??上亩〗闶莻€練家子,見著個習(xí)武的便要打,看他會武功,便不依不饒非拉扯著在那土坑里頭切磋武藝。待被他點到為止打翻在地三回合,終于是筋疲力盡,想著要爬出去了。

  “我見了畫像便知是你,王爺卻忘了我了。這些年王爺仿佛又俊俏了些許,不知是否也精進了武藝?!?p>  夏南雁擱下匕首,反倒從榻上抄起一把劍來,安景行瞥了那劍目光微寒,沉聲道:

  “你若要比,明日我尋個地方陪你。眼下睿王妃有孕在身,府上動不得兵刃。”

  夏南雁聞言乖巧點點頭,將那長劍扔得遠遠的,卻又雙手握了拳擺開架勢:

  “那王爺且看我赤手空拳,能不能贏得了你?!?p>  安景行知這丫頭吃軟不吃硬,索性緩了神色,手撫著胸口,佯作可憐道:

  “人盡皆知本王身體欠安,今日飲了酒,原以為能得賢妻敬我一杯熱茶。誰想這洞房花燭,王妃竟要為夫的挨打?!?p>  夏南雁果然受用,聽他如此說,連忙扶他落了座,斟好一杯茶遞在他唇邊,急道:

  “王爺方才答應(yīng)下了,明日尋個地方陪我。喝了這茶,可不準反悔了。”

  安景行聞言一笑,頷首飲了一口,恰迎上對方清澈目光。那雙眼睛他沒忘,只是多年未見,他全不敢想會再相見。之前也曾再去那片林子,然而風(fēng)卷殘葉,伴他總是蕭瑟。

  酒要醉人,猝不及防。他幾乎本能的探身吻上了那雙唇瓣,他不愛吃糖,卻心甘情愿溺死在唇齒之間這道甜。夏南雁卻只許他淺嘗輒止,向后一躲避開,他便也不追,眉眼含笑等待著下文。

  “王爺別心急。待你明日贏了我,我們再行夫妻之禮?!?p>  安景行嗤笑道:

  “故而往后本王得由著你做主?”

  “何時王爺贏了我,何時王爺做主。今晚你不比便算是我贏了,你我合衣而眠。”夏南雁說著,將嫁衣褪在榻外,一翻身鉆進了香帳之內(nèi)。安景行也不惱,拾起那衣裳掛好,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未防這新王妃又突然坐起身,側(cè)頭在他臉頰印下一吻,哽咽道:

  “我找了你五年······”

  安景行一怔,他好似終于挨過了寒冬,從雪地泥濘里掙扎出來,有人愿意拉他一把,并不嫌棄他的骯臟狼狽。他不自覺張開手臂,將人攬在懷里。聽聞賜婚之時,他只覺夏南雁嫁與他可憐,便擺了那玉璧出來。如今他的心他的人他的一切都被她的眼淚融成一灣弱水,倘若此時夏南雁要摘星奪月,他也能毫不猶豫、搭一座天梯,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劫不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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