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微微亮,夜雪初停,朱顏的暖轎已急匆匆停在慈寧宮宮門口。雙腳才下地已見榮琳神色肅然恭候在旁。
朱顏忙迎上前去扶起榮琳,“姑姑,太皇太后這么急著召見,可是為著鬼火一案動怒了?”
榮琳輕嘆一聲,握著朱顏雙手,擔(dān)憂道:“可不是嘛!天子腳下,本應(yīng)是太平祥瑞之地,如今竟出了這等不堪言耳之事,太皇太后就是再想撒手不管亦是難以心安。奴才已許久不曾見過老主子如此動怒了,就連皇太后也勸不住。娘娘回話時可得十足地走心才好?!?p> 朱顏頷首,溫聲道:“多謝姑姑提點(diǎn)?!?p> 待到進(jìn)了偏殿寢宮之中,朱顏只覺原本冰涼的手心幾乎要沁出冷汗來?;侍笳秊樘侍笈弦患箅N堇稂c(diǎn)著檀香,晨光透過明紙柔柔打在太皇太后面上,似乎拂去了她不少的怒意。
圓月為朱顏解下素色斗篷悄悄退了下去。
“給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朱顏掀起裙角跪了下去,正兒八經(jīng)行了半扣之禮。
太皇太后接過蘇茉爾呈上的茉莉花茶淺嘗一口,握著黑玉佛珠的手輕輕揮了揮,示意皇太后入座,這才正眼望向行著大禮的皇后:“皇后近來并無犯錯,何必行此大禮?”
朱顏眉目一派恭順柔和:“回太皇太后,孫媳無力管治后宮,致使后宮不睦,人心不古,更有鬼魂之說流傳,頻添人命,而今兇手仍舊逍遙法外,孫媳又怎會無過錯?!?p> 太皇太后面色一派寧和,唯有眼中不加以掩飾的一抹怒氣透露了她不悅的心緒,“聽聞顏貴人死的當(dāng)晚,皇帝賞賜了你一座四季未央園?宮里頭剛死了人,你們倒還有這般興致,也實(shí)屬難得?!?p> 朱顏不自覺握緊手心,指尖觸碰到沁涼的冷汗,心間似乎也隨著涼了涼,“四季未央園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圣恩難卻。孫媳感念之余實(shí)感惶恐?!?p> 太皇太后高高在上,素衣華服之中隱隱透出睥睨天下的至尊氣魄,雖年華老去,積年沉淀而下的華貴尊容卻足以令人忽視她因年歲留下的深淺痕跡,“古時夏桀有王后,名為妺喜,妺喜喜歡聽裂繒之聲,夏桀就時常將繒帛撕裂以博妺喜一笑?;屎竽阆矚g白蓮,聽宮人們說皇帝嫌棄御花園中的蓮池不干凈了,要給你在四季未央園中另辟一處蓮池,莫非皇帝想為了博得你傾顏一笑,意欲效仿夏桀為你尋盡天下所有無污無垢的白蓮花么?”
朱顏嗅出一絲險意,忙不迭俯身磕下一頭,“太皇太后明鑒,孫媳絕不敢做妺喜那般的亡國之母,只愿效仿漢宮皇后衛(wèi)子夫,一生克盡己任,不爭不斗,寵辱不驚,一心一意管制后宮,不涉朝政,輔佐君王?!?p> 太皇太后面色越發(fā)的柔和,只是眉頭輕蹙:“漢宮衛(wèi)皇后?她晚年下場可是悲涼得緊,效仿她么,你倒是不怕沾了晦氣。哀家只盼你有母儀天下之風(fēng),賢良淑德,一生安康常伴君王側(cè),如此方能不負(fù)皇帝待你的一片癡情哪?!?p> “聽聽,太皇太后內(nèi)心是如何疼惜你的。”皇太后素來也是不管后宮諸事,如今碰上此等攸關(guān)人命的大事卻也不免坐落不安,眼見皇后為此憔悴蒼白,內(nèi)心升起憐意,“歷朝歷代的后宮從來就不是個清靜地兒,你心有余而力不足亦是在所難免,更何況你年紀(jì)還小,又心無城府,要你一人扛起這管治六宮的責(zé)任,實(shí)在也是難為你了?!?p> 太皇太后手中的佛珠不停轉(zhuǎn)動著,末了,幽幽嘆氣,道:“哀家自十三歲隨哥哥吳克善初入盛京嫁與你皇祖父,到如今已歷經(jīng)三朝,早已見慣看透后宮諸人諸事。那時候你皇祖父妻妾如云,彼時的后宮尚不如眼下這般有規(guī)矩,爭斗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論路如何難走,哀家也都一個人咬著牙走過來了,哀家自問問心無愧。那么你呢?芳兒,你是皇帝的元妻,萬民之母,肩上所擔(dān)負(fù)的遠(yuǎn)不止六宮之責(zé),天下人又豈會因你年紀(jì)尚小而對你有半分的寬待?更何況你也已十七了,當(dāng)真也算不得小了,凡事也應(yīng)學(xué)會自己掌控,而不是讓旁人為你勞心勞力,要知道皇帝為了前朝已經(jīng)是勞累不堪,卻還要為了你殫精竭慮。哀家老了,原本以為下半生可以貪圖個清靜,后宮諸事再不聞問。只是你若是再這般無為,叫哀家和皇太后如何放心將后宮全然交予你?”
