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元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表情充滿期待的老頭做了一首詩:
“回眸一笑百媚生,天下女子無顏色。云鬢花顏金步搖,九天神女皆慚愧。”
韓天元加重了語氣卻沒有多說什么,但他無比確定如鄰家老翁一樣和善的老頭透露出了一股狠戾的殺意,韓天元被這股強(qiáng)大的氣勢逼的睜不開眼睛,他仍是倔強(qiáng)的晃了晃手里的風(fēng)雷針,老頭暫時壓制住了這股力量,但目露兇光,那眼神比黑猿看自己還要暴戾。
下一刻老頭伸出手憑空捏爆了樹林深處一顆蟒蛇的頭,那蟒蛇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腦漿四濺。
樹林里極其安靜,一如韓天元進(jìn)入樹林后的某一瞬間,一如秦瞿秦白霖一路走入樹林的這段時間。
即便四周都如此安靜了,老頭還是釋放出來了濃厚的迷霧把自己與韓天元裹挾其中。
“你就不怕你手里的風(fēng)雷針還沒用得上,你就已經(jīng)如那偷窺的蠢蛇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老頭的眼眸逐漸變成了藍(lán)色,瞳孔也由圓變長,恢復(fù)了狐貍本來的豎瞳。
“怕,所以我不想和你兜圈子,我也不會如那淺井村里的一些人一樣娶妻生子安定下來。”
韓天元在迷霧中只能看到這雙冰冷無情的雙眼。韓天元不怕生死之戰(zhàn),只要自己還有口氣,就算只能無關(guān)痛癢的打他一拳他就覺得是賺到了,所以越到最后越如瘋子一樣不計后果,黑衣人追殺時是這樣,與秦白霖對抗時也是一樣,可現(xiàn)在他根本看不到老狐貍真身在哪里,也不知道老狐貍到底在想什么,韓天元唯一確定的是從一開始老狐貍就并不想把自己打死。
對于未知的事情他也有恐懼,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故作鎮(zhèn)定硬著頭皮開始特別有誠意的繼續(xù)說:
“我只想帶著那四個扈從離開這里,繼續(xù)我的負(fù)笈遠(yuǎn)游。你們狐兒嶺與秦羽宗的恩怨我不想摻和,也與我無關(guān),既然秦瞿已經(jīng)走了,大概你們這里的危機(jī)也解除了,你想要法寶我就當(dāng)是買路錢了,這個咱們可以談一談,誰讓我境界不夠。但我實(shí)在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不如咱們開誠布公的說一說,你繞來繞去的試探也沒意思,對吧?”
“可能你看我雙錘在手不是凡物,也可能看到那鎮(zhèn)紙中的浩然正氣竟然幫我一同御敵,也可能你是聽到秦瞿說了我的一些身世淵源,你心中總怕一個萬一,
所以用上門女婿來試探我,或者說上門女婿就是一個緩兵之計,你想看一看是不是需要設(shè)計一個時間一個巧合或者是一個事故讓我不明不白的死去,也或者一段時間之后你發(fā)現(xiàn)我其實(shí)人品還不錯,也不知道什么其他的,又不想惹出什么別的麻煩,我還是可以走出這狐兒嶺繼續(xù)游學(xué)的。但無論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想繼續(xù)在這里停留了。
沒錯,你怕的萬一我確實(shí)知道。你可以殺我滅口,但我想一個秦羽宗你們都如此小心應(yīng)付,大概也不想讓因?yàn)槲业乃谰蜖砍冻鲆恍┮呀?jīng)不愛露面的老王八,到時候不僅僅是狐兒嶺被夷為平地,彬獼大山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當(dāng)日小狐貍在我身后背著的時候我都沒有什么想法,如今就更沒什么想法了。
而且我這張嘴也沒理由去胡亂說話,你能看到我內(nèi)心的起伏如畫卷,就應(yīng)該看的出我還算坦蕩,真不是垂涎小狐貍美色的人,也對探寶什么的沒興趣,不是不喜歡寶貝,是就我這點(diǎn)境界有了寶貝就是懷璧其罪了,讓厲害的修士把我當(dāng)做一頭肥羊嗎?對吧!”
