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流跟在日軍軍官的后面,眼睛卻在往四下里逡巡。
怎么這個鎮(zhèn)子里全是日本兵,竟看不到一個老百姓耶?
這是幾個情況?
來到鎮(zhèn)里一座頗為氣派的房屋前,日軍軍官對門口的衛(wèi)士用日語說:“請你轉(zhuǎn)告吉田中佐,就說觀音嶺上有回訊,請他速來議事!”
“哈依?。㈤T衛(wèi)垂手站立,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劉二流聽不懂這嘰里呱啦的語言,只得傻瓜樣立在一旁。
日軍軍官交待完畢,徑直往房子里走去。
想不到在外面看到的是冷清又冷清,房子里卻熱鬧非凡。一個寬大的堂屋,相向擺上了好幾張八仙桌,八仙桌上供著幾個大盒子,每個盒子前必有一個日本兵坐著。
而旁邊的臥房里,有人在呼叫:吉川,吉川,請報(bào)告你的位置!請報(bào)告你的位置!
停了一會兒,又聽見有人在呼叫:櫻花,櫻花,請報(bào)告你的位置!請報(bào)告你的位置!
劉二流并不曉得那些個大盒子其實(shí)就是無線電臺,有幾個大盒子就是有幾部無線電臺。
他在鷹愁澗里,關(guān)于什么是電臺?電臺有什么作用?他是聽都沒聽說過,更不用說看過了。
還有那些呼叫,這明顯的是在詢問部隊(duì)到達(dá)了哪里?具有重要的軍事價(jià)值。可是劉二流并不懂!
堂屋里很逼仄,軍官帶著他側(cè)著身子往里走。穿過天井,進(jìn)到第二個堂屋。
這下劉二流才看清楚了,原來這幢很有氣派的房子是個二幢直進(jìn),這第二進(jìn)和第一進(jìn)一樣寬敞,結(jié)構(gòu)也相同。
這樣的房子,沒上山投奔他堂叔前,也和那些個大盒子一樣,看都沒看過。不過后來跟著他堂叔,倒是砸過幾回這種房子的主人的窯子。才知道世上還有這么好的房子!
這第二進(jìn)房子里就幽靜多了。偌大的一個堂屋,里面只擺了一張長方桌,長方桌的兩邊擺了幾張木靠背椅子。長方桌上鋪了塊像青草那樣顏色的布。堂屋的上首掛的是一幅花哩胡俏的大畫,有一個人站在大畫前。
劉二流不知道這張大畫是張大地圖一一關(guān)于地圖,他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聞著聲響,站著的那人轉(zhuǎn)過身來。劉二流看到,這個人的年齡明顯地要比帶他進(jìn)來的軍官大得多,穿著筆挺的呢子軍服,很是威風(fēng)。
“山田君,他是?……”那位軍人狐疑地問。
“將軍閣下,他是從觀音嶺上下來的。說是有重要情報(bào)要面呈將軍您?!苯猩教锏娜哲娷姽僬f。
“哦,觀音嶺?唔,快說說?!睂④娖炔患按貑?。
叫山田的日軍軍官聽后就用中國話對劉二流說:“劉二流,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對這位將軍說吧!”
劉二流一聽,趕緊從貼身衣兜里掏出一封信來。這信是師爺(軍師)姚文龍寫的。姚文龍識文斷字,所有要用筆的地方,都是師爺勞神費(fèi)力。
山田接過信,一看信封上是用漂亮的楷書寫著:“皇軍大人親啟?!甭淇钍牵骸吧矫駝⒑谧影萆稀?。
山田看罷,無聲地笑笑,順手就把信交給將軍手中。
日本將軍看完信,驚問:“那日,有兩個新四軍?兩個女新四軍?”
他說著,把信交于山田。
山田一看,也驚呆了:信上說了,有兩個新四軍現(xiàn)正在觀音嶺上,她們肯定知道雁關(guān)渡的事。
“將軍,這是很難得的事!這兩個新四軍為什么來觀音嶺?信中雖然沒有明說,但也透露出他們一定是來招降劉黑子的,他們一定知道新四軍的獨(dú)立團(tuán)在什么地方?!”山田少佐說。
“唔,快去請吉田中佐!”將軍吩咐。
“將軍閣下,我已經(jīng)派人去請了,吉田中佐很快就會來的?!鄙教锷僮粽f。
“喲西!”將軍好高興,一副喜行于色。
劉二流自然聽不懂日本話,也不知“喲西"即是“好"“很好”的意思。但他知道對于他的到來這些日軍軍官都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
由是他就很高興,覺得堂叔真給他派了個好差事!哨卡上發(fā)生的那一幕,漸漸淡出了他的腦際。
一會兒又進(jìn)來一位日軍軍官,一進(jìn)來就向年長軍官敬禮。
這位便是他們口中提到的吉田中佐吧?劉二流判斷著。
“吉田君,你先看看這個。”日本將軍將信交于吉田手中。
吉田一看,大喜過望!他一疊連聲說:“喲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將軍閣下,我們得趕緊進(jìn)山,把那倆新四軍押了來審問,以了解獨(dú)立團(tuán)現(xiàn)在的情況!”
