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有異。
如果按照浣娘的描述,她是在洞口發(fā)現(xiàn)的老林被餓狼撕咬,可是,在林芷為老林擦拭之時,她發(fā)現(xiàn)老林的身上有多處的擦傷,甚至有些傷痕的血跡已經(jīng)開始發(fā)烏,而那已經(jīng)開始凝固的傷口里,更是填著發(fā)硬的沙土,這只能說明一點(diǎn),老林根本就是在別處被人所傷,又被拖著回到山洞前!
在此之后,才會遇狼!
是誰,下手如此狠辣!
林芷目前無法判斷,她只能確定一點(diǎn),那就是——
浣娘,她在說謊!
“好,好,”浣娘看著沉默不語的林芷,她自老趙背后走出,站直在林芷面前,面上猶帶淚痕,神情卻有些冷漠。
“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你,就好好陪著你爹吧!”
浣娘一反常態(tài)的失了理智,她隨即回身對老趙道:“走!”
都走了。
林芷看著躺在火焰中的老林,他肉身焚為灰燼,靈魂或許能與真正的“芷兒”相見。
而自己,卻要代替芷兒的孤女身份,開始第二次的人生。
“走吧?!?p> 呼嘯的風(fēng)聲中,傳來喑啞的呼喚。
林芷聞聲轉(zhuǎn)過身去,卻是位不曾謀面的老人迎風(fēng)而來。
老人將自己包裹的很嚴(yán)實,只露出一雙看起來并不渾濁的眼睛。
“大爺,多謝了,我收了爹的尸骨就走?!绷周莆⑽⑹┒Y,老林死了,她在這個世界或許是最親的人,已經(jīng)沒了。她不想再貿(mào)然與任何人有任何糾葛。
“是個孝順孩子。”或許是年邁體衰,在聽到林芷的回答后,老人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倒在地。
然而,未及林芷前去攙扶,老人快速的擺了擺手,又將頭巾拉的更低了些,方才步履蹣跚的來到了林芷身旁。
“大爺……”
林芷試探著喚道,無論如何,方才老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差點(diǎn)摔傷。
“咳咳咳咳咳……”
一連串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
老人瞄了林芷一眼,又緊了緊看不出顏色的頭巾,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fēng)。
同時,他幾乎是有些警惕的,又向著旁邊挪開幾步,在與林芷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后,這才長舒口氣,凝望著火堆不再開口。
這位老人,真是有些奇怪啊……
就在此時,火勢漸微,老林的軀體已在烈焰之中化為齏粉。
林芷捧著早已倒空的水壺,快步走上前去,沙漠風(fēng)大,一個不留神,或許就連老林的丁點(diǎn)骨灰都難以剩下。
那么大個子的人,卻只剩這一堆粉末,收拾完老林的骨灰,林芷心里有些堵得慌。
“嗚——嗚——”
風(fēng)中,一聲疊著一聲凄厲的嚎叫。
狼!
林芷緊抱著盛放好骨灰的銅壺,狼,在哪兒?
她先是向遠(yuǎn)處眺望,緊接著,她的視線急速的搜索著方才焚燒老林的火堆。
然而,火,已經(jīng)熄滅了……
“嗚——嗚——”狼嚎陣陣,這嚎叫聲帶著殘忍的興奮,濃烈的血腥氣,已開始襲入林芷的鼻息!
怎么辦!
雖然還看不清那些狼究竟在哪個方向,然而,林芷有種強(qiáng)烈的感覺,那些狼,似乎只在一瞬間,就近在咫尺!她不想死!
“該死!”
一直和林芷保持距離的老人低聲咕噥道。
這!
林芷方才想起這里除了她,還有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
“大爺!狼來了!你快跑!”
“倒是個孝順孩子!”
神秘的老人突然放聲大笑,他三兩下解開頭巾,林芷則是目瞪口呆。
他,他居然是個年輕人……
或許是這兩日神經(jīng)太過緊繃,縱使此刻狼嚎陣陣,林芷不由同樣也想放聲大笑!
荒謬!
就算是夢境,該是有多荒謬才會如此!
從一開始,林芷就先入為主的,用聲音和穿著來判斷對方的年齡。
然而,細(xì)細(xì)想來,這一切又何嘗沒有破綻?
敏捷的身手,刻意的回避,對,還有這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該死!
林芷咬著唇,前有這陌生男子,后有饑餓狼群,似乎,哪一個,都好不到哪兒去。
然而,此時男子卻無暇顧及林芷的情緒,他斂起笑意,從袖中掏出一個瓶子,遞到林芷面前:“來,把這個掛上?!?p> 碧綠色瓶子,如沙漠中泉水,在這黃沙漠漠之地,尤為引人注目。
“帶上它。防狼?!蹦凶硬蝗葜靡傻膶⑵孔臃旁诹周剖种?。
他的手,很冷。
林芷用力掙脫開男子的手。
狼!
又是狼!
老林死在狼口之下,如今面前這位來歷不明的男子,卻又交給自己這么一個瓶子。
他,是敵是友?
