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一收,監(jiān)考官把卷子密封帶走,考生們才陸陸續(xù)續(xù)出來活動筋骨。
戚沐九伸了伸懶腰,一連三日都得待在這間號舍,這對她的意志力還真是一個非一般的考驗(yàn)。
她又得多默幾次孟子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了,或者她得多念幾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靜靜氣凝凝神,按壓下體內(nèi)時不時就要噴涌而出的火氣。
到底是哪個手殘眼疾之人給她排的號,這人一定跟她八字相沖。要讓她知道這人是誰,她一定會將他的名字貼小人,心情不爽了就扎巴扎巴,方解她心頭之恨。
過來上茅廁的考生,看到她一副玉面羅剎的可怕模樣,趕忙系好腰帶就走。
真是可惡,剛剛的天降大任和心經(jīng)都白默了,看到一波又一波過來如廁的考生們,她簡直想要暴走。
她把六號考生留的那瓶熏香全撒在了隔間,然后躲在離廁所遠(yuǎn)一點(diǎn)的角落,勉強(qiáng)吃了點(diǎn)肉干喝了點(diǎn)水才稍稍緩解了下腹內(nèi)的饑餓感。
下午考的是算數(shù),戚沐九毫不意外地提前半個時辰便交了考卷,惹得那位監(jiān)考官頻頻側(cè)目。
第二日考的是書法和文才,書法的作答時間,戚沐九稍稍寫慢了一些,力求筆法起承轉(zhuǎn)合用筆規(guī)范,結(jié)構(gòu)松緊適度以及章法疏密有度。
接下來的文才和第三日上午的政論,她都答得游刃有余。
考試一結(jié)束,待監(jiān)門官放行后,考生們像一群僵尸一樣從貢院的門口飄了出來。他們個個都雙眼發(fā)黑,走路虛浮,若不是身后“貢院”的牌匾清晰可見,不知道的還以為剛從哪個白骨精洞口給放出來了。
門外的玲玉左顧右盼,終于看到了遲緩而出的戚沐九。公子的腰身整整瘦了一圈,白色的衣袍空空蕩蕩,這是受了多大的罪。
玲玉見此,不由眼眶一紅,忙過去扶著她家公子上了馬車。剛一回府,戚沐九便讓玲玉置備了熱水沐浴,再不洗漱一番,她估計會發(fā)狂。
玲玉為她準(zhǔn)備的吃食都沒吃,她便一頭扎進(jìn)了浴桶,頭發(fā)絲上還能隱約聞到那股異味兒,她用皂角搓洗了不下三遍,熱水換了三次,才勉強(qiáng)出了浴桶。
“到底是哪個黑心肝的將公子排到了那九號號舍。把您害成這樣,他最近肯定會霉運(yùn)纏身?!绷嵊褚贿吔o戚沐九倒了熱茶,一邊將熱好的吃食端上了餐桌。
“玲玉,布偶會做吧?”戚沐九喝了口熱茶,將擦得微干的長發(fā)攏到身后。
“布偶?會的吧?!彼龝貌剂辖o自己裁剪小衣,縫個布偶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
“哦,那你先準(zhǔn)備起來,等我查到那個始作俑者,你就把他的名字貼在上面,咱們倆每天輪流來扎,要扎得他霉氣沖天方可罷休?!?p> “公子,這個管用不?”玲玉弱弱地問了一句。
“管不管用,得做了之后才能知道?!逼葶寰哦似鹨煌媵~片粥有氣無力地喝著。
“好嘞,我明天就去布衣坊裁布,再順帶幾根大頭針。”
“玲玉,我要睡會兒,有什么事待我醒了以后再說?!币煌胫嘞氯ィ亲右呀?jīng)舒服稍許,可腦袋卻越發(fā)昏沉混沌了。
身子一著床鋪,她便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竟睡到了翌日清晨。她緩緩睜開惺忪的雙眸,室內(nèi)一片寧靜,窗外小鳥啁啾,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感覺格外地神清氣爽。
玲玉不在,茶壺里溫著熱水,她洗漱一番,整理了下衣冠,便出了落梅軒。
剛走到桃園小徑,便見對面走來兩個丫鬟,見到她后,躬身請她到紫宸居。
戚沐九心下納罕,姬冥修找自己什么事,該不會是要問問她有關(guān)考試的事情吧?沒再多想,她便跟在兩個丫鬟身后去了紫宸居。
甫入院門,便見姬冥修正在庭院內(nèi)練劍,劍勢渾厚有力,動作氣貫如虹。見到她進(jìn)來,他便收斂劍勢,利落入鞘。
戚沐九剛落座,丫鬟們便魚貫而入,將一道道美食擺滿了整張桌子。飯菜冒著氤氳熱氣,顯然是之前就備好溫著的。
她不由看向迎面而來的姬冥修,他已經(jīng)換好衣裳,身姿偉岸挺拔,步履從容淡定,一張面如冠玉的臉上情緒難辨。戚沐九不知自己今日是不是眼瞎了,這樣的他竟然讓她一時移不開眼。
見她直愣愣盯著自己看,眼神有些迷離,他唇角微勾,“怎么,被本王的魅力征服了?”
