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先生從始至終帶著狗蛋兒看著門外發(fā)生的一切,尤其是一些關(guān)鍵的細節(jié)。
比如吳老二假意伸手去拍陸丑肩膀時興奮的神態(tài),比如高個子男人見吳老二的動作后使勁的咽了咽口水,再比如大家的情緒被煽動起來后高個子男人眼睛深處的得意,甚至還有一種把美好事物捏碎之后的快感。
狗蛋兒看到了不明所以的其他村民的滿腔怒火,還看到了其中有幾個膽子小的想要躲開,卻因為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如果自己不去,以后自己在村里就再也抬不起頭來,只能硬著頭皮跟在后面。
狗蛋兒也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該怎么去解決這件事情,現(xiàn)在說什么也是沒用的,沒人會相信陸丑,也沒人會相信自己,他們只愿意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
只是因為被蒙蔽就打殺了他們?這肯定是不對的。
狗蛋兒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先生,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荀先生揉了揉狗蛋兒的腦袋說道:
“人心從來都是復(fù)雜多變的,也正因為復(fù)雜多變,縱橫家們才能巧舌如簧合縱連橫,兵家才能在戰(zhàn)場上排兵布陣奇兵突襲,一國的君主才能制衡各方勢力為自己所用。
既然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怒火中燒眾志成城的,不如避其鋒芒,給他們些時間再來處理這件事情可能就不用太費心思了?!?p> 荀先生見狗蛋兒還有些迷茫便柔聲說:
“以后要多讀書啊,有一個兵家修士曾經(jīng)在一本兵書中寫道‘夫戰(zhàn),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同樣的道理,給他們些時間火氣降下來了,各人就又有各人的想法了,到時候你再給大家一個說的過去的交待,這事便算結(jié)了?!?p> 這些話同樣出現(xiàn)在了陸丑的心湖里,陸丑見趕來的村民越來越多,老幼婦孺也在其中,人人都拿著鐵鍬斧頭,一副不死不休的紅眼狀態(tài),便從洞天袋里取出飛劍,一躍而上,掐訣升到半空中停下,衣袂飄飄宛如仙女。
陸丑看著腳下的村民聲如洪鐘:
“吳老二意圖褻瀆本尊,有此下場算他命大,你們受人蒙蔽本尊不怪你們,但煽風點火者定會猶如此樹?!?p> 說著陸丑隔空一掌不遠處的一顆柳樹被連根拔起倒在地上。
陸丑說完看也不看村民反應(yīng),馭劍破開云海直上云端,那睥睨天地唯我獨尊的氣勢震懾的一群村民久久緩不過神來。
甚至有不懂事的孩童直接跪在地上叫神仙姐姐。
“大家不要被騙了,那女的妖言惑眾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變的,狗蛋兒那個王八蛋這是要害死咱們啊?!?p> 高個子男人死死地盯著那棵柳樹歇斯底里的喊道。
眾人被這幾句話喊的回過了神,但很多村民被陸丑剛才的所作所為震懾住,心中的怒火被恐懼占據(jù)了一半,不再被怒火蒙蔽眼睛的村民們各自有了自己的想法,僅有幾個人仍然附和高個子男人,要去找狗蛋兒討個說法。
更多的人則被自家的老母親和媳婦拽回了家,本來就不想摻和這些事情的膽小村民更是早就悄悄退了回去。
“麻桿哥,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一個跟在高個子男子身后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問道。
“先把吳二送去看病是正經(jīng)事,等吳二醒過來咱們再去找狗蛋兒不遲,他還能跑了不成?”
外號麻桿的高個子男人掩蓋住內(nèi)心的恐懼故作沉穩(wěn)的說道。
“還是麻桿哥講義氣!咱們這就把吳大哥送到章醫(yī)師那里去?”
年輕漢子對高個子男人的所作所為很是認同,更是唯他馬首是瞻。
“你和鐵蛋先去,我去通知他家里的老母親,那么大歲數(shù)別著急壞了?!?p> “嗯嗯,還是麻桿哥想的周到?!?p> 年輕漢子眼睛有些潮濕,周圍的鄉(xiāng)親走的走散的散,沒有人想著光棍漢吳二還躺在地上,只有麻桿哥最講義氣,還考慮的周到,那漢子十分感慨,像麻桿哥這樣的好人不多了。
喊了一聲不遠處的同伴,抬著吳二向章醫(yī)師家走去。
高個子男子看著那兩個跟屁蟲走了后頹然的坐在了地上,心中有些恐懼。
雖然陶罐村里都是莊稼漢,背朝黃土面朝天的謀生活,但因為離宸國的京城洛水城近,所以并不算孤陋寡聞,還是聽過一些關(guān)于江湖門派的傳說的,越是傳說越是說的邪乎。
再加上陸丑當時的氣勢,腿軟不軟也由不得自己了,那么粗的一棵樹說拍倒就拍倒,自己這樣的不是輕輕松松被打爛?
