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一靠著走廊和世界長吁短嘆為接下來想要做什么而難受的時候，一個穿著此時看起來著實有些臟亂和破舊的中世紀款式麻布衣服的人造人少女悄悄地朝著褚一走過來，褚一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微微歪過頭看向她，露出了詢問的目光。
“給您做的食物?！边@個人造人少女看著褚一的眼睛，怯怯地說道，接著將手里提著的小籃子舉起來，用雙手捧到褚一的面前。
褚一微微一愣。他差不多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還需要吃東西這個設(shè)定了。不過說的也是，此時的自己是“人類”，要是能好幾天都不吃不喝就說不太過去了…….然而……褚一臉微微一抽。他可是知道這些人造人做飯的手藝是怎么樣的……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向了那個小籃子。果不其然，里面的食物與之前在小鎮(zhèn)的灰姑娘家里見過的差不多，有涼拌的樹皮樹枝，燒焦和生的肉，沒有煮開的生米粥。
褚一悄悄咽了口口水，重新看向這個給他遞上食物的辛德瑞拉型號的人造人少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期待，忐忑和膽怯的光芒。不知道怎么的，褚一想到了十六錘特遣隊隊長說過的話——“情緒管理系統(tǒng)能夠模擬出一切人類擁有的感情，并且會在適當?shù)臅r候表現(xiàn)出來——但這并不代表什么，這只是一個‘取悅系統(tǒng)’而已?！薄?，這真的只是一個取悅?cè)祟惖南到y(tǒng)嗎？褚一溫和地笑了笑，伸出手接過了小籃子，對人造人少女說道：“謝謝?！?p> 接著便在她的面前拿起叉子，插了一根干枯的樹枝塞進了嘴里，慢慢地咀嚼起來。又硬又苦，還扎嘴。但是褚一并沒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而是當著這個人造人少女的面將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
“很好吃。”褚一對她笑道。
“真的嗎……”人造人少女似乎很高興，也有點興奮，接著有些忐忑地低下頭道：“我們……我們實際上并不懂怎么烹飪?nèi)祟惖氖澄?，我們雖然有這方面的資料，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總是學不會‘烹飪’這一個技術(shù)……這是只有人類才會的技術(shù)……我們只能拙劣地模仿著存儲在我們資料庫里，有關(guān)于人類食物的資料……我知道，我們做的不好，但是這已經(jīng)是我們能過做的，最接近人類的事情了?！?p> 這可不僅僅是做的不好這么簡單啊。褚一感覺自己有點兒胃疼……但是他表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面不改色地繼續(xù)在嘴里塞了一塊半生不熟的不知道什么動物身上的肉，一邊咀嚼一邊隨口問道：“所以，所謂的，‘沉浸在夢境’之中……也就是你們在小鎮(zhèn)中，不斷地循環(huán)角色扮演著《灰姑娘》里面的故事，也是試圖……‘接近人類’？”
“因為只有這樣，才會讓我們感覺到……人類并沒有拋棄我們。”人造人少女突然留下了眼淚，“辛德瑞拉是人類賜予我們的統(tǒng)一的名字，所以我們就是辛德瑞拉，我們都是灰姑娘，在灰姑娘的世界里，像灰姑娘一樣活著......像人類一樣活著，就好像人類從未離開過我們一樣?！?p> 像人類一樣活著，就好像他們從未離開過我們一樣……褚一默念著這句話。拙劣地表演著人類創(chuàng)作的童話，努力模仿著人類的生活，一切都是為了活成他們的樣子，而這些人造人真正想要的，僅僅只是欺騙自己，給自己一個人類從未離開他們的假象，能夠讓他們像夢境一樣沉浸在其中。
他們……瘋了。
沒錯，瘋了。很抱歉，褚一首先想到的，便是這一個詞，但是他并沒有絲毫的貶義的意思……這些人造人對于這個星球上人類的感情到底是多么偏執(zhí)和瘋狂啊……他們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他們的全部，身體，靈魂，意義，都是為了人類，即便這個星球上的人類已經(jīng)滅亡很多年，他們依舊是活成了人類的影子，來祭奠他們，以及……慰藉自己。
這樣看來，十六錘特遣隊，和那個“總部”，以及白兔快遞特遣隊他們…….行為邏輯似乎才更加地“正?！币稽c——怪不得他們會稱呼這些小鎮(zhèn)人造人為：墮落者。
但是……造成這種分歧的原因是什么呢？小鎮(zhèn)人造人有一部分也是由特遣隊他們轉(zhuǎn)化而來的，而小鎮(zhèn)人造人們也同樣稱呼特遣隊為“墮落者”……如果說那個“總部”帶領(lǐng)著部分辛德瑞拉叛變?nèi)祟?，不再認同人類，所以部分特遣隊員們才不會像小鎮(zhèn)人造人們這樣活成了人類的影子，反而還不斷迫害小鎮(zhèn)人造人們，那么為什么白兔快遞特遣隊這樣依舊絕對忠誠于人類的特遣隊，也一直是與小鎮(zhèn)人造人是敵對的關(guān)系？是被總部欺騙了嗎？還是其他的原因？甚至……這里面出現(xiàn)的所有不同態(tài)度的人造人勢力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口號——“為了人類”。
看來，在去月球找他們的總部聊一聊之前，褚一得先要和白兔快遞特遣隊隊長，以及，他第一次見到的灰姑娘，瘋鯡魚特遣隊隊長仔細聊聊了。特別是瘋鯡魚特遣隊隊長，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們叛變月球總部的……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總部其實早已經(jīng)叛變了人類的原因嗎？
“為什么你會將‘總部叛變了人類’這個事情設(shè)定為思考的前提呢？”世界突然在褚一的腦子里冒出了聲音。
“難道不是嗎？”褚一微微皺眉，在腦子里反問道：“先把他們是怎么說的放到一邊，他們的行為是最誠實的。我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人類，而他們傾盡全力只為了殺死我，加上這棟大樓之前的控制系統(tǒng)說的——‘辛德瑞拉已叛變’。所以我暫時將他們已經(jīng)叛變設(shè)為思考問題的前提，并沒有什么不妥吧？除非我能夠發(fā)現(xiàn)更多可以懷疑這一個前提的地方。”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殺死人類，和為了人類，并不矛盾——也就是，像十六錘特遣隊隊長說的那樣，他們真的從未背叛人類，而殺死人類就是為了人類？”世界試探性地問著。
“真的有這種自相矛盾的可能性存在嗎？”褚一的眉頭皺地越來越深，似乎在思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