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蘇菲姑娘現在身體有恙,不能見客……”
“麻煩先給蘇菲姑娘說一下,就說陸霖求見……”
意料之中地,從門內傳來了侍女這樣的回應。陸霖也不著急,安靜地站在門外;又過了十幾分鐘,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身著樸素的小侍女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把陸霖打量了一番后,方才引著陸霖,向房內走去。
和陸霖印象中的,隔壁柳小樓的房間內布置迥然不同,這邊蘇菲的房間,卻和陸霖之前在電影里看到的、西式的貴族居室陳設差不多了。走過有著華麗繁復雕飾的乳白色家具和繪有天使圖案的地毯,陸霖看到,面色蒼白的蘇菲正半躺在高腳軟床上,似是聽到陸霖進來的腳步聲,吃力地轉過頭,露出微笑。
“……陸公子,原諒我無法起身相迎了……”
“沒關系。躺在那里就好。這是我做的桂花松酥,來,躺在那里,嘗一口——”
“我……我只是個出賣長相和歌舞的女人,怎能勞煩,勞煩進了蒼瀾學院的陸公子這樣……”
盡管這么說著,蘇菲還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陸霖細心地擦拭掉女子嘴角的殘渣。
“別客氣。畢竟你救了我的命,這是應該的?!?p> “我……陸公子您,是不是已經去學院了……蒼瀾學院的,生活怎么樣……”
“別多說話。安心躺著。”
然后,陸霖便開始輕聲講著今天學院里發(fā)生的事情,聲音不快不慢。方才講到料理三對三的對決,卻聽到了來自床上女子輕細而有規(guī)律的呼吸聲,原來蘇菲已經睡熟。
“麻煩等蘇菲姑娘醒來后,替我告訴她,我以后會再來。”
似是因為長時間的講述,將自己這些時間積累的壓力都釋放了出來,陸霖站起身時也感覺到舒爽了許多;最后望了一眼熟睡女子清秀的面龐,向侍女留下自己以后還會再來的口信后,陸霖提著食盒,再次站在了柳小樓的門前。
雖然已經經過了簡單的處理,但是那天弩箭在墻上、門上留下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辨。腦海中不禁回憶起前幾天在這里發(fā)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再看著樓下觥籌交錯、花天酒地的和平景象,恍惚間,竟有些宛若隔世的感覺。
似乎從樓外傳來了陣陣疾跑的馬蹄聲,為這花花世界里添上了一個不和諧的音符。龍落城里什么時候都不會平靜,陸霖記起了小王爺說的這樣一句話;搖了搖頭,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多慮感到有些可笑,陸霖抬起了手,正要敲門,手卻凝滯在了空中。
和之前一樣,一股莫名其妙的危險感從門內散發(fā)了出來,仿佛自己不是在敲門,而是在向巨大的蜘蛛網上自尋死路地撲去,身體的每個毛孔都在吶喊著,想要遠離這道看似普通的房間。
下一刻,陸霖堅定地敲了三下門,發(fā)出清楚的咚咚聲。
“有人嗎?柳小樓姑娘……在嗎?”
沒有人回應。透過窗紙看到,屋內亮著微弱的燈火。
“請問,柳姑娘在嗎?我是龍落城陸家的陸霖……”
天香樓外,又有一支馬隊跑過。陸霖手上稍微用了點力,門卻“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房間內閃爍著些微燭光,但更大部分被黑暗所籠罩,和門外燈火光明的花天酒地相比,如同兩個世界般。屋內好像沒有人,一陣風從窗外吹過,帷幔被斜斜地吹了起來,獵獵作響。
“我要……進來了……”
再次不確定地詢問了一句,陸霖提著食盒,剛剛邁過門檻,在陸霖身后的屋門,卻“吱呀”一聲,閉上了。
“是……陸公子呀,奴家方才在梳妝,沒有聽到……請先坐在外屋罷,待奴家整理一下,再出來迎接……”
從閃有暗紅色燭光的內屋傳來了熟悉的,充滿了魅惑的女聲。陸霖松了一口氣,剛從食盒里取出桂花松酥,放在了桌面上,便看到一個僅僅身披大紅色輕紗薄裙的女子,從屋內款款走了出來,正是給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天香樓紅牌之一,柳小樓。
上一次見到她時,正處在性命攸關的緊急關頭,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即便如此,女子的妖媚依然在陸霖心中狠狠刻下了一筆;這次,陸霖終于得到了機會,認真地看著在閃爍的燭光下,向自己緩緩走來的女子。
這一望去,饒是陸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仍然不由得稍微愣了愣神。
暗紅色的燭光下,僅著了貼身裙擺的女子玲瓏剔透身材顯露無疑;不堪一握的腰身,半遮半掩的胸部,無不散發(fā)著誘人的魅惑,然而這份魅惑與她的神態(tài)相比,依然要遜色一籌。涂了一點殷紅、如同新鮮蘋果般水嫩的輕輕翹起小巧嘴角,似乎盈盈含著笑意的、水汪汪媚意蕩漾眼睛和向上勾起的眼角,完全足夠讓任何一個成熟的男性都沒有抵抗能力: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從骨子里透著妖媚的女子,禍國殃民,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但是和上一次一樣,即便眼前的女子確實是陸霖兩生所見最為漂亮,但陸霖依然莫名感到了陣陣危險,而且這危機感比起上一次更甚;下一刻,陸霖的眼神已然恢復清明,站起身來,向柳小樓輕輕地拱了拱手。
“上一次,多謝柳姑娘救命之恩。若沒有柳姑娘引路,最后關頭被堵在這里,那末可能,陸霖此時已經不在這人世間了。因此,我是特地向柳姑娘道謝的,特地自己做了些甜點,不成敬意。”
“……奴家當時也是危險無比呢,若沒有公子等人的保護……叫柳姑娘就太見外了,陸公子,能叫我小樓么?”
