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后世的速度單位,石韜的遛馬的速度絕不會超過二十碼,有了雙腳馬鐙、外加改良過的高橋馬鞍,穩(wěn)定性還算差強人意,但如果要彎弓射箭,準(zhǔn)頭就令人堪憂了,一箭射出,幾乎就找不到箭頭,更是與不遠處的箭靶無緣。
但石韜也沒有就此氣餒,仍是一箭一箭的射出,直到雙臂酸軟才停了下來;他沒想過做一代箭神,僅僅為了跑路時多一些自保之力罷了。
騎在馬上的石韜,射箭的準(zhǔn)頭雖差,卻依然洋洋自得,踩著布袋下的雙腳馬鐙,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居然成了發(fā)明雙馬鐙的人,以后不知到能不能申請專利?
不知不覺石韜又想到了全身披甲的具裝戰(zhàn)馬,兩晉時期,披甲重騎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但僅僅只是曇花一現(xiàn),直到兩百年后,具裝鐵騎在李世民手中,才終于爆發(fā)出了耀眼的光芒。
西漢至今,騎兵早已在許多戰(zhàn)役中嶄露頭角,甚至大放光彩,可跟之后的宋元明清的騎兵相比,最多只能算作騎兵的起步階段,后來幾個朝代,無論是騎兵的運用還是作戰(zhàn)方式的多樣性,在這個時代都是不可想像的,此刻光是想想都令他熱血沸騰。
烈日當(dāng)空,六月的洛陽還算不得一年里最熱的時候,天才見亮就來跑馬場騎馬射箭,整整折騰了半日,哪怕下定決心要讓自己體魄變強的石韜也感到吃不消,樹蔭下的萌妹子雨荷才一勸,石韜也就順坡就驢的收兵回營。
人所共知,石家不缺錢,當(dāng)石韜回到自己居住的閣樓時,超過二十年的香柏木木桶早已盛滿了洗澡水,水面還漂浮著金盞花瓣。
從最初的排斥,到此刻的泰然受之,石韜越發(fā)覺得自己不能在這樣墮落下去了。
小主人一到,一眾侍女放下?lián)Q洗衣物很快退走,她們知道,自從小主人墜馬醒來,便再也不讓別人伺候他洗澡了,不光如此,有人站在一旁都不行,就算如今最得寵的雨荷,也只能在閣樓之下等候召喚。
瞧著侍女離開時一個個露出的幽怨眼神,經(jīng)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思想斗爭,石韜終究還是忍了,權(quán)當(dāng)沒有看見那一眾花花的誘人眼神;前世這樣浴、那樣浴的,他不是沒有心動過,可他依然沒有去觸碰哪些花錢買笑的勾當(dāng),他始終認(rèn)為沒有感情基礎(chǔ)的茍合無異于禽獸之間的絞配。
這種堅持雖然很傻也很苦,可他仍舊堅持了下來,況且,眼前的一切不過是空中樓閣,他可不想哪天突然被人從溫柔鄉(xiāng)中拖出,而后刀斧加身,能享受一個人的木桶浴,石韜認(rèn)為已經(jīng)很不錯了,至于其它的,心里面想想也就算了。
洗完澡,雨荷領(lǐng)著數(shù)位下人將閣樓收拾妥當(dāng)之后跟著一同離開,閣樓之中,石韜獨自一人奮筆疾書。
一有空閑,石韜便會將腦子里的東西,一股腦的用筆記下來,包括對騎兵的一些構(gòu)想、包括改進武器或材料的初步設(shè)想,乃至對重生以來的所見所聞,按前世的理解記錄下來。
記錄的東西看似雜亂無章,但他依然每天堅持這么做,他擔(dān)心,當(dāng)某一天自己完全融入這個時代之后,前世的記憶會不會被徹底沖淡?
這些手稿,或許就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錢,同時也是他在這個時代存在過的證據(jù)。
小心收起剛寫完的手稿,石韜打算動身前往綠珠樓參加今日的宴會。
綠珠樓,即是傳說中石崇專門為那位奇女子修建的小樓,綠珠樓聽上去只是一座小樓,實際上卻是包括一大片建筑在內(nèi)的庭院。
對于那名傳說中的奇女子,石韜同樣充滿了好奇,可重生以來他只遠遠瞧見過幾眼,卻沒有機會近距離觀看。
好奇歸好奇,可他畢竟來自于二十一世紀(jì),雖然至今沒有任何實戰(zhàn)經(jīng)驗,可畢竟還是見過不少美女,就連網(wǎng)絡(luò)上吹噓幾千年才會出一個的絕世美女也是見過的,想來,綠珠無論如何也不至于美到讓他吃驚的地步!
