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奶娘正在跟大家介紹胖大嬸,十來年資歷的廚娘,平日里負責玲瓏的吃食。
“老太太上次做的飯我們家小姐天天念叨,這不我們就不請自來蹭飯了。今兒個您家里這么多人,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胖嬸平日里就做些小菜,給您打打下手?!?p> 瞧瞧人家說的話,敞亮好聽,帶來廚娘來幫忙說是打下手的,挑了兩擔子肉菜,只說是蹭飯的。
宋外婆忙不迭的說道:“玲瓏想吃盡管來就是,這才幾天沒見下巴都尖了。今兒個咱們就做大鍋菜,熱熱鬧鬧舒舒服服的吃一頓?!?p> 大鍋菜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不容易。有點像簡易版的佛跳墻。排骨、五花肉先炸過,蘿卜、土豆、紅薯、大白菜、山菌子焯水半熟,一鍋燉,齊活!
別小瞧這一鍋燉,先放蘿卜還是先放土豆那是有講究的,比如紅薯放早了,都化進去了,看不著,放晚了沒入味。有那做慣了飯菜的熟手且用心的才好吃。
顧小五這兩天挺忙的,玲瓏并不天天來,聽講在學些什么東西。倆人不管大人的眉眼官司,到了灶口板凳上坐著說話。顧小五從灶膛里扒出一堆未燃盡帶著火光的灰,又從灶臺上面角落里掏了一把花生撒在灰堆上,再掏灰蓋上去。手段熟練,一看沒少這么干。
“好啦,等會咱們吃烤花生?!?p> 這種灰堆里烤的花生有的地方燒黑了,有的地方還半生著,要說多好吃真沒有,就是圖個新鮮。
“玲瓏,你學什么去了?琴棋書畫、詩書射御?”沒指望小包子能好好回答,她接著說道:“好好學,學到腦子里的都是你的了?!?p> 教導主任顧小五上線,對個六七歲的小孩子說這話略微可能不合適的吧,聽得懂不。
“你想學嗎?”
“想啊,但是學習太累了,就只想想。哈哈哈哈?!?p> 玲瓏不想說話了,撿根小枝丫默默撥著面前的灰。
“別不開心嘛,你學好了不就等于我學好了么,咱倆誰跟誰,你繼續(xù)努力!”
好像有哪里不對,不是說學到腦子里就是自己的么。
宋家的灶臺夠大,里外兩口鍋加一個湯罐,湯罐是砌在煙囪和兩口鍋中間的,鍋里炒菜的同時,湯罐里的水就熱了。家家戶戶洗澡洗碗就靠這湯罐。
別擔心油煙,這年頭做菜是拿塊豬皮在鍋里抹一圈,能吃上油的都少。
宋外婆喊著顧小五往灶里扔點小柴火,等火起來后放把柴就行。把柴顧名思義一手把那么粗的柴,放灶里能燒很久。北方有種美食叫把柴肉,五花肉擱鍋里用把柴慢慢燒,入味不說非常酥爛。
顧小五撿著爐灰里的花生抬頭朝胖大嬸問道:“胖嬸,你會做多少道菜???”
