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你來過，永遠

　　校園，青春，熱血，難忘。

　　這幾個詞往往都息息相關(guān)。

　　馮悅是班上的班花，又是班長兼學習委員，品學兼優(yōu)，老師和家長也都寄予厚望，名副其實的三好學生。而王海，學習不上不下，沉默寡言，在班里的好哥們也就兩個，存在感極低。按理說，他和馮悅應(yīng)該八竿子打不著，而像馮悅這種好孩子也不會過多在意王海這個‘平凡的人?！欢朗码y料，誰也不知道，最后事情會發(fā)展成那個樣子。

　　從初二開始，王海的父母就希望他能加把勁兒，以后爭取上個重點高中，晚上也讓他去學校上了晚自習。說來也巧，他和馮悅走的那條路正好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下了晚自習也就結(jié)伴同行了。當時知道這消息的同學嫉妒了王海好長時間，馮悅是很好相處的，雖然不怎么說話，但平時同學有難都是樂于助人的。倒不是因為她高冷，只是一心放在學習上，很少閑聊，一副溫柔可人的樣子，班里的男生大多數(shù)都喜歡她，當女神的。

　　王海的兩個好哥們都調(diào)侃他撿了一個大便宜，這可是班里男生夢寐以求都得不來的。王海低著頭，有些羞澀的笑了笑，他和所有男生的想法只有一點不同，覺得馮悅就像天上的天使，雖然美，卻遙不可及，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和馮悅有什么特別的關(guān)系。

　　后來有一天晚上，下了晚自習都九點半了，王海照常去騎自己的自行車準備回家，正當他轉(zhuǎn)身時卻看到馮悅背對著教學樓投射出來的燈光，整個人顯得越發(fā)嬌小，有些怯生生的看著他，沒有說話。王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心中暗想：難道我晚自習開小差讓她看到了？可也不對啊，如果真是這樣，她為什么是這種表情？而不是興師問罪？

　　我聽到王海講到這里，不忍心打斷他，只能心中暗罵，直男啊。

　　王海抬起頭，目光定定的看著馮悅，等著她開口?？神T悅平時很少和同學聊天，對王海只能算認識，都不熟悉，如今被他這么一看，頓時開始不好意思起來，慢慢將頭低了下去。王海見她這個樣子皺了皺眉，他雖然成績一般，但還是很照顧父母的感受，這么晚了，再不回去他們會擔心的。又等了兩分鐘，馮悅還是沒有說話，王海就這么走了似乎也不太好，他也不放心馮悅一個人，最后他無奈道：“馮悅，你有事嗎？”馮悅緩緩地抬起頭，只見她輕咬著嘴唇，有些猶豫道：“王……王海，我……我自行車壞了，你能送我回去嗎？”王?？粗T悅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還以為馮悅有什么難為情的事呢，但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笑話馮悅的時候。一來現(xiàn)在很晚了，二來馮悅這么害羞，指不定到時候會哭出來。王海調(diào)整好臉上的表情，道：“沒事，上來吧?！?p>　　王海送了馮悅回家，兩個人一路上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馮悅下車時說了句謝謝，王海點點頭就趕緊回家了。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那天的事，只當沒有發(fā)生過，以后兩個人也相安無事，照常過著自己的生活。