朱顏深吸一口氣,依舊垂首恭順道:“孫媳讓太皇太后、皇太后擔(dān)心勞神了,實(shí)該受罰。前次常答應(yīng)的死因未能查明,孫媳已為此寢食難安,是孫媳無用,未能將兇手繩之以法,已致顏貴人、錦貴人、小南子再度死于非命。天子嬪御也好,內(nèi)監(jiān)宮人也好,人命實(shí)不分貴賤,今次無論如何孫媳都會舍命一一查明案情,還死者一個公道,還后宮一派安定,如若不然,孫媳愿以命抵命?!?p> 太皇太后定定凝著朱顏,微怔。皇后言下之意是在怪自己當(dāng)日阻撓她查明常答應(yīng)之死嗎?常答應(yīng)雖說不是什么好苗子,皇帝不需要那般無家勢無才情無賢心的嬪妃,但畢竟也是人命一條,為了大局犧牲了她,對她而言豈非殘忍無情?太皇太后眼中幾不可察略過一絲愧意,“芳兒何必言重至此。罷了,歸根到底也算不得你的錯,哀家氣的不是你,你且起來上座吧。榮丫頭,給皇后備個手爐?!比萘崭I淼懒寺暋笆恰?,與皇后對視一眼,終究都放下了心頭一塊石頭。
“聽聞皇帝昨夜龍顏大怒,漏液急召明珠進(jìn)宮,芳兒,你給哀家說說,案件都查到哪兒了?”
朱顏接過榮琳呈上的紫銅喜鵲繞梅手爐,點(diǎn)頭對榮琳以示謝意,“回太皇太后,此案有明珠大人協(xié)助,孫媳當(dāng)真是如有神助。有關(guān)御花園灑掃內(nèi)監(jiān)小南子之死,昨夜大人已然驗(yàn)過尸身,死因確是溺水而亡。只是大人心細(xì),聞到死者身上有股殘存的香味,于是順藤摸瓜,到死者耳房之中查探,最終發(fā)現(xiàn)屋內(nèi)還殘留著一股草香味,香味原是出自炭爐之中?!?p> 太皇太后奇道:“草香味?”
皇太后問道:“是什么草?莫非能致人于死地?”
朱顏回道:“回太皇太后、太后,向來都是夏日多蚊蟲,因此一到夏日后宮諸人都會熏些艾草以驅(qū)蚊蟲,這原是正常得很。我們原先以為小南子是在炭爐之中添加了艾草以驅(qū)趕蚊蟲,這才讓衣物染上了艾草的味道。后來仔細(xì)一想?yún)s是不對,冬夜寒冷,一般并無蚊蟲侵?jǐn)_,為何小南子會多此一舉?細(xì)細(xì)察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那炭爐之中燒的并不是艾草,而是不論樣子或是味道都與艾草極為相似的另一種藥草——苦艾草?!?p> 皇太后蹙眉道:“苦艾草?怎么宮中竟還有這種藥草么?”
朱顏道:“苦艾草本身也具有驅(qū)蚊功效,但是其香味濃烈且伴有辛辣味,比艾草的味道要更烈一些,這辛辣味便是區(qū)分這兩種藥草最好的方法,即便藥草被燒成了灰燼,辨認(rèn)不出原貌,但是只要留心,其味卻還是能清楚辨認(rèn)的。小南子房中處處是這種香味,斷然是錯不了的?!?p> 太皇太后接過蘇茉爾呈上的一盅蜜煉枇杷膏,只用勺子輕輕攪拌著,卻沒有動口品嘗的胃口,“那苦艾草到底有什么古怪名堂?”
