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禱告的死亡回響

　　打完了電話的褚一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身慢慢回到刻法羅斯他們租住的小屋子前，但是還沒等他推門進(jìn)去，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砹寺曇簟?p>　　“蒼降大人，您真的信任那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陌生人嗎？”

　　褚一瞇了瞇眼睛，緩緩放下了即將推開門的手。

　　屋子中，蒼降沒有說話，刻法羅斯也默不作聲，但沒過一會兒，他便悄悄起身，走到墻壁上開著的一個小小的排氣口邊踮起腳朝外看了眼，發(fā)現(xiàn)褚一還站在遠(yuǎn)處看著天空發(fā)呆，便回過頭低聲道：“蒼降大人，沒事，他不在，您可以給我們這些人透個底……您說，他是神器之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把這樣一個不知道底細(xì)的，危險(xiǎn)的人放在身邊，不知道……當(dāng)然，屬下并不是懷疑您看人的眼光，如果是一般的普通人，甚至普通的魔法師，我們也能接受，但是，神器的主人……如非交心，否則一旦神器之主發(fā)難，我們幾個很難保證您的安全?！?p>　　“……”蒼降沉默了一會兒，微微搖頭：“你們不明白。我相信他，只能相信他?！?p>　　這回輪到屋子里其他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刻法羅斯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里了？”

　　“沒錯。”蒼降爽快地承認(rèn)道，“但是是我主動交給他的，只有這樣，他才能信任我，而我，也才能信任他……我不得不這樣做……”

　　“為，為什么……”其他人不解。

　　“他，與儀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一定有的！否則沒辦法解釋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祭壇中心！他一定就是儀式記載中的……”蒼降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突然猛地拍了下桌子，她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又瞬間平復(fù)，露出了脆弱，而又苦痛的表情：“我會相信他的……而他的表現(xiàn)，也值得我相信……希望值得我相信……我也希望你們，相信我?！?p>　　“……”一陣漫長的沉默。

　　刻法羅斯突然率先發(fā)聲：“如果這是您的意志的話，蒼降大人。”

　　“遵從蒼降大人的意志，遵從喚星者的意志，太陽保佑?！逼溆嗳硕柬槒牡匕l(fā)出了臣服的聲音。

　　“好了……等褚一回來，我們再開始討論接下去該怎么辦的問題吧，他比我聰明，至少現(xiàn)在在這件事上，是能幫到我們的?！鄙n降似乎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而褚一，站在遠(yuǎn)處呆呆地抬頭看著永夜，聽著屋子里略顯嘈雜的聲音，嘴角的笑意卻是止不住，不禁小聲喃喃自語著：“真是越來越讓我有了以前的感覺了，看來并不是我太敏感了呢，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著令我十分熟悉的，能夠讓人嘔吐，瘋狂，血脈上涌的，精致而絕望的氣息啊。而這些，與天空的永夜，以及消失的太陽，到底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嘖……看來手機(jī)是徹底沒電了?！瘪乙荒X子里的聲音戛然而止，便低下頭摸了摸手鏈，掛斷了打向自己手機(jī)的電話。

　　他慢悠悠走回到那個石屋子邊，最終在那個小小的排氣口邊停下。在排氣口的下方，一部手機(jī)倒立著貼在那里，僅僅是話筒位置微微高出排氣口底部半毫米，但也足夠接受這個接近密閉空間里發(fā)出的聲音了。而支撐著這個手機(jī)的，則是兩片插在石塊縫隙之中的硬幣。

　　褚一輕輕將硬幣和已經(jīng)完全沒電的手機(jī)收回口袋之后，走到門口，伸手敲了敲那無數(shù)藤條編織的門。

　　在一陣小小的騷動之后，門被刻法羅斯打開?？谭_斯的眼中依舊充滿著對于神器主人的崇敬：“褚一先生，您回來了？我們剛好聊到您。”

　　“沒說我什么壞話吧？”褚一開玩笑道。

　　“怎么可能？”刻法羅斯尷尬地笑笑。

　　而坐在主座上的蒼降臉色似乎不怎么好，她好像有些累了，只是勉強(qiáng)笑了笑，對褚一介紹到：“刻法羅斯你已經(jīng)認(rèn)識了，這是凱來斯、歐利墨涅、伽拉泰亞、特里同和諾托斯。”

　　這光輝之子教會的成員名字怎么都這么奇怪的，聽上去就好像是從哪個希臘眾神劇組過來跑龍?zhí)椎囊粯印ｑ乙晃⑽櫫税櫭碱^，接著一一打了招呼，但是雖然有點(diǎn)兒扭捏，不過還是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個小小的問題：“如果我記不住你們的名字怎么辦？畢竟你們看起來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啊，就算自己記住了，讀者也記不住啊。”

