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涼城
于夜聽到她的話后，臉色頓時又黑了，眉頭不禁皺起，連帶著周身的氣壓都低了許多，兩人才和好沒多久，互相只說了幾句話，她便又要離開了嗎？
還沒有等到他開口，琉璃抬眸看著他問道：“于夜，瑠蠱閣來找你的人在哪？”
“地牢”他的回答她倒是一點也不見外，做出來這件事倒是他的風(fēng)格。
對面的人又帶著霸道的語氣，不容置疑的和她說道：“這個事情交與我，若有結(jié)果便同你說?！?p> “我……”琉璃只說了一個字后，似乎愣住了，她的眼睛看著于夜身后，整個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遠處的兩人都沒有靠近，城主在房門那里靠著發(fā)呆，不知他這樣看著地上看了多久，陽光披到他的肩上，倒襯得他溫柔得無以復(fù)加，又顯得無比脆弱，如同折翼的大鵬一般，在某一個角落舔著傷口。
她看了看兩人，嘆了一口氣，從床邊緩緩走了過來，劉國女子素來走路都是小步，只是琉璃似乎與尋常女子不同，她無論走得快或是慢，都如同一只慵懶的貓一般，邁著軟軟的小步，閃著珍寶般明亮的眼睛從遠處走來。
于夜十分喜歡她走路時給人的感覺，似乎對什么都漫不經(jīng)心，可有時她那笑容又仿若勝券在握一般，給人一種不甚真實之感。
于瀟月在床上已經(jīng)睡著了，她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紅潤，淺淺的呼吸聲從床上傳來，從遠處看，她睡覺的模樣安穩(wěn)又柔情，眼睫毛倒立出來的陰影十分長，仿佛要伸到臉頰一般。
可此時琉璃的身體幾乎快要撐不住了，這幾日練蠱讓她現(xiàn)在感覺渾身都酸軟無力，如今雖看似無事，她卻早已累得看見了床就想狠狠撲上去睡一覺。
可是現(xiàn)在還不行。
還沒有到?jīng)龀恰?p> 還沒有回家。
她的內(nèi)心被這些的支撐著，連帶著的步子都軟軟的，雖看似與平日一樣，卻也只是這么多年的驕傲讓她不讓她在人前顯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她走到城主側(cè)面，房內(nèi)的陽光都灑在門口，她張開手遮住眼前的陽光，用手指間的縫隙向上看著太陽，看似無意的和他說道：“今日陽光真好?！?p> 他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有些怔怔的看著琉璃，轉(zhuǎn)而忽然想到了什么，滿是焦急的問道：“瀟月……，她怎么樣了？”
琉璃沒有回答他，只是拿起那個綠色的瓷瓶，一字一句的對他說道：“這個瓶子里面，是她六十年的命?！?p> 他太了解她了，即使她只說了這一句話，他便明了了她的意思。
你準備拿什么，來交換你愛人六十年的壽命？
“在皇城，你幼時去禮佛的那個寺廟在山上，你可還記得？”
她怎么可能不記得？直到如今，她每個月都會偷偷去那里瞧瞧。
琉璃點了點頭，她知道寺廟附近的一大片土地都是他的，只是她沒有想到他居然要給自己，這片土地曾是太上皇所留有的唯一一片土地，雖四周都是山，但山上獵物眾多，是以山腳下住著好幾個村子，自太上皇薨后，便將那些地契都給了他最喜愛的三皇子。
“我送給你，琉璃，我再也不會回去了，如今的我只想一輩子在她身邊?！彼χ绷吮?，看著床上的人，臉色緩和了很多，
“琉璃，活了這么多年，我第一次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可能曾經(jīng)傷害過你，可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彼詈笠痪湓挼臅r候，有些警告似的看著于夜，轉(zhuǎn)而又移開眼睛，似乎怕被琉璃發(fā)現(xiàn)一般。