　　時間緩緩流逝，轉(zhuǎn)眼就入了秋，晚自習后突然風聲大作，暴風雨似乎馬上就要到來。王海和馮悅都知道，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的，趁著現(xiàn)在還沒有下，不如快一些回家?？蓛蓚€人快到家時，天上驚雷滾滾，雨也啪嗒啪嗒大滴的掉下來。眼看就要渾身濕透，王?？粗懊娌贿h處的亭子，趕緊跑了過去。然而他發(fā)現(xiàn)馮悅并沒有跟上來，四處觀望下，發(fā)現(xiàn)馮悅?cè)匀辉谟曛辛苤?，索性就站在不遠處，他跑了兩步，就把馮悅拉進了亭子里。只見馮悅此時有些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眼中的驚恐十分的明顯。王海心中嘆了口氣，畢竟是女生，這么大的雷，又是在外面，能不嚇人嗎？可他不會安慰人啊，這可如何是好？一時間除了外面的風雨雷聲，四周安靜至極。馮悅開始有些瑟瑟發(fā)抖，王海借著外面打雷的光看到馮悅的眼睛里已經(jīng)滿是淚珠。王海猶豫了一下，還是往馮悅靠近了兩步，輕聲道：“馮悅，你沒事吧？”馮悅好像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依舊傻傻的，只是下意識道：“我害怕……”王海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安慰，這是自然現(xiàn)象，那一聲聲的驚雷依舊讓人恐懼。他緩緩的伸出手，卻怎么也落不下去，只僵硬的停在半空中，氣氛更顯尷尬。馮悅卻一下子鉆進了王海的懷里，頭拱著他的胸膛，身子依舊瑟瑟發(fā)抖，王海身子一僵，心卻開始猛跳，頓時無所適從起來，他連女生的手都沒有牽過，更別說抱了，懷里這個女生更是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他就這么抱到了？王海說不高興是假的，畢竟是青春期，怎么可能不悸動。他輕輕地將手放在馮悅的背上，溫柔的拍打著，聲音也特別小心，生怕嚇到了馮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雷聲漸漸變小直至消失，只剩下雨啪嗒啪嗒的不停下著，馮悅在王海的安撫下情緒慢慢的平復(fù)下來，不再發(fā)抖，當她抬起頭看到王海放大的臉時，一時間有些愣住了，隨即臉開始發(fā)紅，王海也不知所措，張著嘴沒說出話來，一下子又回到了剛才的尷尬。王海覺得，雖然是馮悅主動到他懷里，但他還是應(yīng)該道個歉，于是他撓了撓頭，道：“馮悅，對不起，剛才……”不等他說完，馮悅輕聲道：“王海，不怪你，我知道怎么回事，應(yīng)該我說抱歉，剛剛……謝謝你了?！蓖鹾Ｓ行┿读?，他以為馮悅應(yīng)該會罵他一頓，沒想到馮悅這么好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了。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這么沉默的聽著外面的雨聲，王海告訴我，這是他最高興最靜謐的時光了。

　　第二天上學時，王海覺得馮悅看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又說不上來。只是此后王海明顯感覺馮悅和他關(guān)系近了很多，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和他說說話，或者幫他輔導(dǎo)一下功課，因此，王海那學期的期末考試一下子提高不少，老師也開始重視他。

　　一天放了學，同班的一個女生跑到王海面前讓他別著急走，等一下有事跟他說。王海心里奇怪，他和女生關(guān)系一向不怎么樣，會有什么事呢？不一會兒，同學們就走的差不多了，女生對王海說：“說你喜歡馮悅?！蓖鹾Ｒ汇?，明顯沒有反應(yīng)過來，怔怔的沒有說話。女生也不著急，耐心的又重復(fù)了一遍，等著王?；卮?。王海心里有些復(fù)雜，這段時間說對馮悅沒有一點喜歡是假的，畢竟馮悅那么好。

　　說到這里，王海嘆了口氣，看著我道：“那時候真特么直男?！蔽倚睦镆膊挥傻酶胶?，暗道：老娘剛剛就罵過你了。嘴上卻說：“然后呢？你說了嗎？”他喝了口酒，繼續(xù)講著他的故事。

　　后來他還是說了，女生挺高興的就跑出去了，好像王海說喜歡的人是自己似的。王海說他后來想起那個女生和馮悅關(guān)系很好，應(yīng)該算閨蜜吧，所以他敢說出來而不怕告老師。

　　兩個人其實是互相喜歡的，只是都害羞而沒有說出來罷了。如今既然馮悅先說了，雖然不是親口，但也能理解她害羞，王海于情于理也應(yīng)該如實回答。

　　從那以后，王海和馮悅雖然沒有說‘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男朋友’之類的話，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漸漸關(guān)系越來越近，不是情侶，勝似情侶。

　　我喝了口酒，瞇著眸子，也不知道馮悅怎么就看上王海了，這么直男，表個白都女生先來。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可能就是傻人有傻福，緣分天注定吧，不管那個人怎么樣都會喜歡的。我心里正思忖著，王海突然說：“最后，她還是離開我了?！蔽也唤徽?，隨即轉(zhuǎn)頭眼神迷離的看著他，道：“初中的愛情，有幾個能到現(xiàn)在的？她離開了不是很正常嗎？你已經(jīng)早就想到了啊?！眲傉f完我就看到了王海眼里的落寞和……悔恨。沒錯，還有悔恨。我一時只愣愣的看著王海，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但我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忍耐，至少得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說下去。