朱顏回道:“鮮少有人知道,苦艾草尚有一種極其獨(dú)特的作用——致幻。此種藥草一般人少量聞了是無妨的,但若是在密閉的房中長期大量吸入則能使人產(chǎn)生幻覺。小南子是發(fā)現(xiàn)蓮池浮尸之人,難免受了大驚嚇,心緒已然紊亂,再加上苦艾草日日夜夜在旁作祟,如此一來更是神思不清,懼由心生,產(chǎn)生幻覺,這便可以解釋他為何瘋癲,成日覺得自己被鬼魂纏身?!?p> 太皇太后冷哼一聲,重重置下湯盅,冷哼道:“當(dāng)真是妙計。此人心思如此縝密,又精通醫(yī)藥,步步為營,這樣的人委身為嬪妃,還真是委屈她了。照這般說來,小南子這見鬼之說實(shí)屬烏有,只是宮中多人親眼目睹過那些鬼火,總不會都是苦艾草所致,全都是幻覺吧?”
一道柔和的晨光灑落在朱顏嫻靜柔好的面容之上,眼角如朱砂般的墜淚痣也蒙上了一層暖色,只是似乎怎樣都暖不進(jìn)心底深處,“鬼火所見,并非幻覺,否則錦貴人也不會慘死在鬼火焚燒之下?!?p> 太皇太后點(diǎn)頭,眼中略有悲憫之色,道:“那孩子死得慘,初入宮便淪為宮廷爭斗的犧牲品,皇帝甚至還未正眼相看過她?!?p> 朱顏低頭道:“皇上原意是給以嬪禮厚葬入妃陵,只是禮部卻紛紛上書,指錦貴人死因極其不祥,若是葬入妃陵輕者對后宮不吉,重者給整個皇室?guī)砘逇?,皆道不祥。既然牽扯到皇室安危,遏必隆大人深知其女死因,就是憤而告病不上朝,在喪葬這件事上卻也未敢多言,皇上本就煩心,實(shí)在無力費(fèi)心,便隨了禮部所奏,將錦貴人于玉牒之中除名,不葬入妃陵,但皇上畢竟念情,為錦貴人在城外擇了一處良地,仍以嬪禮厚葬之,做足法事以度亡靈。顧及君臣之情,皇上亦言明過些時日會另擇個吉日再度納入遏必隆之庶女為嬪,以慰遏必隆失女之痛?!?p> “嗯?!碧侍箢h首,“皇帝長大了,到底是顧大局,如此方最穩(wěn)妥。昭妃在皇帝身邊時日于諸妃之中是最長的了,如今還未有所出,遏必隆那老頭兒心里能不著急么?皇帝雖說還年輕,但于子嗣方面確實(shí)是單薄了些,再添新人亦無可厚非。”
朱顏只作恭順狀,“太皇太后說的是?!?p> 太皇太后望著朱顏,眼中蓄著慈和,“宮中出了此等不祥之事,若再這么拖下去,再出人命,只怕人心將會更加惶惶難安,到時候就不再是你能掌控得住的了。鬼火之事,究竟查得如何了?”
“確有眉目,只是孫媳有一計,尚且不能將鬼火的實(shí)情透露半分,以免讓人起了防備之心,她若是收手,將會失去蛛絲馬跡,屆時想要查明將會難上加難,還望太皇太后體諒?!?p> 太皇太后手中的佛珠不斷地轉(zhuǎn)動著,“哦?既有良策,想必你心中已有勝算,如此哀家便暫不插手了,你看著辦吧?!?p> 朱顏遂起身行禮如儀:“多謝太皇太后。”
榮琳突然打了簾子進(jìn)來,福身道:“太皇太后,昭妃在外求見?!?p> 皇太后道:“聽聞那日她于宮中大為失態(tài),直言要為錦貴人報仇,想必也是為了鬼火一事而來?!?p> 太皇太后轉(zhuǎn)動佛珠的手停了停,意味深長道:“遏必隆的女兒,都不會是無能之輩。榮丫頭,宣她進(jìn)來吧?!?p> 昭妃一進(jìn)門亦是大行跪拜之禮:“妾給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請安?!?p> 太皇太后繼而轉(zhuǎn)動手中佛珠,微微側(cè)目:“今兒個你們個個兒都是怎么了,都對著哀家行這般大禮,哀家雖是一把老骨頭了,可也不是只知拘泥于禮教之人,別一見到哀家動不動就跪啊磕的,快起來入座吧?!?p> “多謝太皇太后?!闭彦谖窗臄v扶下起身,落座朱顏下首,一如往常一般濃妝艷抹,眼簾飛紅,一襲如水流淌的海棠紅長袍環(huán)佩叮當(dāng),只在滿頭冰涼透冷的珠翠之間斜插一株白色雛菊,以示對亡妹的哀思,“既然皇后也在此,妾有一事還請皇后解疑,若皇后解不了妾心中的疑惑,便請?zhí)侍?、皇太后為妾解惑?!?p> 皇太后微微一笑:“昭妃素來聰慧,竟也有你想不明白的么?”