舉行宴會的地方并非在室內(nèi),而是在綠珠樓附近的一大片桃林之中。
此際,桃樹上掛滿了青果,雖然沒有十里桃花那般有詩意,但每顆桃樹上掛滿的綾羅綢緞,還是為這場宴會增添了不少噱頭。
在石韜眼里,父親石崇完全就是一個暴發(fā)戶,外加裝逼狂。
金谷園雖美,但見過蘇州園林的石韜看來,也不過爾爾,但石崇為了向世人炫耀自己的財富,卻活生生將金谷園打造得俗不可耐。
象牙、犀牛角、珊瑚這等珍寶隨處可見,又在枝頭上掛滿了綾羅綢緞,甚至將自己的小妾綠珠包裝成世間罕有的奇女子……
石韜甚至懷疑,將綠珠吹捧成世間少有的奇女子,這多半也是石崇的暴發(fā)心態(tài)在作祟。
這一切成就了石崇的千古之名,同時也讓石家滿門覆滅,認(rèn)知遠遠超過這個時代還經(jīng)歷過重生這樣的詭異事件,石韜也分不清石崇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對是錯,石崇雖然拼盡全力的炫富和作死,可千古留名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盡管代價是全家數(shù)百口人的性命。
劉家二郎此刻正坐在其中一顆桃樹下,目光猥瑣的盯著翩翩起舞的胡姬。
石韜隨即走了過去,而后讓婢女在劉二郎一旁添置了一張矮榻,并端來酒水,也就這么坐了下來。
據(jù)說,今日金谷園中有貴客駕臨,石崇難得將家人叫來參加宴會,以示對那位貴客的尊重。
賓客往來,卻始終不見所謂的貴客出現(xiàn),百無聊奈的石韜忍不住打聽道:“二郎,知道今日來的是哪位貴人么?”
眼睛依舊盯著胡姬那不斷扭動的腰肢,劉胤顯得有些不耐煩,“是趙王,下人們沒告訴你嗎?”
“趙王司馬倫?”石韜先是一愣,隨即,他的臉色慢慢蒼白,藏在袖口下的手竟開始顫抖。
極為諷刺的是,即將到來的這位賓客,在不久的將來,卻是埋葬整個石家的人。
陰沉著臉,沒人知道此刻石韜在想些什么
只顧著看胡姬表演,劉胤并未發(fā)現(xiàn)石韜整個人的變化。
就在這時,一名白面中年,領(lǐng)著一大票女人抵達宴席當(dāng)場。
或許是對即將到來的滅門之禍心有余悸,看著剛剛抵達的富態(tài)中年,石韜非但沒有生出半點親切,反而感到一絲厭惡。
石崇終于現(xiàn)身,出身富貴之家,且仕途一番風(fēng)順的這個男人,雖年過五旬,卻無半點蒼老之態(tài),在他身后,卻是一眾妻妾,就連很少露面的李氏也在人群當(dāng)中,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石韜的蹤跡時,眼神頓時變得柔軟非常。
眾人一同起身迎接,石韜也不例外,可他并未迎上前去,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朝李氏看去,算作招呼。
擁有數(shù)不盡的財富,身邊妻妾成群,在不久的將來,更會成為一方霸主,用“春風(fēng)得意”四個字來形容石崇此刻的心境,再恰當(dāng)不過。
可在石韜眼中,此刻的場景卻如同一幕悲劇的前奏。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喪鐘為誰而鳴?
石韜甚至懷疑,今日之宴會,是否就是那場滅門之禍的根源。
和眾賓客隨意客套了一陣,石崇并沒有落座,而是帶著眾妻妾朝金谷園外走去。
趁著石崇跟賓客們客套的空當(dāng),石韜總算得以看清那名被記入史書的奇女子。
一身翠綠色的紗裙,體態(tài)輕盈,個子中等,盤起的青絲上面插著一只金步搖,走路時,耳飾發(fā)出清脆聲,令人心神飄蕩,白皙而嫵媚的面容勝過世間一切美玉,最讓人意亂神迷的,卻是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
某一瞬間,石韜甚至有種窒息之感。
在這之前,他對綠珠僅僅只是好奇,但這一眼,卻令他難以自拔,用前世的話說,僅僅一眼,他感覺自己仿佛戀愛了!
前世,連人造美女也見過不少的石韜,總算壓下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并很快清醒過來。
一瞧旁邊的劉胤,似乎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目光早已從那些胡姬的腰肢轉(zhuǎn)移至綠珠身上,再看一眾賓客,眼神大多有意無意的瞄向綠珠。
此刻的石崇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切,可他非但沒有露出任何不滿,反而深深的沉醉其中。
隨著石崇帶著妻妾們離開,桃林再次變得熱鬧起來,石韜從又坐了下來。
依照他的判斷,石家的滅亡,絕不可能只因為有人貪戀綠珠的美色,而是看上了石家的財富,但自從看到綠珠本人,他不得不對之前的判斷產(chǎn)生懷疑,只看眾賓客剛才的反應(yīng),甚至連他自己也因此失態(tài),足以說明綠珠對男人有著何等恐怖的殺傷力。
就在石韜患得患失間,石崇終于迎來了趙王。
司馬倫,字子彝,晉宣帝司馬懿第九子,按輩分來說,是當(dāng)今惠帝的爺爺輩,由于和賈后親近,因此被封為車騎將軍、兼太子太傅,掌千余洛陽衛(wèi)軍。
年過五旬的趙王,在眾人的簇?fù)硐?,緩緩走進宴會當(dāng)場,在石韜看來,未來甚至做過皇帝的這個男人,相貌普通之極,身上更無王霸之氣一說,還是那一身皇家獨有的黑色袍服為他平添了不少威嚴(yán)。
離趙王最近的,除了石崇外,卻是一名續(xù)著山羊胡的中年文士,由于和趙王走得極近,石韜因此多看了那人幾眼。
中年文士打扮儒雅且氣度不凡,唯獨讓人不爽的是,那對老鼠般的小眼似乎一直在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