韓天元在關(guān)于秦羽宗諜報的那幾張紙的不顯眼處看見過關(guān)于狐兒嶺的筆墨,說是狐兒嶺雖然離秦嶺山有一段距離,但算是秦羽宗的勢力范圍,秦羽宗每年都會派幾個重要的修士前去巡查,并帶回去狐兒嶺妖族為其準(zhǔn)備的禮物。
有身份的山上仙師下山歷練是不會犯忌諱去別人的地盤伸張正義的,想要尋寶的山澤野修但凡入了樹林的都沒了音信。韓天元覺得狐兒嶺就像是秦羽宗的一個附屬門派,年年要為秦羽宗的修士進(jìn)貢,換來一段時間的太平,和秦羽宗名義上的庇佑。
韓天元總覺得狐兒嶺的實(shí)力不一定比那秦羽宗低,為何要俯首稱臣?甚至連一個洗髓境的三境修士都避其鋒芒,不愿與他結(jié)怨。
不過也因?yàn)槿绱?,韓天元才確定老狐貍并不想簡單的把自己打死。荀先生曾說大妖一言不合的打打殺殺的太過平常,可在這狐兒嶺卻不是這樣,不斷的試探,不斷的等待,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既然自己暫時無性命之憂,那就慢慢談吧,最多是把這些寶貝全都拿出來罷了,能夠坐下來談的本身就應(yīng)該不是壞事。
迷霧中的那雙豎瞳中凌冽的殺意柔和了一些,眼神卻十分復(fù)雜:
“你既然知道我們白狐族的女子化形后就連九天神女都自慚形穢,你竟不動心?”
韓天元咧嘴一笑顯得有些憨傻:
“我沒見過九天神女,不知道神女多好看。我也沒見過小狐貍化形后的樣子,我也想不出來多好看,沒概念啊,不動心不是正常?”
這話把老狐貍噎的夠嗆,愣是無言以對了。
“其實(shí)你也不是怕我出去亂說,你們這狐兒嶺與那彬獼大山那么近,一個風(fēng)吹草動就跑到那里去了,我聽說那里瘴氣叢生,人跡罕至,又有天然的懸崖峭壁做屏障,打不打的過那些山上神仙不一定,跑了躲起來他們肯定也難找。
所以還有啥不放心的,你就放我走吧?!?p> 這回輪到韓天元做那嘮嘮叨叨的磨人精了。
“那就把所有戰(zhàn)利品以及你的那個洞天玉牌都留下,你就可以走了,否則免談。”
“不行,這些戰(zhàn)利品除了我手里的風(fēng)雷針都可以給你。我的洞天玉牌里面也沒什么值錢的物件,但都是我的念想,絕對不給。”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用剩下的東西來贖那四個魂魄吧!還有那個棄你而去的魂魄也在我手上?!?p> “干脆我把這綠玉杖給你,你做他們的主人吧。我可沒什么家當(dāng)再去贖他們了?!?p> 韓天元很不高興,這老頭也太得寸進(jìn)尺了,這戰(zhàn)利品里面的千年大妖的袖劍就多珍貴了?還不提其他的法寶靈氣,還不知足?
“要不這樣吧,用你的一顆藥丸換他們五個的命,我還送一個機(jī)緣給那救了你一命的武夫魂魄。”
韓天元瞪著眼睛指著老狐貍罵道:
“你這個老王八蛋還真是火眼精金挺識貨,這藥丸是吃一顆少一顆的無價之寶。比那什么千年大妖的袖劍還珍貴,你也真敢要!”
“你,我摸不清底細(xì)不好殺,可那救過你一命還沒有趁火打劫的仗義武夫魂魄的生死可再我一念之間吶。”老狐貍眼見少年怒目而視就要發(fā)作,立馬又好言相勸道:
“他救了你一命,你給他一份大道機(jī)緣有什么不好?我可以讓他成為這樹林外不遠(yuǎn)處那座土地廟新的土地公,如那白圩一樣享受四鄰八村的香火。
以后有了機(jī)會被封正成為朝廷正兒八經(jīng)的土地,塑個金身,與現(xiàn)在可是云泥之別啊,你既救了他一命又給了他一份大好的前途,而且以你的背景,給他爭取一個敕封又有何難,我看你在土地廟前醒來內(nèi)心感激,現(xiàn)在正是你報恩的時候啊。兩敗俱傷有什么好處?你我誰都得不到好不是?”
“他做土地公,那白圩呢?”
“他自有去處。你放心我保證那白圩絕不會去找麻煩?!?p> “那我如何能夠知道他會坐穩(wěn)這土地廟?萬一我一走,你們出來一個他就得死翹翹!”
