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妙計脫困
紅衣淡淡的聲音在被清風(fēng)吹散在空中。
陸蘇似乎是沒有想到,紅衣會這般直接的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這個機會,他盼了近千年。
他喉結(jié)滾了滾,開口之后又只能堪堪閉上,眼眸垂在額前散亂的碎發(fā)中,陰沉而深邃。
他能怎么解釋呢,發(fā)生過的事,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改變。
她總有一日會想起來的,她不會原諒自己,陸蘇從來都知道。
即便紅衣如今正仰著頭,等他的解釋,就好像,他說什么,她就信一樣的神色,實在太誘人,讓人忍不住就想編出一個美好的借口,將她留下來。
可是他沒有,陸蘇自認(rèn)不是一個好人,可他從來也不曾騙過紅衣。
“當(dāng)初是我不好,重新來過好嗎?你要什么,我都給你?!?p> “呵”
紅衣將他的神色收入眼中,唇角溢出一絲輕笑來。
“陸蘇,我不恨你,但你總不能叫我不顧從前的恩怨再愛你,一個地方總不能絆倒兩次不是嗎?”
她仰頭看著他,神色美好而淡然,比起從前的驕陽似火看上去多了歲月的沉淀與潤色......讓人更加向往。
陸蘇就這么安靜的看著她,在這片他精心打造的花海中,他沒告訴她,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棵樹,都是他親手栽下的。
花海之中的那棵樹......是她的埋骨之地。
“可你也說,前世的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p> “罷了,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是你能將那個邪教頭子抓來,我便給你個機會如何?”
紅衣看著他,像是忽然妥協(xié)一般,給了他一個看上去等于白送的條件。
陸蘇的眉心微微一皺,他沒有接話,只是低頭認(rèn)真的看著紅衣的表情,想從這女人臉上看出什么心虛的神色來。
可她的表情太過坦然,倒是看他這么冷著,眉宇之間染上了一絲薄怒:
“你不愿意?”
“愿意,就選你要我將他們老巢端來,也是可以的?!?p> 他應(yīng)下之后,她的神色才好了許多。
陸蘇差了幾個“小鬼”陪她,實際上也是一種變相監(jiān)控,叫她寸步不離這一片兒。
陸蘇走后,紅衣在屋子中轉(zhuǎn)了一圈,看著門口蹲守的幾只惡鬼,唇角微揚。
她與人不同,帶著惡鬼之魂;可之前某日,她發(fā)現(xiàn)她與鬼大概也是不同的,鬼可異形,卻不可化物。
之前崔玨將她變成三花小貓,一部分是因為崔玨的仙術(shù),另一部分似乎與她身子本身也有關(guān)系。
她既可呼風(fēng)喚雨,化物又有何難?
有崔玨這樣的神仙為友,她大概也是有這么點兒神仙基因的。
“你們幾個,去給我采點花來,要九瓣兒的!”
門口的幾只小鬼顯得有些躊躇,面面相覷的不敢輕舉妄動,主子之前叮囑過,這只女鬼狡猾的很,萬一一個看管不利跑丟了,哥幾個都不用活了。
“怎么,采個花都不肯?不怕我等等向他告狀?”
四只小鬼還在掙扎,可看著紅衣得意洋洋帶著點壞笑的神色,心底無端地發(fā)虛,若是她真的跟主子說什么,主子毫無疑問會直接動手...
“我們倆去,你們在這兒陪著姑娘?!?p> 紅衣的眼神順著他的方向望去,是一只佝僂著背的老鬼,溝壑縱橫的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不過顯然著笑容中大抵只有三分真。
倒是有機靈的。
紅衣沒有吭聲,默認(rèn)了他們的擅自分配。
她抬眼望了一眼窗邊方才燃?xì)獾南?,正在靜悄悄的染著,時間不多,得快呢,剩下兩個怎么安排?
那兩只鬼始終站在門口,也不往里多望一眼,可一旦紅衣有什么動作,必然是一瞬間就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
紅衣在窗前玩弄著手中的杯子,手中的杯子質(zhì)感溫潤,是上等的好玉。
可惜了。
她抬起手,那杯子應(yīng)聲而碎,在房中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門外二鬼忘進(jìn)來,便瞧見主子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此時蹲在地上,有些手忙腳亂地?fù)熘厣系乃槠恢皇稚媳粍潅诉€恍然未覺。
她大概是惡鬼做久了,都忘了凡人之軀是那么脆弱,還會那么疼痛。
撿著撿著,眼淚便嘩啦啦地落下來,實在委屈極了的模樣。
門口的兩只小鬼嚇得不輕,趕緊小跑進(jìn)門,將紅衣拉到一邊。
“姑娘這是作甚,手都受傷了?!?p> 扶著她的是一只年幼的女鬼,臉上是耿直的擔(dān)心,地上收拾的那只女鬼年長一些,臉上帶著不悅的神色,卻是悶不做聲地將東西都收拾了。
“主子這般疼你,你尋死覓活的是何意?方才你差遣主子的時候,可沒見你這般柔弱?!?p> 她低聲抱怨道。
紅衣隨便包扎了一下傷口,聲音十分“虛弱”:
“這杯子看上去很貴,我無心的,另外,我也沒有尋思。你給我找點傷藥來,疼得厲害?!?p> 那只女鬼楞了一下,腦海中又想起陸蘇的吩咐來,可是看著紅衣血淋淋的傷口,又覺得若是不處理,他回來了,自己多半逃不了責(zé)罰。
于是她起身,給了那只年幼小鬼一個眼神,便走出門去,不忘狠狠碰上了門。
紅衣“虛弱”地靠在那只小鬼身上,未受傷的那只手搭在她背上悄悄試探了一番。
嗯,六百年的小鬼,她有勝算。
大概是沒想到紅衣會忽然發(fā)作,被軟鞭纏住的小鬼一臉茫然,目光卻是直直的看著紅衣的手腕,沒有反抗,只是輕聲說:
“你的手還在流血?!?p> “無礙?!?p> “包扎好再走,我不攔你?!?p> 她分明是已經(jīng)被紅衣捆住了,可這話說的又好像是游刃有余,放她一馬的感覺。
紅衣下意識地將手腕重新包扎了一下,又多看了一眼這只女鬼。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始終看著自己的手腕,似乎是在壓抑著情緒,咬了咬唇,又問她:
“你真這么恨他?”