　　他和馮悅剛開始都害羞，可以說是朦朧而美好吧。隨著慢慢的熟悉，終于在一起了。只是馬上初三的時候，他們異常的‘友誼’老師和家長也看出了些。那么下一步是什么？

　　做思想工作。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老師分別找了他們兩個談話，又請了家長，回家后兩邊的父母也是既責罵又誘哄。當時馮悅的父母甚至想給馮悅轉(zhuǎn)校，兩個正在青春期的孩子面對這種事，無一例外都被激發(fā)出了內(nèi)心潛在的叛逆。王海和馮悅商量著絕對不能轉(zhuǎn)校，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妥協(xié)。兩個人不在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只是私下沒人的時候見見面，激勵對方，一定要考同一所高中。

　　很快到了中考，兩人都拼盡全力的考試，最后也真的如愿以償上了同一所重點學校。他們都感嘆這一年多的變化，但他們對對方的喜歡卻絲毫沒有減少，而是更加的炙熱。高一的學業(yè)還算是輕松，兩人都能應(yīng)付得來，只是到了高二，又開始繁重起來，父母也開始逼得更緊。兩人為了約會，成績直線下滑。最后他們約定，先一個月不要見面，好好學習，把成績提上去。

　　一個月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當王海手里捧著自己慢慢攢起來的零花錢買的玫瑰花，看著馮悅蹦蹦跳跳，臉上掛著甜蜜笑容從馬路對面走向自己時，他的臉上也是滿足又寵溺的微笑。

　　然，下一刻的突變，讓他始料未及，現(xiàn)在想起來都無法接受。

　　馮悅出車禍了，被一輛奔馳而來的貨車撞到了旁邊的路燈上，又狠狠的摔下來。這一幕就這樣毫無征兆的發(fā)生在王海的面前，他臉上的笑容甚至都來不及收斂就看到了馮悅滿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他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就冰凍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馮悅。

　　司機沒有逃逸，而是報了警，又打了120。馮悅很快被送往了醫(yī)院，聽著四周此起彼伏的警笛聲，王海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狂奔著跑向救護車，一直到醫(yī)院。最后的結(jié)果是馮悅顱腦損傷嚴重，變成了植物人。馮悅的父母很快到了醫(yī)院，知道女兒病情后，馮悅媽媽狠狠的扇了王海兩個耳光后開始怒斥他。王海沒有躲閃，目光呆滯的看著醫(yī)院潔白的墻面，什么都沒有說。王海的父母知道了這件事，來醫(yī)院表示了痛心，便將王海帶了回去。

　　自那以后，王海幾天不吃不喝，神情恍惚，有人跟他說話也不回答。他父母知道他難過，也就沒有管他。

　　王海慢慢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他每天去看馮悅，雖然馮悅媽媽不允許，但慢慢的也就沒有說什么了。畢竟這件事王海沒有直接的責任。

　　聽王海把故事講的差不多，我的酒也醒了大半。我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如果馮悅沒有出車禍，他們的愛情也許以后就會變淡，好聚好散，然而有了這一件事之后，他們將永遠把對方記在自己的心里。我張了張嘴，正想問馮悅最后怎么樣了，但突然想到王濤剛剛說馮悅已經(jīng)離開他了，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

　　正沉默著，王海望著天上的星空，有些嘶啞的聲音緩緩道：“悅悅，如果在初中父母阻止的時候我們就分開，車禍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了？或者在高中的時候我們就分手，再或者，那天晚上我不約你出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磕在了旁邊的石頭上，顯得那么的無助?？粗焐系男强?，我淡淡道：“以后的大千繁華，都由你替她看；各處的山水風光，都由你替她記錄；她所有的希望和夢想，都由你替她完成?！?p>　　我知道我不用太安慰王海，這么多年，他已經(jīng)參透了這件事，再說一遍，也只是多此一舉。馮悅將是他一生都要愧對的人，此生都無法再彌補。他們簡簡單單的愛情會使他們終生難忘。

　　人生的神奇之處就在于，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即將發(fā)生什么，你即將遇到的人是不是就會成為你的終生摯友，余生伴侶，面對的事情是好是壞，是喜是悲。我們能做的，只有勇敢踏步向前，事不如意又如何？上天是公平的，不管好的壞的，你都會遇到，無需去抱怨或者自暴自棄，那終將過去，只會成為回憶，如此，珍藏在心里最深最重要的位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