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瞻前顧后
言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下午說要的很簡單,她不懂。
若是心意,他們之間早已言明兩相歡喜。
乍然她明了的拍了拍自己的腿,他定然是有什么喜歡的小玩意在自己的庫房里,又不好意思開口。
武爍每日晨起卯時去軍機(jī)營,到了酉時甚至戊時才回到云羅殿,見到她的那一眼懸起的心才會放下。
第二日,他剛踏進(jìn)云羅殿,便看見她坐在院子的石椅上,乖覺的撐著下巴,身后漫天未落的霞光都將美好揉碎了,傾瀉在她身上。
見他歸來,她眼眸盈亮欣喜的迎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神秘的說道“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不知所云的被她拉進(jìn)了屋,瞬時傻眼了。
滿屋子的琳瑯玉器,目不暇接的金銀珠寶。
“你這是?”
她笑嘻嘻的對著目瞪口呆的他說“云羅殿里所有的好東西都在這里了,有定州紅瓷花瓶,古玉璧,夜明珠,金如意……”
她興致勃勃的指著那些個寶貝向他介紹著,他莫名其妙的拉下她的手問道“你要干嘛?”
“送你!”
他仿佛被人用木錘砸了腦袋,稀里糊涂的又道“啊?”
她揮了揮手,說道“好吧好吧,昨日你不是說你要的很簡單嗎,云羅殿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你挑吧,或者喜歡都拿走也行”
見她如此豪氣大方,他忍不住笑了,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家伙原來是把昨天自己無意的一句話放在了心上。
他故意逗她道“那我要那株紅珊瑚,你給不給”
她委屈的撅了撅嘴,一咬牙便說道“給!”
“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說道“知道你舍不得,看來為了趕我回將軍府你還真是下血本,不過我也不要那個”
一股無名火從她心里騰的升起,頗為暴躁的打了他一下,生氣道“那你到底要什么,要上天嗎?”
他笑著拉住那只捶打他的手貼在心口,說道“若若,謝謝你,我不需要你給我些什么,我只要你能安康喜樂”
她心里泛起一陣感動,徑直闖進(jìn)他懷里抱住了他“我又怎會不知你心中所愿,只是你日日在這云羅殿,終是不妥”
他冷冷的推開她,神色不悅的問道“有何不妥?你就這么想趕我走?”
她慌亂的拉著他的胳膊解釋道“不是趕你走,只是本來你就該……”
他憂郁的垂眸,黯然神傷的打斷她的話“本該如何?克己復(fù)禮與你相距甚遠(yuǎn)嗎?”
失落如同一盆兜頭而下的涼水將他澆透,原本他以為她對自己的喜歡不會顧及到旁人的看法,或許是自己高估了在她心里的位置。
在他心里,她比生命還要重要,流言蜚語又算的了什么。
一時間,萬千話語凝澀于喉,她又急又氣,眼淚都涌了上來“我……我……”
寬大的手掌抹去了她眼角的淚,他輕聲說道“你不必如此為難,我走便是了”
他轉(zhuǎn)身的決絕,她眼睜睜看著他的衣角如同田野間的蝴蝶那般,振翅飛走,手里空空如也。
武爍雖然回了將軍府,但言蹊卻悶悶不樂,想到他離去時難過失落的模樣,她的心便像掉入了谷底。
心情不好,食欲也不好,連著好幾天武爍都沒有來見她了,轉(zhuǎn)眼間就快要入冬了,天氣愈發(fā)的寒涼了起來,她甚至自怨自艾的想著,若是自凍病了,他定然就會心軟來看她了。
可是自從傷好后,她的身體便日益強(qiáng)壯,任憑她半夜坐在窗前吹風(fēng),都沒有一個噴嚏。
王后剛踏入云羅殿,就瞧見院子里的地上落滿了枯黃的樹葉,她正懨懨的趴在石桌上,無精打采的看著陰沉深秋的天空。
她溫柔的輕聲喚著“若若”
她這才打起精神,笑著向她行禮道“母后”
王后憐愛的撫了撫她的頭,問道“怎么了?”
她沮喪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委屈的討伐道“還不是武爍,我只是讓他搬回將軍府,他便與我吵架”
她笑了笑,說道“所以這幾日爍兒下朝直接回了將軍府,你們幾日沒見,你想他了?”
若依從前的性子,她定然矢口否認(rèn),可現(xiàn)下她卻委屈巴巴的點了點頭,如同溫順的羔羊般說道“母后,他待我太好了,好的讓我有些惶恐不安”
“你是怕,若哪一天他不想待你好了,你會難以承擔(dān)那個后果?”
王后一語中地,所以那日他離開之時,她才賭氣沒有說出是因為新婚夫婦一個月不能見面,想要快些成婚才趕他回將軍府的。
“可是若若,愛不止是待他好,還有互相信任”
言蹊懵懂不解的喃喃著信任二字,好像他們從相識起,她便篤定了他對自己只有憎惡。
好像他的好在她眼里,不過只是愧疚和彌補(bǔ),甚至那么明顯的心意,她都不敢承認(rèn),那是喜歡。
他那樣走了,是覺得自己的愛無所顧忌,而她卻瞻前顧后,那落寞神傷的眼神像火熱的烙印落在了她心上。
可是他又何曾相信自己,瞻前顧后的愛難道就不是全心全意了嗎?
