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特別,李霽歡?!?p> 他線條優(yōu)美的下顎緊了緊,薄唇緩緩?fù)鲁鲞@句話。
霽歡聞言心頭一顫,怔怔地抬首看向他。
她立在這熱氣蒸騰的溫泉池中與他視線交融,隔著那若有似無的氤氳薄霧,他清俊的臉也變得朦朧了起來,唯有那雙猶如幽幽深潭的墨眸依舊清明,一瞬不瞬地緊緊地凝視著她,那眼神露骨地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不讓任何人覬覦。
過了片刻,霽歡卻淡漠地移開了眼。
老天讓她重活一世不是為了讓她去談什么風花雪月的,眼下最至關(guān)重要的也不是花前月下、良人在側(cè),她的心已經(jīng)被復(fù)仇占滿了,再也容不下一絲一毫的旖旎......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讓別人有多余的念想,免得讓人陷入傷情之苦。
霽歡垂著眼,掩在長袖里的指尖緊握,她強行忽略心底的一絲悸動,淡聲開口道:“抱歉,劉公子之于霽歡而言......并無任何特殊,頂多不過是霜影兄長的朋友罷了?!?p> 劉弘淵神情平靜地俯視著她,聲音低沉地道:“你知道你有一說謊就會咬唇的壞習(xí)慣么?”
“......”霽歡心一緊,她背身往池邊走去,在上岸之前腳步頓了頓,聲音里透著倔強道:“別以為你有多了解我。”
劉弘淵還站在水中,抬眼看著她嬌小單薄的背影漸漸遠離,直至消失在那小小的入口,久久才收回了視線。
他斂下眉眼,忽然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那溫軟觸感仿佛還記憶猶新。
......難道是他太過急進了么?
可是,從未有人教過他,面對自己心悅之人該如何表達才是正確的......
思忖著,劉弘淵的眼底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黯然。
......
另一頭,霽歡渾身濕透地連鞋都未來得及穿上就夾著尾巴快步“逃”出了那溫泉洞口,原本在那熱氣繚繞的空間里還不覺著有多冷,一出來被那秋風一吹便立刻打了個寒顫:娘的,這也太冷了些!
這一日的尚書府之行可真是“精彩絕倫”吶......
她哆嗦著攏了攏緊貼在身上的濕衣裳,豈料那被浸濕的衣料貼在膚上越發(fā)的冷了,她迅速地將那繡鞋胡亂套在腳上邊呵著熱氣便穿過那條來時的小徑準備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倒回去將那靠在石壁上的‘落霞’給拿上。
......
尚書府門口。
此時紫菱站在停在門口的馬車前焦急地眺望著:小姐怎么還未出來呀,不是說讓她先去把馬車叫來等她一刻鐘便來么?這都一個時辰了人影都不見一個......
就在她望眼欲穿地瞧著尚書府里邊時,終于從大門拐角閃出了一個濕漉漉的身影。
......濕漉漉?
紫菱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那渾身濕透小臉凍得青紫的人兒是她的主子,不禁失聲呼道:“小姐?!你怎么渾身都濕了?”
霽歡此刻已顧不得與她解釋,抖著嗓音道:“先上車再說,冷死本小姐了!”
說著便將懷中的‘落霞’塞到紫菱手里,兩步并做一步地掀開布簾閃上了車。
紫菱愣了幾秒,也跟著上了車。
霽歡一上馬車便開始脫衣服,把一旁的紫菱嚇得不輕:“小、小姐!你做什么!”
霽歡白了她一眼,手上動作不停,道:“你是讓我穿著這身濕衣裳回府,讓那冷風一吹直接就病倒么?”
“都是紫菱愚笨!”紫菱聽了羞愧萬分,忙從車廂的軟座上起來,指尖扒住那軟座中間的一條細縫,輕輕一使勁便打開了,這軟座打開后竟是一個空心的盒子,里頭裝的是霽歡的備用衣裳。
她手腳麻利地幫霽歡將濕透的外衫褪去,只留一件薄薄的肚兜在身,又立刻將那干爽的衣裳給她換上,這一來一回約莫花了一刻鐘,她上下打量了好幾眼總算恢復(fù)了點血色的自家小姐,才松了一口氣。
霽歡此時裹著件暖和的朱紅底鑲邊花錦紋云肩蔫蔫地靠在車廂內(nèi)壁上,好一陣子才緩過勁兒來。
“小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的就像掉進湖里了似的濕漉漉地就出來了?”紫菱緊挨在她旁邊給她暖著手,輕聲問道。
霽歡手腳回暖了些,原本被凍得發(fā)青的菱唇也有了一絲紅潤,在一旁懶洋洋地倚著,低聲嘟囔道:“不是掉進湖里了,是掉進溫泉池了而已......”
“小姐說什么?”紫菱聽著她含含糊糊地吐了一句,偏頭問道。
霽歡搖搖頭,半闔著眼閉目養(yǎng)神了起來。
紫菱瞧著她滿臉倦色的模樣,心疼地不再言語,并妥帖地將那側(cè)邊的小簾給拉好,以防會有寒風進來。
這短短一日發(fā)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各種思緒雜亂地糅在一起讓霽歡灌了冷風的腦子昏昏沉沉了起來。
或許是在外奔波了一日太過疲累,又或者是剛才被那冷風一刺有些受寒了,此時霽歡的頭針扎似地疼著,她忍不住把腦袋枕在紫菱腿上,喃喃道:“嘶......紫菱,幫我揉一揉,頭疼的緊?!?p> 紫菱低應(yīng)了一聲,一雙葇夷輕柔緩慢地按揉著她眼旁兩邊的穴位,那適中的力道讓霽歡不禁舒服地闔上了眼,嘆道:“我們家紫菱就是個貼心人兒......”
紫菱手中動作未停,一邊繼續(xù)按著一邊幽幽道:“只要我家小姐省心些,紫菱保不準還能更貼心些哩!”
霽歡裝聾作啞地閉著眼,安心地享受著,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嬌憨:“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怎的如此啰嗦......”
紫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嗔道:“小姐,你就不能換個有新意的詞兒嗎?”
霽歡理直氣壯地駁道:“好使就成,耍這么多花樣作甚?”
紫菱:“......”
得,論這嘴皮子功夫她和自家小姐怕是要差上個百余年功力。
見紫菱認慫地不再做聲,霽歡幼稚地翹了翹唇角,睡意也鋪天蓋地地襲來。
隨著那馬車行駛有些顛簸,霽歡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一葉小舟,馬車便是無際湖海,跟著那“湖海”一涌一涌地,意識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在她迷迷糊糊快要陷入昏睡時,有一道低沉有磁性的熟悉男聲一直在她耳邊縈繞——
“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