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蝸牛有個戀愛29
白帝的指尖布著金色的光芒,修長的食指與中指恰恰夾住劍尖,令之不能再進一步,亦不能退一步。
接著“錚”的一聲,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魔教教主沈墨的劍碎裂開來。
沈墨眸中閃過一縷殺氣,再奪過一把劍,氣勢也完全大開,靠近他的人幾乎都被那寒意凍傷。
但是白帝卻分毫不懼,朝辭被他牢牢護在身后,她有些不能言語,有些不能相信,不明白師傅為什么對她刀劍相向。
許久許久,在白帝與沈墨幾乎過了幾百招,陷入焦灼之中時,朝辭開口,聲音哽咽,望向空中的沈墨,“為什么,師傅?”
她這一聲,打斷了空中斗法的兩人,白帝心神一頓,被沈墨一劍襲來,雖已躲閃,卻還是傷了胳膊,見了血光。
若說之前,沈墨襲擊朝辭的那一劍,看似兇猛,卻是收了勢的。
對白帝的這一劍,卻是十成十的殺意,毫不收勢。
空中的兩人終是停手,降落下來,白帝攔住往前走的朝辭,將她畫在屬于自己護著的安全范圍內,像只護犢子的大蝸牛。
只差搬出自己的殼,把朝辭給藏進去。
完全忽略了自己流血的胳膊,好像一個鐵人一般。
沈墨一身妖冶的紅,他站在那里,宛若天地間最耀眼的顏色,抬起劍,伸出鮮紅的舌,舔去劍尖上屬于白帝的鮮血。
那副模樣,邪魅至極。
善惡難辨,噬血狷狂,刀尖染血生業(yè)火紅蓮。
他開口,“我也想問,為什么?”
他開始大笑,笑聲回蕩,滲人至極,像一味黃蓮,你見那人笑著,卻是苦到了心里。
“有一個人曾修書給我,說有朝一日你若是有難,我不救你,一定會后悔余生。所以斷魂崖,我救了你??墒侨缃瘢B那個人都不在了,我倒想知道,你若死了,我到底怎么一個后悔法!”
“朝樂軒聰明一世,卻死在了別人手上,一個狐妖?呵!你知道嗎,你的父親,他只能死于我手!”
沈墨從不相信那個人真的死了,哪怕全天下都以為他死了,哪怕連他的親生女兒都說他死了,沈墨也是不信的。
他都沒死,朝樂軒怎么能死?怎么敢死?
所以朝辭要來擾亂朝劍清的大婚,他跟來了。
若是沒進那間密室……
也許他可以自欺欺人一世……
朝辭聽不懂沈墨在說些什么了,“師傅……你在說些什么……”
沈墨道,“你還不明白,我為什么救你!為什么收你為徒嗎?!”
他紫色的雙眸收緊,唇角掛上殘忍至極的笑,像一個噬血修羅,“只要你在我的手上,你爹一定會出現(xiàn)?!?p> 宛若最絕望的話語,一字一句皆重重砸在朝辭心頭。
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從來都是打著這樣的想法靠近她。
“你以為這世上真會有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嗎,太天真了辭兒,身為本教主的徒弟,你怎么能如此天真?今天師傅就給上上一課,這世上除了自己,誰都不能信……”
心像被刀子一刀一刀剜著,沒有最痛,只有更痛。朝辭現(xiàn)在萬分希望上山的時候沒卸掉白帝給她做的易容,這樣誰都不認識她,誰都不會這樣看著她。
在師傅眼里,自己一定一直很可笑吧。
像只小丑一樣討好他。
卻不知道這個人一心想要殺自己,殺父親。
他是怎樣忍著惡心,看著自己在他面前晃,又是怎樣的心情救下仇人的女兒?
朝辭不知道,也不想再想。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朝辭感覺自己有些站不穩(wěn),腹部傳來了陣陣悶疼,她的臉上血色盡失,冒出冷汗。
白帝最先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連忙扶住她,將她攬在自己懷里。
沈墨看著這樣的朝辭,卻并不感到歡愉,甚至有些不忍,想去查看她怎么樣了……他到底恨的是什么,怨的又是什么呢?
到最后……
“為什么你可以活的好好的,我的孩子卻早夭而亡?是你父親殺了他!是你父親謀害了我的孩子!只因我是一只妖,只因我欺騙了他我是一只妖,我便該得到這樣的懲罰嗎?!”他幾乎去了一條命,從鬼門關走過一回,三天三夜才生下的孩子……
那每一天,他都希望朝樂軒會來。
可是只是在每一分的劇痛中絕望……
原來所有的情深義重,海誓山盟都可以輕易作廢。
他以為朝樂軒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卻原來是推他入深淵的一只手。
從此他萬劫不復。
那人卻逍遙自在,甚至當上了宗主。
在三天三夜的生產后,他已經耗光了全身的力氣,他從未有過生孩子的經驗,身邊也無人,所以連血崩了都不知道,只知道血一直流,連身上的自愈能力都來不及凝血。
那或許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時刻,他連抱一抱孩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他清楚的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是那樣明亮,像新生的太陽。
他的手上都是血,身體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弧度,才看見了胎兒,那是一個男孩兒,遺傳了他的美貌,朝劍清英俊的眉眼。
長大后一定會是一個極俊的小伙子。
他連想親一親幼子都做不到,眼前漸漸升上黑暗,他最后的愿望,不過是,他走后,這孩子的父親能撫養(yǎng)他長大。
他沒想過還能再醒來,他還活著,甚至在睜開眼的第一刻,見到了朝樂軒。
然而所有的狂喜在下一刻都化為濃重的絕望……
朝樂軒說,“墨兒,孩子沒了?!?p> 什么叫沒了?
朝樂軒說,“你不該瞞著我,你是妖,對嗎?”
朝樂軒說,“你騙了我,我也騙了你,我已娶親,夫人已為我生下了一個十分可愛的孩兒,取名朝辭。念在你我情分一場,今日我不殺你。從此以后,我們一刀兩斷,橋歸橋,路歸路。”
朝樂軒又走了,將那個死嬰丟給了他,就走了。
沈墨呆在那里,周身還有著揮散不去的血腥氣,似乎連大出血后染血的床單都還未干涸,他將手靜靜探向嬰兒的鼻尖。
然后,整個世界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