于對方的喜歡,他們始終都帶著不可置信的猜疑。
王后離開后,她漫無目的的走在宮里,感覺不到忙碌而過的宮人,也看不見長廊旁隨風(fēng)搖曳的枯木枝,也聽不見花園里傳出來的琴聲,更察覺不到自己的腳步是朝著軍機(jī)營走去的。
長廊盡頭四季常青的松柏之下,寧昕夢尷尬的看著常侍郎家的小公子,那桀驁頑劣的紈绔拿著錦緞盒非要硬塞進(jìn)她手里。
她推諉著,常小公子便以為她是客套和女兒家的羞澀與他假意推搡,更加卯足了勁將手里三尺寬的盒子塞給她。
寧昕夢被糾纏的甚煩,自從被扣在都城,那些世家公子便逐隊成群的向她獻(xiàn)殷勤,旁人拒絕個兩次便都作罷了,偏生這個常小公子臉皮厚。如何打發(fā)都不消停。
他抱著盒子,得意洋洋的說道“這里面是我娘全部的珠寶首飾,我看郡主你每日打扮素雅,便將它們都拿了出來獻(xiàn)給你,你也別害羞不肯收,雖然郡主出身清貧,但你我二人若是結(jié)緣,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難得她那個能忍的性子垮了臉,若是在寧城,定然把他綁在柱子上,四面放上鏡子,讓他好好瞧一瞧自己是個什么模樣。
她黑著一張臉,正欲抨擊他兩句,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言蹊大笑著指著常小公子,嘲笑道“常公子,你知道什么叫夏蟲不可語冰嗎”
他一臉懵,下意識反問道“夏天的蟲子會說話嗎?”
她笑著走上前,一把拉住寧昕夢,對他說道“你回去捉一只,就知道了”
言蹊拉著寧昕夢走了好遠(yuǎn),他都還愣在原地,費解的想著蟲會說話嗎?
走著走著言蹊便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倒在墻上,她對她說道“聽說過尚書家的兒子是個膿包,沒想到竟膿包至此,真是笑死我了”
她朝她行禮,說道“多謝殿下替我解圍”
言蹊擺了擺手,說道“明日我便讓父王下令,那些世家子弟不得隨意進(jìn)出宮,你遠(yuǎn)道而來,還要每日遭受他們荼毒,著實太慘了些”
寧昕夢看著眼前與她年歲相仿的姑娘,笑的那樣肆意明媚,比她們南海春日枝頭的海棠還要好看。
這般的自由隨心,無所顧忌,真叫她心生羨慕。
言蹊見她眉間的薄愁,立馬斂住了笑意,關(guān)切的說道“天涼了,郡主怎還穿的如此單薄?”
雖然知道她目的不純,寧城王府的陰謀會威脅到武爍的性命,但作為東道主,表面禮儀還是要做到的。
她笑道“寧城靠海,四季如春,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穿過厚衣服”
言蹊難免心里一陣感觸,她也是第一次感受人間秋冬,第一次穿厚衣裳,第一次吹秋風(fēng)。
想到大海,莫名的感到和她有些惺惺相惜,竟還隱約覺得她有些可憐無辜。
孤身一人,背井離鄉(xiāng)。
雖然她也是那樣,但她身邊卻有父母和意中人,她孑然一身,如同冰天雪地里的一枝孤梅。
茫茫孤單,無人陪伴。
“雖從未過過秋冬,但還是要遵循它們的習(xí)慣,如此下去,郡主定然是要在都城中過冬的,明日我便讓司制殿送幾件現(xiàn)成的厚衣裳,郡主切莫凍著,生病了可不好”
好像許久都未曾有人關(guān)心過她,病痛災(zāi)難,只要她不死便好。
心里那空了許久的感動,就這樣在她的一句關(guān)懷之中滿溢。
她點了點頭,說道“謝殿下”
言蹊拍了拍她的肩膀,豪邁的說“不用謝,不過舉手之勞而已,我還有事,先走了”
剛走出沒兩步,她又回過頭對她說道“郡主下次出門記得帶上侍女,免得遇上登徒子”
寧昕夢許久都沒有這般笑的赤忱了,眼里的光都亮了起來,她還未開口回話,只見她便又走了回來,難為情的欲言又止。
“額,郡主啊,不管是在寧城還是都城,傾慕你的男子應(yīng)該都挺多的吧”
她點了點頭,的確,可以用過江之鯽來形容。
言蹊心一橫,還是開口問道“若是一個男子喜歡你,會最希望你送他什么?”
她湊近她的耳旁,小聲說了一句讓她的臉染上一層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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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腿叮當(dāng)
武爍:殿下怕是對浪漫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