那兩個愣頭青還想讓我去荀先生那里找狗蛋兒,若真是去了,還不被他倆坑害死,被一個外鄉(xiāng)人記恨不說,再得罪了有個當大官親戚的荀先生,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個子男人最后還是決定留在村子里,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況且村子里大多都沾親帶故,多少有些照應(yīng),自己真的被打死了家里人也會為自己討個公道的,
“真要到了那個地步,就算你是神仙我麻桿也得留下你二兩肉?!?p> 男人邊往回家走邊咬牙切齒的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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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丑坐在云端看著散去的人群心里五味雜陳,自己裝作很厲害的樣子是和韓天元學(xué)的,他倆之前遇到危險的時候韓天元演過兩次,每次都逢兇化吉了。
陸丑覺得這樣逼真的演技自己可學(xué)不來,卻沒想到真的演起來自己還挺有天賦,順帶還感慨著裝大佬的感覺真是爽,若是真有一天變成了很厲害很厲害的人物,一定更爽吧?
陸丑見那高個子男人也走了,便馭劍又回到了荀先生的私塾門口,無論如何還是要向韓天元道個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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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醫(yī)師家來了一個骨折了的病人,章醫(yī)師的媳婦對送來病人的那兩個年輕漢子很不客氣,連自家大門都沒開,隔著大門說自家男人去鄰村看病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們?nèi)羰侵本拖朕k法去洛水城找個醫(yī)師。
那兩個年輕漢子血氣方剛不假,但又不是傻子,和光棍漢吳二又沒多少交情,怎么會費勁巴拉的去洛水城請大夫,況且就算請來了大夫誰掏錢?
于是二人嫂子長嫂子短的好個和章醫(yī)師媳婦套近乎,就想把吳二放這算了事,可章醫(yī)師的媳婦是出了名的河?xùn)|獅,看這兩個男人還不走就來了火氣,喊的周圍鄰居全往他家院子這邊觀望:
“你們這兩個大男人大白天的想干嘛,都說了我家男人不在家還一個勁的要進來,你們到底想干嘛?
我要是讓你們兩個大男人加上一個半死不活的光棍漢進來,我還有臉出去見不見人了,我家男人回來咋想?你們這是安的什么心?
張大嬸,劉大媽,你們快來評評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不能這么害人吶!”
那兩個年輕的漢子被說的面紅耳赤,趕緊抬著吳二往他家里走,鐵蛋看離章醫(yī)師家有一段距離了才敢抱怨道:
“這河?xùn)|獅也不照照鏡子,都快胖成一頭豬了還好意思說這話,奶奶的我還嫌她難看下不去嘴呢。鐵柱你說是吧?”
鐵柱這時候哪里還聽得進去鐵蛋的抱怨,愁容滿面的對鐵蛋說道:
“這事整的,好像是咱倆把吳二給打傷了似的,章醫(yī)師那里是沒人進不去,咱們這要把吳二送回去還不被他那老母親給訛上了?”
“不能吧!麻桿哥不是去他家說去了?他娘再不講理也不能恩將仇報吧?”
“這么長時間馬婆婆都沒趕來,按說自己兒子都這樣了知道了肯定急急忙忙就來了,多半是還不知道呢,再說吳二為啥現(xiàn)在還是光棍漢,還不是因為馬婆婆厲害,沒人敢把自家閨女往火坑里推?”
“哥,那咋辦?”
鐵蛋兒沒了主意,又抱怨道:
“馬大桿那個害人精,就把咱哥倆當傻子使,他咋不帶吳二來章醫(yī)師家看???
這是章醫(yī)師不在家,要是在家藥費誰出?不出藥費人家給看呢?還不是攆出來?”
“行行行了?!?p> 鐵柱一副被戳了痛處惱羞成怒的樣子,但還是決定好人做到底:
“把吳二送家門口,咱倆就走,不和馬婆婆拉扯,咱們這么兩大男人還會怕了她一個老太婆不成?
再說吳二被打成這樣全村人都看到了,不信讓她自己問去,她再撒潑打滾滾刀肉,不搭理她還能怎么樣?誰讓現(xiàn)在已經(jīng)惹了一身腥了呢?快走吧!”
二人還沒走到吳二家,路過自己家門口時就聽到馬婆婆尖酸刻薄的咒罵:
“哪個挨千刀的把吳二擄走了?他身上還揣著兩串銅錢呢,鐵蛋鐵柱這兩個王八蛋,我家吳二都被打昏了還不放過他,說,他倆把吳二藏哪了?”
“不說是吧,看我不撕了你們這兩個小賤人的嘴?!?p> 鐵蛋兒鐵柱二人一聽不好,扔下吳二,趕忙跑回家尋自家媳婦,只見馬婆婆與二人的媳婦扭打在一起。
二人被馬婆婆抓的全是血指甲印,鐵蛋兒一把推開馬婆婆,把兩人的媳婦護在身后,不等馬婆婆撒潑打滾,鐵柱就把她一把拽出了大門,扔到了她兒子身邊。
鐵青著臉對著指指點點的街坊四鄰,也對著哭天搶地的馬婆婆說道:
“我和鐵蛋兒好心帶你兒子去章醫(yī)師那里看病,章醫(yī)師不在家又好心要送他回去,你卻以為我坑害吳二那兩吊銅錢?
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進我們家大門一步,我就一拳打死你。”
說著狠狠的瞪了馬婆婆一眼轉(zhuǎn)頭就把自家大門上了鎖。
馬婆婆抹了把臉,趕緊摸了摸吳二袖口里的那兩吊錢,這才火急火燎的去找自家親戚把吳二抬回家,自己又急急忙忙的跑去找章醫(y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