只是,此時此刻,林芷面前的男子似乎沒有給她思考的機(jī)會。
男子沒有回頭,卻只是再次握緊了林芷的手。他手指修長,有力,在這個狼群不斷逼近的時刻,有著某種令人安心的感覺。
“別動?!?p> 男子的視線,凝聚在西北角的某個方向。
“來了?!彼f著,仍是緊盯著前方,同時用另一只手從脖上拽下了什么。
一個同林芷手中毫無二致的瓶子。
與此同時,血腥氣更甚,林芷沒有其他選擇,她只能選擇,相信“他”。
狼群逼近,天色將暮。
帶著某種絕對的壓迫感,一頭體型龐大的狼,出現(xiàn)在林芷眼前。
狼很瘦,然而卻很健壯。長期捕獵為它帶來剽悍的身軀。棕黃色的毛皮與沙漠融為一體,唯有暗綠色的狼眼,帶著死亡的氣息。
狼的目光,鎖定在林芷。
該死!
林芷沒想到這狼乍一露面,就先將自己視為食物。分明是兩個人,這狼怎么就單撿著皮包骨頭的自己呢?
第一次死的那么窩囊,難道很快就又要“迎來”第二次?還要血肉模糊葬于狼腹?
輸人不輸陣。
林芷索性不甘示弱的回瞪這龐然大物,心中暗自揣摩,這家伙要是站起來,大概比自己還高。
她不由攥緊了拳頭,卻忘記另一只手仍在那人的手中。
“不錯,”有些喑啞的嗓音自身邊響起,“居然沒哭。”
“你!”
此時此刻,饒是林芷再“視死如歸”,她也顧不上反駁,只是奮力將手抽回,冷著臉與狼對視。
死,也要死的有尊嚴(yán)。
這是死過一次后的林芷,最為樸素的想法。
“嗚——嗚——嗚——”
狼有些焦躁。
林芷更焦躁。
她突然意識到,狼是群居動物,這頭,或許是作為哨探的狼,又或者,它就是狼王!
沙漠中的狼,是很聰明的生物。
狼暗綠色的眼睛,似乎看透了林芷的內(nèi)心,它開始向前,一步,一步,弓著身子,緩慢,但志在必得。
“退后?!绷周祁^皮發(fā)麻,低聲說道。
很多年前,她看過一本有關(guān)狼的書籍,書里好像提過,遇見狼,不要將背部暴露,并且,要俯下身,盡量與狼的高度相仿。雖然,當(dāng)時林芷不過是當(dāng)作一個打發(fā)時間的讀物,然而,如今性命攸關(guān),書里的一切,卻成了金科玉律。
林芷慢慢彎下腰,她拽著男子的手,向后移動。
男子不動。
“你別怕?!笨茨凶觼辛⒃兀周撇恢窃摪参克?,還是在安慰自己。
男子怔了怔,終于將他一直凝視著狼的視線,轉(zhuǎn)向林芷,“我不怕?!?p> 他的聲音,似乎仍帶著一絲笑意。
幸好,狼群此時并未出現(xiàn)。
只是,身后已是堅硬冰冷的山壁,退無可退。
林芷脊背抵著嶙峋的山石,從未有過的絕望,讓她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重生就罷了,這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先是死了“爹”,緊跟著,自己又要再死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與“芷兒”,哪個更倒霉些。
面對著比最兇猛的惡犬還要大上數(shù)倍的狼,林芷眼前雖是天旋地轉(zhuǎn),腦海中關(guān)于狼的一切卻都洶涌而至……
“你,你聽我說,狼怕金屬聲?!币菜闶庆`光一閃,只是林芷的舌頭有些打結(jié)。
“那個,你身上帶著金屬么……不,刀,劍,什么都行……”
豆大的汗珠自林芷的額頭流下,她是怕,她怕死,更怕死的如此慘烈。
“沒?!蹦凶友院喴赓W。
林芷擦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她真想一腳將這個“豬隊友”踢出去喂狼。
“我也沒……”
這樣臨死前的對話,真是蠢透了!
老林,芷兒,我怕是不能為你們報仇了……
眼看狼緩緩逼近,林芷的雙腿徹底沒了氣力,整個人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滴泉水,很快就要蒸發(fā)。
“呵……”
男子輕不可聞的嘆息。
林芷仰頭望著男子,他仍是保持站立的姿態(tài),甚至不肯再后退一步。
林芷生出個荒謬的想法,這難道是個早就心存死意之人?
“喂!”已經(jīng)做好“等死”準(zhǔn)備的林芷,卻最見不得別人如此不珍惜生命。
或者說,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男子被餓狼撕咬而亡。
而此時那頭孤狼,卻居然沒有向前行進(jìn)。
男子與狼,似乎進(jìn)入了某種對峙。
這情景,也太詭異了!
雙腿漸漸生出了力氣,林芷扶著山壁,抖的就像風(fēng)里的樹葉,不過還好,這腿除了哆嗦的厲害,還算爭氣的站直了。
“你過來!”
林芷拼盡全力吼道,也許這樣的聲音會更激怒面前的餓狼,然而,她決不能再看到好好的一個人,轉(zhuǎn)眼間就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男子沒有說話。
時間,仿佛靜止了。
只有大漠的風(fēng),吹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叮,叮,?!?,腳下傳來輕微的金屬撞擊聲。
林芷循聲望去,原是剛才情急之中,她將銅壺放在一旁,為的就是倘若自己被狼咬死,至少,放在地上的銅壺或許能幸免于難。
銅壺!
銅!
林芷快速彎下腰,捧起盛放老林骨灰的銅壺!
就算是死,她也要奮力一搏!
老林,芷兒,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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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寶
后知后覺的作者發(fā)現(xiàn)這本書開始有讀者投出的“推薦票”了。 真好。 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