似是驚訝于陸霖竟能這么快恢復,柳小樓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色,旋即輕輕一笑。女子帶著笑容的,燭火下的面頰上,似乎沒有血色,白凈如玉。
“……小樓姑娘,您客氣了。嘗一下我做的桂花松酥罷,味道應該不錯……我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些自信的?!?p> “那奴家就敬謝不敏了……”
柳小樓又一手攏著身上披著的輕紗,另一只白皙的手臂向桌上的桂花松酥伸去。不知怎地,女子的動作似乎不是很連貫,身軀稍微有些顫抖。
“……小樓姑娘的名字,讓我不禁想起來,曾讀到過的一個句子?!?p> “什么句子呀?奴家很好奇……”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
陸霖口中一邊隨意說著,一邊無意識地低下了頭,看到了一舉一動、一顰一簇都妖媚至極的女子白凈胳膊上,紋著一只血紅色的,展翅飛舞的蝴蝶。
陸霖的視線凝固在了紋身上。
柳小樓抬起頭來。
兩人的目光相交在空中。
“啊呀,被發(fā)現了?!?p> 柳小樓淺淺一笑。
在這一瞬間,陸霖一直感覺到的,若有若無的危險感,突然爆發(fā)到了極致!
下一刻,陸霖腳下重重一跺,身軀急忙后退,毫不猶豫便立刻向門口的方向撲去!
然而兩條柔軟的絲帶如同水蛇般,在同一時刻,已經纏上了陸霖的脖頸和腰身!
未待陸霖反應過來,如同千鈞般的力道便從絲帶上傳來!
指尖已經接觸到門把手的陸霖,一剎那間竟被絲帶拉著飛了起來,在空中劃過十數米的距離,撞開了里屋的門,重重摔在了里屋的墻上,噴出了一口鮮血!
下一瞬,陸霖的身軀從墻上向下摔落,仰面躺在了軟綿的床墊上;一個身影越過燭火,騎撲在了陸霖的身上,雙手狠狠地掐住了陸霖的脖頸。
女子的雙目中,此時彌漫著的,全部都是冰冷殺意!
“我……唔唔……”
陸霖雙手死死地抓住了柳小樓的手臂,盡最大力道向上抬舉著,然而效果甚微;缺氧的窒息感已經涌上了腦海,陸霖的眼前開始發(fā)黑。
“我……不是……他們一伙的!”
“……我……可以……幫你……”
“我……我……王二讓我來……找你……咳咳咳……”
箍住脖頸的手突然放松,陸霖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前也逐漸恢復清明。
“……你和王二,什么關系?!?p> 然而騎坐在陸霖身上的柳小樓,只是把手稍微放松了點,眼神依然冰冷如鐵。陸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說錯了哪怕一句,那雙手便會再次向自己的脖子掐下!
“王二……咳咳咳……是我家的傭人……我家店里的店小二……”
“你說謊!王二那種身份,怎么可能去當店小二!”
柳小樓低低咆哮一聲,雙手正要再次掐下,卻被屋外的一陣嘈雜聲打斷了動作。兩人就這么僵持著,一動不動,豎耳聽著門外的動靜;陸霖借此機會,偷偷用眼角撇了撇床頭,卻看到了一些沾著鮮血的繃帶,和散發(fā)著熟悉清涼味道、前些日子經常涂抹在自己身上的傷藥。
“……我是龍落城城防軍第一師第三團團長兼東區(qū)治安官,蔣泰。這是官符?!?p> “將軍請留步!樓上,樓上是兩位紅牌姑娘,蘇菲和柳小樓的房間,不方便……”
“今日奉旨搜查抓捕天凡帝國頂級懸賞匪賊!如若阻擋,以包庇罪一同處理!”
隨著一個陸霖熟悉聲音的怒吼,披甲戈士的隆隆腳步聲回蕩在走廊上,如同陣陣雷霆!
“砰?。 ?p> 下一刻,房門被重重地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