昭妃面無一絲笑意:“謝皇太后夸獎,若論起才智,妾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及皇后娘娘的?;屎竽撕髮m之首,又深得皇上寵愛,素來嘉言懿行,想必在蓮池浮尸及鬼火燒身一案中定會守正不阿,無論查出兇手是何人,都不會暗起包庇護(hù)短之心,將其正法以肅后宮綱紀(jì)?!?p> 朱顏冷眼打量昭妃,卻也實(shí)在看不出真假虛實(shí),狐疑她內(nèi)心打的是什么算盤,“這是自然,不論兇手是何人,本宮都會秉公辦案,就算兇手是昭妃你,本宮也絕不會手下留情?!闭f到最后,清透眼眸籠罩昭妃,頗含深意。
昭妃紅唇倏然上揚(yáng),宛如一株海棠花突然無聲綻放,艷絕人色,“如此,那妾便敢問皇后娘娘,這枚玉佩是怎么一回事?”
昭妃話音方落,未艾即刻雙手呈上一絹白絲帕,將絲帕打開,一枚蝙蝠紋和田白玉佩赫然入目。
朱顏眼底一跳,沉聲道:“這枚玉佩怎會在你手上?”
昭妃斂去笑靨,語聲卻是仍舊恭順:“回皇后,妾聽聞皇后自顏貴人尸身上獲取這枚玉佩之后便即刻暗中送往內(nèi)務(wù)府查找出處與去處,只是許久都未曾有消息,妾就想莫非是內(nèi)務(wù)府的人玩忽懈怠,便親自前往內(nèi)務(wù)府走一趟,只是奇怪得很,內(nèi)務(wù)府的人說是受了皇后懿旨,只能暗中查詢,不得向任何一人透露任何消息,妾雖是一介后妃,不敢違背皇后懿旨,不能干涉內(nèi)務(wù)府辦事,但皇上應(yīng)允妾協(xié)理六宮,參與鬼火燒身一案,而這枚玉佩顯然是顏貴人之死的重要物證,顏貴人之死又與鬼火燒身一案脫不得干系,這才違背皇后懿旨親自查明玉佩去處,實(shí)在是查案心切,如若皇后以為妾忤逆犯上,還請皇后降罪?!闭Z畢,起身,深深一福不起。
太皇太后望向朱顏:“芳兒,怎么回事兒?”
未等朱顏啟齒,昭妃已鏗鏘有詞:“皇后方才說無護(hù)短庇佑之心,那么,請皇后告訴妾,為何將這枚玉佩藏藏掖掖,就因?yàn)樗瓕倩坼袉???p> 提及慧妃,太皇太后眸色一變,皇太后不禁怔住。
昭妃又道:“滿宮里誰人不知皇后與慧妃姐妹情深,倘若后宮這兩樁大案都與她有關(guān),那么皇后是打算包庇其罪過嗎?”
朱顏心中雖早已動氣,面上仍是端莊柔和,“昭妃這是在指摘本宮德行有虧嗎?”
“妾不敢?!?p> 朱顏心底一聲冷笑,上前親手扶起昭妃,溫婉道:“昭妃頓失親妹本宮能諒解,但若因此而失了分寸便有失宮妃典范了。這兩樁案本宮無時無刻不在費(fèi)心查辦,之所以暫未透露玉佩之事自有本宮的道理,僅憑一枚玉佩不足以斷定顏貴人之死必定與慧妃有關(guān),本宮當(dāng)日從尸身上取下玉佩之時,那玉佩還尚有體溫,試問隨著冰冷尸身浸泡水中多日的玉佩又怎會留有人體余溫?只可能是尸身被打撈上來時有人暗中將藏在身上多時的玉佩塞入尸身手中,昭妃又如何肯定這就不是那真正的主使者使的栽贓手段?”