“說嘎!我正有此意?。④娢⑿χf,“我想你派人即刻上觀音嶺將那倆新四軍帶來。正好山田君也在,就讓他來對付新四軍吧,他比我們有經(jīng)驗(yàn)。"
吉田中佐聽后“哈衣!"一聲,旋即就要出去。
“慢!”山田少佐及時叫住吉田中佐,說,“中佐閣下,我請求前往觀音嶺。這里正好有向?qū)?,方便得很!?p> 吉田一聽,止住往外邁的腳,回頭望著將軍,意思是可不可以。
將軍聽罷,用贊賞的語氣說:“喲西!山田君,你的大大的好!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山田少佐聽罷,謙虛地?cái)[著手,說:“為帝國圣戰(zhàn)效勞,理所應(yīng)當(dāng)!”說著,就進(jìn)里間去了。
等到這個山田少佐再出現(xiàn)時,他已變成了一個穿便服的商人,頭戴一頂寬邊圓禮帽,還戴了一副金絲眼鏡,顯得溫文爾雅,風(fēng)流倜儻。
他向?qū)④姾椭凶酎c(diǎn)了一下頭,就帶著劉二流往外走,邊走邊對劉二流說:“劉二流,我們現(xiàn)在就上觀音嶺,你帶路!”
劉二流聽到這位日軍軍官要親自上觀音嶺,非常激動!他想,還是自己有面子,這么大的官要上觀音嶺與我們大爺談買賣,爽!
但是他又一想,將兩個新四軍來換日本人的賞錢,這事若泄露出去,江湖上人必定恥笑。就是那彭一虎也不會放過大爺他們。
這樣想著,心里邊就很不是滋味!
但又一想,師爺說了,我們打不過新四軍,但有人打得過新四軍,這便是日本人。讓日本人去打新四軍,我們坐收漁人之利,有什么不好?!
晌午時分,獨(dú)眼龍劉二流帶著便裝打扮的山田少佐來到了觀音嶺下。
早晨出山的時候,他遇見了他的鐵哥們田雞。想不到此時又遇到了他。
田海興見他帶一個陌生人進(jìn)山,自然要盤問一番。
“二流子,你帶的何人?”田海興問。
“大哥,這便是大爺要找的日本皇軍。他是一個什么少佐?!眲⒍鞲皆谔锖Ed的耳朵邊悄聲說。
盡管早就曉得獨(dú)眼龍是下山找日本人,但現(xiàn)在見真的帶了日本人來,田海興還是驚訝萬分。
“二流子,什么人不好帶,偏帶日本人?”田海興盡量壓低聲音說。
劉二流唯恐被那個日軍少佐聽到,急得忙搡田海興的手:
“大哥,這事你莫管,管了怕有麻煩!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說來火就來火?!眲⒍魃绿锖Ed的話惹惱了日本人,趕緊勸著田海興。
好在山田正立在那里觀賞風(fēng)景,并沒聽到這邊的話,或者根本沒在乎這邊會說什么話。
田海興眼巴巴地看著劉二流領(lǐng)著日本人往山上走。
他本想說按規(guī)矩來:蒙上雙眼,拿一根木棍牽著??墒且幌氲蕉髯拥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劉二流領(lǐng)著日本人山田上了鷹愁澗,原以為日本人會累得夠嗆,孰不料這個日軍軍官大氣都不喘,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這令劉二流很納悶,猜想這個日本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到了聚義廳,見大爺和師爺正等著,劉二流就介紹道:
“大爺,這位便是皇軍少佐山田閣下?!?p> 他指著山田介紹給臥在虎皮大椅上抽大煙的劉黑子。
“皇軍閣下,這位便是觀音嶺上的大當(dāng)家,這位是師爺。”
山田拱了拱手,朗聲說:“見過大當(dāng)家!”
劉黑子故意擺著譜,懶洋洋地從虎皮大椅上坐直來身子,也把手拱了拱:
“有失遠(yuǎn)迎!見諒!”
“沒事!沒事!”山田寬宏大量,口里淡淡地說。
“我要見人!”山田絲毫不拐彎抹角。
“請便!”劉黑子與姚文龍對了一下眼,立即應(yīng)允。
“請跟我來?!币ξ凝埮c山田作了一個手勢,就帶頭往聚義廳外走。
姚文龍把山田帶到那個夾墻,打開暗孔,讓山田往里看。
山田附下身子,將眼睛對著暗孔,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瓉硎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