　　“沒事，我們記著您就行了，尊敬的神器之主。”其他人紛紛和善地表示不在意，讓褚一感慨，這個世界上還是大度的人比較多。但作者也太閑了吧，怎么給每個龍?zhí)锥计饌€名字呢？

　　接著褚一將手里提著的袋子放在桌子上熟稔地招呼道：“這些是我們在路上買到的食物，原本是用來做長途跋涉用的。來，別客氣，來嘗嘗。吃飽了有力氣了再考慮其他的事情吧！”然后褚一便自己從中掏出一塊豆餅放在嘴里吃起來。味道比起剛做出來，稍稍有點(diǎn)酸味，但是還算可以下肚的食物。

　　“光輝庇佑！太陽保佑！”眾人紛紛長吁短嘆，刻法羅斯大概是一天都在外面跑，試圖找到準(zhǔn)備返回燭火城的同伴，也沒吃什么東西，率先拿起豆餅吃了起來。

　　褚一聽著他們類似于口頭禪的四字短句，突然有了個疑問：“你們是光輝之子教會，你們平時的口頭禪就說太陽保佑什么的，那金太陽宮的人平時口頭禪會說啥？”

　　“這不是口頭禪……算了?！鄙n降一臉被褚一打敗了的表情，用手撐著腦袋嘆了口氣：“我們平常說光輝庇佑以及太陽保佑。而金太陽宮不同，他們平常會說，‘為了圣光’。當(dāng)然，他們口中的圣光也就是太陽光，與我們口中的光輝是一樣的東西?！?p>　　“哦，也就是說，信仰金太陽宮的人，都會說‘為了圣光’咯？”褚一了然點(diǎn)頭，接著追問道“那信仰黑夜女巫的人，平常會說啥？為了黑夜？”

　　“不，是‘黑夜在上’。這個黑夜指的并不是天上那個黑夜，而是‘黑夜女巫’的黑夜?！鄙n降搖頭糾正褚一道，“信仰金太陽宮的，會在禱告的時候加上‘為了圣光’，而信仰黑夜女巫的，則會在禱告的時候加上‘黑夜在上’。但是黑夜女巫的信徒有一點(diǎn)不同，那就是，他們在成為黑夜女巫的傀儡，完成任務(wù)之后，會說‘為了永夜’，代表他們的使命已經(jīng)達(dá)成，但這一定是他們最后的一句話?！?p>　　“哦，原來如此……..等等……”褚一緩緩點(diǎn)著腦袋，接著他似乎感覺哪兒有什么不對勁，他慢慢皺起了眉頭，動作也停了下來。

　　蒼降敏感地發(fā)現(xiàn)了褚一的情緒有些詭異的變化，她趕忙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了？”

　　“你剛剛說……信仰黑夜女巫的普通人，才會說，‘黑夜在上’，對吧？”褚一反問道。

　　“對?！鄙n降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腦袋一歪：“有什么問題嗎？”

　　“而這里，又是金太陽宮管轄的城鎮(zhèn)，對嗎？”褚一再次反問道。

　　“沒錯。準(zhǔn)確的說，這里整個半球，都是金太陽宮的管轄范圍，我們處在大概中心的位置?！鄙n降點(diǎn)頭。

　　“那么在這里遇到黑夜女巫的信徒，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褚一再次追問。

　　“廢話，當(dāng)然不正常了。你知道能夠信仰黑夜女巫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么？他們都是自愿成為黑夜女巫傀儡候選者的，‘墮世者’，他們?nèi)际且呀?jīng)對整個世界絕望的瘋子，將靈魂和一切都送給了黑夜女巫的死囚……你也遇到過黑夜女巫的傀儡了吧？黑夜女巫就是在千里之外通過操控她的傀儡破壞掉我們的祭壇的，而那傀儡的結(jié)局你也看到了吧？無論任務(wù)失敗或成功，他們一定會自盡以效忠黑夜女巫，而這時，他們最后的遺言便就是——‘為了永夜’，這是他們的榮耀，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歸宿。即便是在黑夜女巫自己的地盤里，她的信徒也不受歡迎！”說到黑夜女巫，蒼降恨得牙癢癢，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而褚一則嗖的一聲站了起來，臉色鐵青，輕喝了一聲：“走！馬上離開這里！”

　　“怎么了？”眾人不解。

　　“燭火城封城的事情，和黑夜女巫有關(guān)，而我們……該死的……我們，已經(jīng)被黑夜女巫發(fā)現(xiàn)了！”褚一咬牙道。

　　“什么？”蒼降他們還沒消化掉褚一吐出的信息，而這個屋子外，響起了幾個整齊而冷漠的聲音——

　　“黑夜，在上?！?p>　　與褚一和蒼降買下馬車的那個孤零零的石屋里，那個老婦人祈求蘑菇生長發(fā)出的禱告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