昭妃道:“皇后說的是,您是中宮,做事自有您的道理,妾本無權(quán)亦無意置喙。只可惜如今這枚玉佩余溫盡去,有的只是溫潤清涼之觸感,已無法證實(shí)娘娘當(dāng)日所感所覺,實(shí)難以此作為慧妃脫嫌之證。妾不明白既然皇后堅信慧妃清白,又為何向眾人隱瞞這枚玉佩?所謂清者自清,慧妃倘若真是清白如蓮,想必絕不怕皇后光明正大的盤查……”語至最后,刻意加重了“光明正大”四字。
太皇太后清了清喉頭,昭妃會意即刻噤聲。
“且不說慧妃素日溫善柔弱,就是無意間踩死一只螻蟻也會心疼上半天的人,實(shí)不像那歹毒心腸之人,哀家知道皇后是打心底里不信兇案與慧妃有關(guān)的,再者慧妃如今臨盆在即,凡事自以皇嗣為重,想必皇后也是出此考慮?!?p> 朱顏暗自松氣,“還是太皇太后知孫媳心?!?p> “嗯?!碧侍箨H目養(yǎng)神,一面轉(zhuǎn)動手中佛珠一面緩聲道,“但是皇后也應(yīng)謹(jǐn)記,管治后宮不得以情誤事?;坼热灰雅R盆在即,那么哀家的皇孫不日即將降世,倘若這件事真與慧妃有關(guān),皇后大可放開手去查辦,不必再有顧忌?!?p> 太皇太后話中有意,雖未十分挑明了說,但是朱顏內(nèi)心已經(jīng)十足十明白了。今次顏貴人之死不同于常答應(yīng)之死,死的時間不同,家世背景不同,自然另當(dāng)別論了。不管慧妃是否有罪,眼下腹中之子已經(jīng)足月,即將瓜熟蒂落,就是查案波及到慧妃也有的是辦法舍母保子,已不足為慮。朱顏內(nèi)心不禁徒起悲愴之感,好一個帝皇之家啊。
“孫媳謹(jǐn)遵太皇太后懿旨。只是孫媳還是認(rèn)為查案應(yīng)當(dāng)暗中進(jìn)行,一來可盡?;坼缸悠桨?、有助于順利產(chǎn)子,畢竟皇嗣才是皇家的頭等大事,二來若查出所有的事情與慧妃無關(guān),也可免其受疑敗德之屈辱。不知太皇太后以為如何?”
昭妃聞言眼角眉梢之間一瞬掠過一絲冷笑,再度涼涼插嘴:“不知是不是妾愚昧無知錯解了皇后之意,妾怎么聽著皇后的意思還是有心護(hù)短?”
朱顏神色一正,豁然站起,袖袍一揮,沉聲說道:“昭妃,慧妃及其腹中皇子是否與你結(jié)仇結(jié)怨?你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何用意?”
昭妃不慌不忙俯身跪下,慵媚中顯盡不卑不亢:“皇后息怒。妾絕無冒犯皇后之意,只是查案心切?;坼氐煤髮m眾人喜愛,妾雖不曾與她深交,但也喜歡她不爭不搶的性子,不曾與其結(jié)仇生怨。她腹中之子是皇上親子,妾既為皇妃自然也算是其母,皇后也知妾侍君多年仍無所出,心中有多喜愛孩子誰人可知?將來只會倍加疼惜他,只當(dāng)親生孩兒對待?!?p> 朱顏面色稍霽,只是眸色越發(fā)清冷凌厲:“本宮就當(dāng)你此話是情真意切了。既然你不信我,今日本宮便當(dāng)著太皇太后、皇太后面前以中宮典范起誓,來日不論查出兇案主使者為何人,本宮定依法嚴(yán)懲,以正宮規(guī)!”
“皇后賢德,實(shí)乃我大清后宮之福,妾在此先替舍妹亡魂敬謝皇后?!闭彦┥碣N額,語含哽咽,發(fā)云一側(cè)的累絲蝶戀花步搖一顫一顫的,搖曳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