于夜此時在暗處，房內(nèi)的燈不甚明亮，只能看得見他微閃的眼眸，帶著無限的光華看著琉璃，在聽見城主的話后，抿唇微笑，微不可查的對他點了點頭。
他眼角余光看見了于夜動作后有些愣住，轉(zhuǎn)而又覺得真好，事情都在慢慢便好。
沒有于瀟月那幾年就那樣生不如死的過著，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著，即便自己受傷了都沒感受到疼痛。
可是到了如今，他頓時覺得周身的事物開始慢慢鮮活起來，甚至連桌上喝茶杯子的紋路他都覺得變好看了，為什么以前會沒有這種感覺呢？
琉璃把瓶子塞給他，“會的”，她篤定的說道，如同想要證明什么一般“我一定會活的比你們都長久?！?p> 他輕笑，抬頭看著陽光，這陽光直直照入人心底，岔開話題說道：“你說得對，今日陽光真好?！?p> 琉璃看著他也笑了，他又從腰間拿出地契，放到她眼前，他素來喜歡將重要的東西放在身上，這樣會更加安穩(wěn)，有時候也會更加方便。
琉璃接著他的地契，塞到了胸口處，“無論是我幼時還是現(xiàn)在，謝謝?！?p> 她左手的兩粒藥仍然拿著，尚未等到她對面的人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她用著功力說道：“秋，來拿藥”。
于夜聽見后頓時一愣，她的功力殘存得很淡，如同練功最低級的人一般，一定是她太累了。
秋只是一會兒便出現(xiàn)了，畢恭畢敬的說道：“主子”。
琉璃將手伸了出來，“吃了這個，另一粒喂給冬。”
他想也沒想便吃了，然后拿著另一顆藥去了冬的廂房。
“你們?nèi)タ纯此T，這個藥，每三年給她吃一粒，還有，她如今功力全廢?！?p> “能活下來便好?！彼麆e無所求。
“琉璃”于夜輕聲叫她，眼中是無盡的溫柔，“我剛剛讓墨竹準備了一桌飯菜?！?p> 他說完后，拉開了飯桌邊的椅子，示意她過來。
一直服侍著于瀟月的女子，看著于夜的模樣后愣了愣，她從未見過他笑，亦從未見過他這般溫柔體貼的模樣，甚至有時覺得他的眼神永遠都會一直這樣冰冷下去。
如今見到了這冰雪消融的景象，她只是覺得眼前五彩繽紛的都是他的笑容，盡管這一切都不是對著那個名叫琉璃的女子，可是在她看見琉璃第一眼后便覺得自己輸了，她太美了，無論是氣質(zhì)或是出身都無人能及，她笑時的模樣甚至都讓她移不開眼。
于夜剛剛說完飯，她才驚覺自己已然兩日沒有吃飯了，肚子隱隱的餓的有點疼。
她想也沒想便走過去坐了下來，城主卻沒有過來，只是在于瀟月床邊蹲下，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睡顏，臉上一片安寧祥和。
她只是剛剛坐下，侍女們紛紛將菜端到了桌上，琉璃剛開始只是拿著筷子細嚼慢咽的吃著，不知為何，感覺越吃越餓，吃飯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
“琉璃，慢些”她對面的人柔聲說道，語氣中有些心疼，轉(zhuǎn)而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她。
她點了點頭喝了小半口，將剛剛吃的飯咽下后，又拿起筷子繼續(xù)吃著，只是速度比剛剛慢了許多。
于夜剛開始還會動筷子，吃了兩口后便看著對面的人，桌上菜雖多，可他想讓她將這些都吃完，他今日讓墨竹做的都是補血補精氣神的藥膳，廚子技藝高超，讓吃的人嘗不出來其中的藥味。
可以說這一桌的菜都是為她而做。
于夜端著茶慢慢搖晃著，不知道在想什么，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可是仔細看后便會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明亮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