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帶孩子是真的帶孩子，早上顧小五一睜眼玲瓏就站在床前了，唬了一跳！
跟來的奶娘提著大大的食盒，一樣樣的放在堂屋大方桌上，自來熟的招呼宋外公等人一起用餐。門口還站著倆青年男子，一個人提著壺給宋外公和宋瑾沖一杯清茶，另一個給其余幾人倒出來的赫然是牛奶。
“老太太，這牛乳最是養(yǎng)人，說是對骨頭好的，顧姑娘也得喝一盞，里面擱了些糖，甜滋滋的?！?p> “這有油餅子、炸果子、瘦肉粥、青菜包子、綠豆糕、雞蛋面、卷餅子，若有什么想吃的，盡管說，立馬就能得了?！?p> 許是見桌上人有點不自在，道是家去給玲瓏帶件衣服，請各位慢用。
這么多早餐，正和了顧小五的胃口，花樣多，一樣吃一點舒舒服服的就開始了一天。想當年擠公交擠地鐵到了公司只能慌慌張張的啃兩口冷包子。
定了定神，顧小五給外公外婆一人盛了一碗粥，又給玲瓏塞了個包子。
“怎么我沒有啊，小五我可是你舅舅?！?p> 不等顧小五懟過去，宋外婆說：“怎么，你沒長手？還要小五伺候你，你看看你這懶樣。書也不好好讀書，天天讓外竄，你這性子還怎么娶媳婦？”
“娘，我坐家里，你就要說我怎么天天呆家里，不出去逛逛？我不在家你又說我天天出去，說我瞎混。您老要怎么樣？”
“你這什么話？我是你老娘，說你幾句還不行了？”
“哎喲喂，我的娘，這個綠豆糕好吃，你多吃一點?！编?，正好去去火。
往?？隙ㄔ缇桶l(fā)話的宋外公老神在在的端詳手中的茶碗，輕薄透潤的白瓷，碧綠的茶湯，就著熱氣吸一口，微苦回甘，余味深長。
嗯，好茶。
許是心情好，宋外公瞟了宋瑾一眼，放下茶碗，就著桌上切的細碎的小菜吃粥，間或咬兩口油條。外孫女說叫他們放心享用那就放心吧，菩薩都說她是有大能耐的。
“小五，千字文背的怎么樣了？”
“背完了外公，你吃吃這個卷餅子，刷點醬可好吃了?！?p> “嗯嗯，還是我們小五懂事?！?p> 一家子閑話說著也不耽誤吃，宋外公吃完就去前面學堂了，順手拎走了茶壺，桌上剩下的宋瑾預備給包圓，還剩一塊糖果子，剛上手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別人家的東西，忙看著玲瓏問。
“你吃不？”
整個吃飯全程要么仰著腦袋看他們說話，要么默默吃碗里東西的玲瓏做出了她今天的第一個反應，搖頭。
宋瑾把最后一塊糖果子丟進嘴里就竄出了門，他和程是謙鼓搗的畫本馬上就要完工了。宋外婆跟著后面叫喚：“早點回來吃飯。”
這才吃完早飯呢，就擔心兒子晚飯了。
玲瓏慢悠悠把碗里牛乳喝完，奶娘拿著一件小披風回來了，三兩下就利索的把桌上的碗碟收拾了，親切的和宋外婆商議起中午吃什么，留下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孩子。
對于玲瓏的狀況，顧小五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干脆帶著她去了前面學堂，偷偷溜進去，坐在最后面空置的桌子上。
翻開面前的三字經(jīng)，每當學童們讀到的地方，顧小五都指給玲瓏看。幾遍之后，示意玲瓏自己跟隨聲音指書上的文字，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課余休息的時候，前面的學童都圍了過來，孩子們知道顧小五的身份，對于新來的小伙伴也很好奇，可是玲瓏看見人這么多，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默默低下頭，摳手指，眼睛不停的到處看。
很恐慌的樣子。
顧小五有點擔心，就先帶她出去。
“玲瓏，你不用害怕，我在這里。你看還有人在保護你，不要擔心?！敝噶酥敢恢备膬蓚€護衛(wèi)，顧小五說到。
正在這個時候，坡下路上來了人，一個不認識的小孩蹭一下沖了上來。
“小五！外婆呢？”
“在......在后面。”
蹭又跟來了一個大嬸，這個顧小五認出來了，宋三姨。
“小五！外婆呢？”
“在......在后面?！?p> 兩人一前以后的往后面去了。什么情況？
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顧小五帶著玲瓏跟上。
原來前面的小孩是宋三姨家的二表哥汪蕭，已經(jīng)十歲了。因為讀書讀的好，今年送去城里讀書，平日住宿在學院。
誰知道宋三姨想著一個冬天都沒怎么好好洗澡，今天天氣很暖和，太陽又很好，非要逼著孩子在院子里洗澡，說是有太陽曬著不容易生病。可是汪二已經(jīng)進學了，又已經(jīng)知道羞恥，怎么可能露天洗澡。
在家里跟他娘玩捉迷藏，沒辦法只好一路狂奔來同村的宋家外婆。
江南的冬天陰冷，冬季洗澡大多就是端盆水拿塊布擦擦。別指望農(nóng)家人有大浴桶這個東西，柴火都珍貴的很。時下普遍的想法，若是洗澡的時候受了涼，不是又要花冤枉錢，不洗澡又沒關系。
“外婆，你看我娘！”汪小學生只覺得自己很委屈，管不了自己娘，就讓娘的娘來管。