“這個簡單,我這里有靈氣純正的山水沉香,他成了土地公后我會為他點(diǎn)三次香,他身上的紅塵濁氣就會慢慢褪去,每逢初一十五再點(diǎn)三炷,一年左右就會徹底成為靈氣純粹的土地公,他離大道就只差塑金身這一道關(guān)卡了。
逐漸成為神靈的他會比現(xiàn)在他的境界更厲害,也會自然而然的具有神靈的某些特別的功法。不瞞你說我還想讓他幫我看好狐兒嶺的這座大門呢!”
“老頭你也別蒙我。再好的山水沉香也不如龍涎香。你若換成龍涎香我還能考慮考慮!”
“這龍涎香可真是拿不出來這么多?!?p> 老頭語氣頗為為難。見韓天元不說話,似下了決心一樣:
“既然你都這么爽快了,我這么一大把歲數(shù)也不能白活了,行,龍涎香沒問題!”
韓天元卻怎么都覺得自己又被坑了,不是說藥丸絕對不會給的嗎?怎么說著說著就說到龍涎香上面了?
韓天元正要反悔,迷霧散去,老頭身邊多了一個黑衣人魂魄,韓天元看了一眼黑衣人魂魄感激涕零的表情,心如刀割一樣的從洞天袋里拿出一顆章醫(yī)師配的止疼丸。
老頭樂不可支的看著韓天元的手抖抖嗖嗖的剛拿出來,嗖的一下就搶了過來,美名其曰怕他拿不住掉在地上弄臟了。
韓天元越想越覺得自己損失慘重,后悔不迭,為啥不一件一件寶貝的來談?
上來就把戰(zhàn)利品全給了老狐貍做買路錢了,就那一副千年大妖的袖劍就足夠了??!
本以為自己把這些能給的都給了,雙方談的痛快點(diǎn)。殊不知哪里會痛快了,是自己找不痛快才對!
“唉,我還是太嫩了!這世道走到哪里都得講究技巧!”
“年輕人,總想把事情簡單化其實(shí)就是把事情復(fù)雜化了。最終吃虧的是你自己?!?p> 老頭消失不見了,但空中的聲音仍響在韓天元的耳旁。
韓天元細(xì)細(xì)的咀嚼著這兩句話的意思,覺得相當(dāng)有道理,老頭做的每一件事似乎也都是奉行這個道理,縱然知道韓天元并不一定會守口如瓶卻沒有選擇殺了他一了百了,可能小孩子的世界里才能簡單到純粹,成年人的世界里卻是你想要快一點(diǎn),而他卻想要的更多一點(diǎn)。你想要井水不犯河水,他偏偏想試探你的耐心。
你不能透露出你的真實(shí)需求,否則就會被明里暗里的要挾,付出更多。
韓天元越想越心塞,不過看到黑衣人魂魄將會有一個大好前程就又感覺稍微好了一點(diǎn)。
“呃,我不能保證會為你爭取一個敕封,但我會盡力。我真心希望你做個好神靈?!?p> 韓天元看著黑衣人魂魄說話都有點(diǎn)不順溜了:
“別像……別像那個白圩一樣就行?!?p> “哦。知道了。你如果下次路過可以過來親自看一看?!?p> 黑衣人魂魄也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
兩人沉默了一會,韓天元正要說話,就看到黑衣人魂魄從懷里掏出了那個七彩琉璃盞,琉璃盞里還有一些琉璃翠遞給了韓天元。
“這個是你應(yīng)得的。我不要。我要走了,你保重!”
韓天元邊說邊用綠玉杖喚來劉金國他們四個魂魄,往樹林的那頭走去。
黑衣人魂魄也沒有硬還給韓天元,就是默默的護(hù)送他一路走出了樹林……
老頭也抱著小狐貍在洞口看著韓天元遠(yuǎn)去,摸著小狐貍的腦袋問道:
“爺爺我活了這么大把歲數(shù),第一次見到心境如此圓滿坦蕩的人,你是不是也是因?yàn)檫@個才覺得應(yīng)該救他?”
小狐貍口吐人言道:
“爺爺看到的是心境圓滿坦蕩,我看到的卻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少年,如那太陽暖洋洋的,不由得也很開心?!?p> “如此暮氣沉沉的少年,哪里有一點(diǎn)朝氣蓬勃的樣子?”
老頭哀嘆一聲:
“你這資質(zhì)天賦真是比那頭笨猿還不如!”
老頭又轉(zhuǎn)頭看向黑猿的洞府,一個落寞的身影坐在洞口看著一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