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正一步步被軍士們押來的突厥領(lǐng)袖，張景宗微瞇著雙眼，刺目的陽光終是綻放出了光彩，可惜的是這個叫做阿史那的突厥王族卻將就此隕落，悄無聲息的墜落在這個荒涼的戈壁灘上。
旁側(cè)的杜煥能夠明顯感到張景宗此刻近乎是快要洋溢出的好興致，他不由露出幾分莫名之色。
這位不知死活的小族酋長真的有這么重要嗎？
歷史的局限性從來都不是那么直觀，卻是更加的赤裸裸，張景宗笑意盎然，若是可以真要給庫狄云記上一次大功，活捉突厥先祖??！這或許是未來的天可汗都絕不可能做到的壯舉??！
當(dāng)前他難得的好心情自是沒人會出來破壞，除了阿史那敦錯本人。
”該死的卑鄙小人，長生天在上，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奇怪，我們是魏人！難道你看不出嗎？“
”該死的魏人，你......“
”我的朋友說些有用的吧！別想著拖延時間了，你的族人都已經(jīng)先你一步登上長生天了?！?p> 面對著已是怒火三丈，目光似是擇人欲噬的突厥首領(lǐng)，張景宗先是稍稍一愣繼而便故作驚訝的笑著攤手答道。
這樣的對話無論是令周遭軍士，杜煥，亦或是阿史那敦錯本人都生出些許怪異，這哪像是彼此結(jié)下了血海深仇啊，簡直說是街坊鄰里斗嘴也無不可。
不過聽到這話阿史那敦錯卻很快平靜下來，憤怒不見，短暫的啞然后竟是話語略帶諷刺。
“魏人！鮮卑魏人！看來我們那位偉大的可汗到底還是漏了些什么，難道這是長生天的旨意嗎...”
此時的阿史那敦錯衣衫破爛，血跡斑斑，再加上其本就身材不算高大，渾身又散發(fā)著土壤的腥味與動物皮毛那特有且濃郁的臭味，因而很難讓張景宗將歷史上的那位突厥狼主與跟前好似普通草原牧民，甚至略有不如的男子聯(lián)系起來。
不過對方在片刻震驚后所展出的冷靜卻是令他再度提起幾分興趣，沒有刻意的裝瘋賣傻，沒有支支吾吾的遮掩。
有的只是一副讓人看不出太多神情的平靜，似乎這阿史那敦錯并未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已是護(hù)衛(wèi)被誅，軍隊被滅，就連自己也落入敵手。
有趣，他是在故弄玄虛，假做鎮(zhèn)定嗎？
“突厥人，阿史那部，我知道你們，也知道你，阿史那敦錯?！?p> 揮手屏退軍士張景宗忽地用一種極其不尋常的意味逐字說道：”坦白的說在我得知你帶領(lǐng)族人斬殺柔然王庭使者的時候我并沒有太多驚訝，更未將你視作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族首領(lǐng)，因為在我看來你是足以與阿那瓌一教高下的那個人?！?p> 在說出這話時張景宗的目光是無比的坦誠，見對方露出意外的神情他繼續(xù)道：”你比阿那瓌要聰明一些，但可惜的是你的實力太弱了，又恰巧碰上了我，真沒想到我們會有同樣的想法以至于在這茫茫戈壁中相遇?！?p> 軍士們雖已是奉命退出幾丈之外但仍舊時刻握著刀柄注視著阿史那敦錯的一舉一動，以防此人突然暴起發(fā)難。
而張景宗則是望著跟前這位突厥狼主一時間竟是覺得有些不切實際。
這些天來他不止一次設(shè)想過兩人相遇時的場景，無論是對方悍勇突圍絕塵而去，亦或是力戰(zhàn)不降死于刀下，他都不會感到意外，可偏偏今日一見對方不僅全無絲毫傳說中的王霸之氣，更是在護(hù)衛(wèi)盡滅后勒住韁繩束手就擒，這真是那位將會推翻柔然統(tǒng)治的那個人嗎？
還是說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在這個時間段里根本就不是突厥給柔然帶去了致命的威脅。
不論怎樣，眼見對方身死全系于自己一念之間，張景宗忽然想與對方攀談一番，至少他想知道這樣的平靜是從何而來。
”你高看我了，魏人，我只想為我的部族求得生存的牧草，能夠自由放牧游獵就足以了，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p> 也許是被張景宗眼中的坦誠打動，阿史那敦錯在短暫的沉思后也是微微搖頭接著認(rèn)真說道，旋即他也露出一絲笑意繼續(xù)道：”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比阿那瓌要聰明一些，只可惜實力差了太多，否則今日我回到這賽音山達(dá)...受制于人的便是你了，對嗎？“
”嘿嘿，這一點你倒是看得很準(zhǔn)?！?p> ”你們中原不是有一句話嗎，成王敗寇，在草原上看得準(zhǔn)沒有部民多來得實在?！?p> ”不對，這句話到哪里都是一樣?！?p> 被一言道出了真實軍力的張景宗嘿然一笑，眸子幕地縈繞出幾絲戒備，倒是阿史那敦錯毫不在意的搖搖頭。
他望見躲在人群中的本族鐵匠目光中悄然流露出些許失望，在他看來自己至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成為草原的王，他要的只是改變整個部族的命運(yùn)。
現(xiàn)如今因?qū)嵙Σ粷?jì)折在這賽音山達(dá)他不埋怨任何人，只是唯獨不能理解為何自己的族人要出賣自己。
難道個人的生死就那么重要嗎？難道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
緩緩收回目光，阿史那敦錯的面色暗了下來，而一旁將在一切盡收眼底的張景宗再次開口道：”不如說說你的計劃吧，也許你能借此贏得我的尊重?！?p> ”尊重？不，我相信這會是一次良好合作的開端?！?p> 再度抬起頭來，阿史那敦錯的神情也是與方才截然不同，他似乎非常滿意此刻張景宗目光中的驚詫繼續(xù)道：”難道不是嗎，我能夠幫助你離開草原回到魏境，而我相信你也能使我得到想要的東西?！?p> ”你的篤定出乎了我的意料，要知道你現(xiàn)在不過是一名沒有了族人的可憐人，又憑什么說能夠幫到我呢！“
”但這是現(xiàn)實，你可以立刻就殺了我，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你的殺意便已經(jīng)流露出來了，只是我不知道為何你在刻意強(qiáng)壓著，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已經(jīng)失去了手中唯一掌握的力量，現(xiàn)在決定權(quán)在你，但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因為在你眼里我看到一些熟悉的東西。
我們本就是同一類人，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