“這個臭小子，翅膀長硬了，要你洗個澡，還跑來告狀?！?p> “那也不能在外面洗??！要洗你自己洗！”
“你還敢頂嘴！出去讀點書，連你老娘都看不起了啊?！?p> 看不下去的宋外婆也是沒了脾氣，這還有外人在呢，兩母子就吵起來了。
“行了行了，老三你別在這給我丟人現(xiàn)眼，孩子不愿意就不愿意，你還能按著他。你也是，還追出來，這一路上多少人看著。”
“娘，你不知道，這臭小子去城里讀了點書，回來嫌這嫌那。說家里廁所臭，說我做的飯不好吃。”
“本來就是！”
“你還敢說？”
大約父母對于孩子的長大是很糾結(jié)的，期待他能獨當一面，又擔心他不再受控制會離開父母。汪蕭去城里見過世面，打開了一扇新的門，他從桃源村走了出去，見到了更寬廣的世界。對于從小生活的地方有很多想法，這在宋三姨的眼里就是不知好歹不受控制了。
眼見場面又開始混亂起來，宋外婆把宋三姨扯著就走，兩人去了房里好好說話。
大人走了，汪蕭主動過來跟顧小五說話。
“小五妹妹，我五姨和小妹妹怎么樣？我每天住學堂，休沐也就一天，沒能去看五姨。下次你回家?guī)臀医o姨媽帶個好?！?p> “娘親和小妹妹都挺好的。謝謝表哥?！?p> “給你，這個是給小寶弟弟的?！蓖羰拸谋澈笱澭锩嫣统鰜硪化B縫好的紙遞給顧小五就走了。
打開一看，居然是圖解漢字。比如水、日簡單的字配上簡單的畫，確實是非常適合小寶這個年紀的。沒想到這個汪蕭表哥年紀小小又很有心，問候了宋氏和新生兒也講明了自己沒能去看望的事由，又給小表弟準備了需要的禮物。顧小五對他的印象非常好，決定要回給他一個禮物，順便解決一下自己一直以來也很難忍受的問題。
把圖解書先給玲瓏看，自己進房拿著炭筆開始畫圖。中午奶娘帶玲瓏回去午睡，顧小五就去了程是謙的家中。
宋瑾也在，幾人先討論了話本的進展，《桃花仙》已經(jīng)到了收尾階段，大致內(nèi)容就是有個桃花仙子愛上了有才情的書生，為了他甘愿放棄成仙并且?guī)椭鷷忌蠣钤瑑扇饲偕网Q過了一輩子，書生死后桃花仙化成一片桃林共同相守。
不要問為什么這么俗套，所有賣的好的書都是關于一個屌絲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里面穿插的角色就是全心全意為那個屌絲付出的女人。
每隔幾頁就有一張插畫，俊逸的書生、柔美的仙子、絢爛的桃花，程是謙的畫藝相當不錯，看的出來他非常擅長畫人物?，F(xiàn)在的還剩下的問題就是印刷，不過好在朱棣大大已經(jīng)把雕版印刷蝴蝶了出來，所以關注點都在細節(jié)顏色的調(diào)整上面。
宋瑾認識書店的人，要找書店進行印刷售賣這個事情就交給他來做。
顧小五把新的圖紙遞給程是謙，請他找燒陶瓷的師傅，看能不能燒制出來。程是謙看了半天，不明白這個是用來做什么的，顧小五細細的解釋了圓柱形的是排水管，凹槽型的帶圓口的是蹲便器。水箱顧小五沒有畫，自來水沒有解決，水箱沒有用，到時候廁所弄個木桶配個瓢也行。
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廁所要么是挖一個坑，用竹席搭個圍子，條件好一點的是埋一個大缸，上面架兩塊木板，上廁所的時候要注意小心掉進去。夏天的時候滿地的蛆蟲，更不要說還得擔心到處逃竄的老鼠和蛇。
糞便在農(nóng)村是很珍貴的，農(nóng)家就靠地里的收成過活，地肥不肥就決定了當年的收成。蓄糞池的建設顧小五知道，但是這個時代沒有水泥，雖說托了九年義務教育上了大學的福，顧小五懂水泥的配方，這一時半會也出不來。一沒人手，二來她還是年紀小了些。
若是沒有蓄糞池，直接在地上挖土方，長期以往會造成地下水污染。要知道，大家吃水都是靠的井水。
在一旁聽著的宋瑾就說：“你這丫頭平常點子這么多，怎么就糾結(jié)在這個上面的。家家戶戶誰家還見過漏雨的了？弄點黃土和稻草再加點糯米汁，攪拌攪拌，往那土方里面抹一圈，正經(jīng)不會滲水的?！?p> 不等顧小五說什么，宋瑾接著說道：“你也別擔心下雨會溢出來，村里人恨不得拉一泡屎就舀出來倒地里去?！?p> 既然這樣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程叔叔，你說這個生意做不做得？”
“每年總也能聽說誰家孩子掉糞坑里了，干脆就找?guī)讉€人組個工程隊，上門給人專做這個?！?p> “嗯嗯，這廁所還是要建的規(guī)整一點，我再給你畫個圖你就明白了。”
“廁所？妙啊！如廁之所！”
宋瑾看她們倆聊的熱火朝天，也加入了談話。
“這個看樣子就需要兩個泥瓦匠就行，不如找我四姐夫做吧?！?p> “四姨夫是泥瓦匠？”
“是啊，你兩個表哥正跟著打下手，這廁所又不需要什么東西，挖個坑，和點泥，打幾塊磚。他們父子三人一天就能做起來?！?p> “行啊，等程叔叔把蹲便器和水管燒出來，請四姨夫他們先來給外公外婆做一個，回頭接的活就都他們做?！?p> 事就這么商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