戚沐九如夢初醒,反應(yīng)過來后有些被戳穿的窘迫,“什...什么跟什么啊,長得好看了不起啊?!?p> 姬冥修不由無聲一笑。她居然說他長得好看,雖然他從來都不屑于別人對自己長相的評價,但如果是她,感覺似乎還不錯。
“燕窩和參湯都喝了,其他的也要多吃一些。”他看著她纖細(xì)的腰身和清瘦的臉頰沉聲囑咐道。
“這兩大碗都要喝了?”天哪,這兩大碗加起來足足有一升,他是想撐死她。
“你要多補(bǔ)補(bǔ),這豆芽菜的身板本王看著著實(shí)不喜?!闭f話間,他已喝了一小碗?yún)?p> “誰...誰要讓你喜歡了,更何況我也不喜歡虎背熊腰的肌肉男?!闭f罷,她便拿起湯匙喝起了燕窩。
姬冥修一張俊臉頓時陰云密布,飯也不吃了,“你說本王虎背熊腰?”
戚沐九感覺到氣氛不對,忙妥協(xié)道:“啊...呵呵,我的意思是老虎和黑熊都不及您寬廣偉岸霸氣側(cè)漏?!?p> “哼!”只見他擦拭唇角,放下巾帕,緩緩起身行至她身旁,用打量的目光巡脧了她一番,而后突然靠近故作鎮(zhèn)定的她。
溫?zé)岬臍庀⒈M在耳畔,只聽他魅沉的聲音道:“你這女子般的腰肢,也的確該去教武場多操練操練,免得被人恥笑。至于虎背熊腰,你也別肖想了,看本王的便是?!?p> 她強(qiáng)忍著心悸,躲開他若有似無的觸碰,有些慌亂無措道:“誰...誰要看你的了?況且誰規(guī)定男子一定要以精壯陽剛為美的,清俊秀雅也不失為一種美的標(biāo)準(zhǔn)。”
“清俊秀雅?原來你喜歡陸放雅那樣的?!蹦橙说恼Z氣已經(jīng)醋意上涌。
“我...我就喜歡他那樣的怎么了。他溫文爾雅,平易近人,不像你...”
“不像本王什么?”他的俊顏已逼至眼前,暗沉的眸中似有火光在忽隱忽現(xiàn),讓她無端有些害怕與不安。
“我...我是說,你...你們二人是兩種不同的類型?!?p> 她說得語無倫次,兩人的唇角幾近相貼,眼神相觸的剎那,他眸中的怒火已有燎原之勢,她竭力往側(cè)后躲避,豁出去道:“他,他不像你魅力無邊,難以抵擋。”
陸放雅,對不住了。
戚沐九說完的同時,慌亂地閉上了心虛的雙眸。
片刻后,只覺耳畔一陣霸道的溫?zé)嵋u來,“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下次莫要再挑釁本王?!?p> 壓力頓消,腳步聲似已遠(yuǎn)去,她緩緩覷開一只眼,瞇了條縫,沒看到那人,才睜開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腹中的饑餓感早已被嚇得消失無蹤,還真是伴君如伴虎。一桌的美味佳肴已變得索然無味,她正要起身離開,這時有丫鬟向她微微欠身道:“戚公子,王爺讓您把湯都喝了才能離開。”
什么?戚沐九感覺自己要瘋了。原來他不是說說而已,她在幾個丫鬟的注視下終于喝光了那兩碗粥湯,而后幾乎是挺著肚子出了紫宸居。
她蹣跚地扶著墻出了庭院,邊走邊恨恨地想,姬冥修,你給我等著,你不會得意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