紅衣將她身上緊縛的繩子松了松:
“沒有,我說過我不恨他?!?p> 總覺得這只小鬼的眼神漆黑的滲人,甚至有些熟悉。
窗臺上的香斷了一截,只剩下一點點了。
“你要走,便去找那棵樹,樹下那座小丘,便是出口?!?p> 紅衣出門之時,那只小鬼在身后淡淡開口,聲音中毫無波瀾,沒有什么情緒。
可她聽著,卻像是感受到了無邊的孤寂與無奈一般,像是要將她拉入一個更深的深淵。
轉(zhuǎn)過墻角,確定無人之后,紅衣便化作了一只三花小貓,往花叢中一路小跑過去。
那樹下,果然有一座小丘,被淹沒在重重疊疊的花叢之中。
為什么會有一座小丘?
紅衣轉(zhuǎn)過這個念頭,沒有深究。
她小小的爪子在小丘之上胡亂拍了兩下之后,一旁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洞。
腳伸進(jìn)去。
分明是那么小一個洞,卻像是踏入了深淵,深不見底。
紅某人感覺自己像是撞到了什么東西,腦袋暈暈乎乎的,便在出口處暈了過去。
她被嘈雜的腳步聲吵醒,瞬間警惕地抬起頭,看向周圍。
是人間。
確切的說,是在街井之中。
天空之中下著細(xì)碎的小雨,她渾身都濕透了。
三花紅衣甩了甩身子,并不打算變回去,這樣會方便很多。
她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即便是成為了一只貓,她手上的蝴蝶依舊還在。
于是她便追著那只蝴蝶往外走。
還未走出兩步,便被人舉了起來,她掙扎著,礙于周圍的重重人影,不敢發(fā)作。
“哎呀,好可憐的小貓,渾身都濕透了。”
是一個小丫頭清脆的聲音。
她抬起頭,見那丫頭面向的方向,是一定華麗的轎子,轎中人打開轎簾,是一張干凈清透的臉。
若不是她的蝶落在他肩膀上,紅衣必然是會用仙氣飄飄來形容他。
可地府的蝶,從來只會被森然的鬼氣吸引。
轎中人的眼神飄下來,在紅衣身上掃過一眼。
“丟了,臟。”
聲音清冷,冰涼。
“公子,帶回去吧,聽說那人挺喜歡貓?!?p> 轎中人頓了下,沒有說話,放下了轎簾,像是默認(rèn)了。
“喵。”
紅衣不再掙扎,任由那個丫頭抱著。
除了被雨淋濕有些臟亂的毛發(fā),她的一雙眼睛亮的驚人。
那丫頭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好乖的小貓,走,帶你回去吃肉!”
幾人停留在一條深巷之中,那扇門十分隱秘,在城中饒了好幾圈,她都被繞暈了。
那位公子在侍女的攙扶之下進(jìn)了屋,臨了倒是沒忘了她。
“洗干凈再給那人,臟。”
又說她臟。
紅衣惡狠狠地喵了一聲。
那小丫頭似乎是真的很喜歡貓,給紅衣洗澡的時候也是極盡溫柔,生怕一個不小心將紅衣弄疼了。
她抓起紅衣的小爪子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她的右爪肉墊上有些血肉模糊,還在流血。
“哎呀!”
她驚叫一聲,急匆匆跑遠(yuǎn)了。
“先生先生,貓兒受傷了!”
紅衣低頭舔了舔自己的肉墊。
大驚小怪。
那丫頭很快又折回來,手中拿著快帕子,臉上的表情不是很高興。
“先生不愿意治你,我給你包一下吧?”
于是紅衣的爪子便被里三層外三層地包成了饅頭。
“好啦,我?guī)闳ヒ娤壬?,他見了你肯定會后悔方才沒有治你!”
那小丫頭自信滿滿地對著紅衣說道,還低頭在紅衣腦袋上蹭了兩下。
紅衣到底是淋了雨,有些怏怏地窩在丫頭懷中,被抱緊了所謂先生的屋子中。
打開門的時候,便聽見里面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滾出去。”
三花貓?zhí)痤^來,原本聳拉的兩只耳朵都豎了起來。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