“回顧小姐話,沒有特意數過,大概兩百道能有吧。”胖嬸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雖說來的時候奶娘吩咐了,到宋家放自在點,不要拘束,別把小姐當小姐??煽粗约?guī)资藡绅B(yǎng)的小姐蹲著和這個顧姑娘扒灰燒花生玩,胖嬸內心還是受到了震撼的。
外頭鬧哄哄的領完錢了,有人站著告辭要走,想著回家呢。這馬上就晌午了,不好賴著在這吃飯。
可有些人走回去要個把時辰,那不等于一天沒吃么。陶寶幾個在外頭留人,宋瑾進來問飯幾時能得,宋外婆讓先去隔壁左右借幾張桌子擺上,這大鍋菜還得燉一下子。
瞧見角落里堆了一堆蘿卜,胖大嬸刷刷洗了,咔咔咔切了一陶盆的蘿卜丁,從自個帶來的瓶瓶罐罐里鼓搗鼓搗,瞧著有糖有鹽還有胡椒,從鍋里舀了一大勺肉汁進去,用筷子拌了了拌,再撒些蔥葉。
水靈靈的涼拌蘿卜絲就好了。
飯是早就做好了一鍋的,打出來用大盆裝著在,里面摻著玉米磣子,黃橙橙的。要不然這么多人敞開了吃白米飯,宋家米缸都得吃垮。宋外婆精打細算,煮飯的時候鍋邊都煮著紅薯,飯熟了,紅薯也熟了。
門口擺了三張桌子,一桌先上一大盆涼拌蘿卜絲、一盆紅薯、一盆米飯加一摞碗。
“大家伙自己添,一會還得回去,今兒個就不招待大家喝酒。等開工了,請大家好好喝一頓?!彼舞吘故侵骷?,站門口端杯水招呼匠人們吃飯。
阿大阿二端著大鍋菜上桌了,宋外婆特意把盆堆的尖尖的,上面全是肉。早先匠人們鬧著要走也就是客氣一下,早就聞見廚房里的香味了,有那鼻子靈的就說肯定有大肉。
肉菜上桌了還矜持啥,這么一大盆還不定夠吃呢,筷子紛紛往肉上面使,邊呼嚕邊說:“嗯嗯,好吃好吃。”
“這蘿卜絲甜滋滋的,還帶辣味,下飯!”
靠門邊桌子有個漢子,往自己個碗里拈了幾塊排骨和肉,也不吃,放碗里擱著,專撿盆里素菜吃。旁邊人用手杵杵他:“栓子,你咋不吃肉呢?!?p> “嘿嘿,你們吃,你們吃,我碗里的帶回去給伢們吃?!彼移拍锬苌?,三個兒子呢,又有了身子。家里許久沒見過肉星子,這幾塊大肉帶回去加點菜熬一熬一家子也能吃頓好的。
他是怕連吃帶拿,同桌的有意見呢,只吃素的土豆白菜,一樣有肉味。
栓子腰側掛著竹筒,應是用來裝水的,他把碗里的肉放進去,小心的蓋上蓋朝同桌的人憨厚的笑了笑。
程是謙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進了廚房問還有沒有肉菜。
“有呢,外面撈的都是干的,剩下鍋里的湯又燉了白菜,切了不少肉片進去,就是擔心外面不夠吃呢。”胖嬸和氣的回答,都是窮苦人家過來的,知道什么情況,漢子們做事要下力氣,不吃多點,餓的快。
夜深人靜的時候,中二病友程是謙總是思考,為什么老天這么不公平,有那樣偏心的爹??煽粗饷孢@些漢子有口肉吃都覺得滿足,他又覺得老天是公平的。
有時候什么也不想也是一種幸福。
招呼人又端了三盆菜出去,外面人都高呼起來。注意,是盆,臉盆的盆。平日里大節(jié)和面用的,比缸小不了多少。在座的都說宋家是實誠人家。
顧小五的房間,圍坐著宋外婆、顧小五、玲瓏和奶娘,胖嬸怎么也不肯進來,說萬一廚房還有事呢,她在那看著。一樣的一盤子蘿卜絲、一盤子燉菜,顧小五拿著排骨示意玲瓏像她一樣啃。
“這樣啃才夠味?!皞z人還相視一笑,宋外婆則夸獎孩子們,“哎喲,真會吃,多吃點。”
你不能指望一輩子窮苦過來的宋外婆有多嚴格的禮儀要求,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飯桌上不吧唧嘴不吸筷子已經超越全村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奶娘看著自家姑娘嘴角的肉汁,眼角不自主的抽了抽,她們家姑娘的餐桌禮儀都被帶歪了,回去怎么才能教育不能用手拿著吃啊。
這廂石匠們已經集合完畢,顧大海也在家里糾齊了木匠們。在華夏歷史中,建筑采用木柱、木梁構成房屋的框架。
以人體作比喻,磚瓦是肌肉,木頭就是骨骼。二者缺一不可。
泥瓦匠就不擔心了,宋四姨的丈夫李水生因著到處修建廁所,也集了個班子,有個幾號人。
至此,桃源村包工隊正式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