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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闕

第九十二章 誅世之雨

謀闕 酒時衣 2404 2018-10-24 21:43:20

  年節(jié)以來,鹿角千山最活躍的是一對姐妹,二人頗有手段,以器宗為基,用了數(shù)月時間便將鹿角千山整合起來。

  而與此同時,一道道“王命”接連傳來,果不其然,牧青主開始尋求新的刀柄。每一道王命,鹿角千山都有回應,不過他們的節(jié)奏實在是太慢了,回復的時間跨度驚人地長,牧青主只是試探便足足過去了三個月。

  當一道復命呈到王宮時,牧青主的面色頗為凝重起來,鹿角千山的需求竟有幾分交易的味道,而這交易的內(nèi)容更讓他一陣云霧,江湖之事并不比朝堂簡單多少。

  鹿角千山的需求,指向了——

  懸棺。

  也是此時,牧青主方才發(fā)覺那懸棺的秘密冗雜起來,看上去它不是為一件絕器而生。有關(guān)懸棺,牧青主忽然想起來一個人,一個他本已忘卻的人,他甚至在想那個人是否還活著。

  這一天的碧洛城,一大早便是詭異的天象。

  不見烏云,天地好似黎明一般湛藍,人們在大街小巷駐足觀望,不知要面臨怎樣的狂風暴雨。風中盡是泥土與青草的味道,不知還要醞釀多久。

  黑藍的天空上,那閃電不是一閃而逝,也并不攜帶雷聲,而是在空中“行走”,像樹干一瞬間生出枝杈。天空從未顯得如此高,閃電也從未這般賞心悅目。

  不過沒有幾個人懷著欣賞之心,家家鎖窗閉戶,街道上只有幾個廢棄的竹簍在滾動。

  牧青主一反常態(tài),早朝之后仍孤身一人坐在洛英殿里。

  一只手習慣性轉(zhuǎn)著水晶,另一只手則不覺攀上了額頭,緩緩捏著眉心。自從這個年節(jié)之后,他便心緒不寧。

  常人看去,洛國越發(fā)昌隆,朝堂之上人人勤政,南境與瀟國的戰(zhàn)事也是勝多敗少,還有北炎的紅衣鐵騎作為援手,今時洛國乃是史上最強的存在,“大洛”的說法也逐漸流傳開來。

  但牧青主嗅到了平波之下的暗涌,敏感如他越發(fā)覺得有人在剪除他的控制,羿門取代五堂一殿只是第一步,那執(zhí)子之人完全可以像自己當年一樣,春雨潤物般悄然改變所有暗地里的事。

  牧青主要控制的不只是軍隊,任何臨近權(quán)力中樞的人他都要控制,他要的不僅僅是臣服,還有無盡潛在的威懾。但現(xiàn)在他的刀柄松動了,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咔!驚雷與閃電驟然劈落!

  牧青主猝然昂頭,過度沉溺的他竟被驚出一身冷汗,不覺之間水晶當當滾落。剎那之后,電光又起,烈然擊在洛英殿前的木柱上,帶出青煙與星火。

  但聽咣的一聲,“洛英殿”的大匾竟被劈震而落。

  午間之時,風雨更盛,促烈的雨注打在臉上一陣生疼,雨中夾雜著白霧,白霧含著細砂,竄入鼻腔讓人踹不過氣來。

  電如隕火、雷似天嘯,百鳥鎖翅、出馬必驚。

  “傳他進來?!蹦燎嘀靼l(fā)出低沉的聲音。

  魯奇吉來到洛英殿前,快步走進時忽覺腳下隆起,垂頭一望竟是踩在了一塊牌匾上,左腳不偏不倚正踏在那個“洛”字上。他急忙抬步,繞過牌匾走進洛英殿內(nèi)。

  牧青主的雙目犀利如刀,就在魯奇吉的腳踏在“洛”字的剎那,他的眼睛定格了下來,甚至在魯奇吉跪身拜禮之后的良久,他的眼前仍是那個畫面。

  “魯先生游謀天下,難得對我洛國生了興趣?!?p>  起身片刻,魯奇吉腳下立時一灘雨水,“游謀可見山川奇?zhèn)?,當如王上……?p>  他只說了一半,便被牧青主抬手打斷,“你將本王比作山川,有人卻說本王如江海深渺,魯先生還是有話直說,不要將本王比來比去?!?p>  魯奇吉立時垂頭,“王上恕罪!”與此同時內(nèi)心驀然緊俏,他見過楔王、桓王與樾王,各有不同但無有一人如洛王般讓自己難捱。

  他能讓自己在暴雨中苦等三個時辰,見面初語便是相迫,魯奇吉甚至覺得他懷著強勁的怨氣。

  “草民崇煙閣出身,今時此來只愿為王上還原一些事情,事情要從晏平書的那枚墨玉說起?!?p>  “本王愿見魯先生是因為你崇煙第四的名聲,如果你是來找本王要東西,當真對不起這一天的大雨?!?p>  魯奇吉忡怔一瞬,是自己開口的方式不對?還是不巧觸到了他不快的時候?

  晏平書曾說古揚深諳牧青主之思量,魯奇吉忽然覺到一種無上的難度,說上幾句話尚且如此之難,如何揣摩此人的心念?難以想象古揚與他見面也是這般景象?那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王上明鑒,那墨玉是被古揚奪了去,并以此蠱惑翎王之子牧遙,直至在瑜驤之爭中偏移王上的心思?!?p>  “瑜驤之爭?是誰發(fā)明了這個詞語?他們爭的又是什么?”

  魯奇吉一時啞然,他雖是辭色不凡之人,但那要看面對的是誰,在這一國之主面前他不可能完全放開,而若一板一眼,恐怕后面的人都無法出場了。

  接下來,牧青主主動開口了,更讓魯奇吉難以接應,“這么快就道出古揚之名,他做了什么讓你們覺得如此可怕?”

  牧青主從來便有這樣一個心思,他一邊認可崇煙柱石,一邊又希望有人將他們打倒,他希望自己得到的能打敗他得不到的。

  魯奇吉忙道:“草民只想為王上復盤整個過程,古揚究竟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請王上明察!”

  “一并進來說吧?!?p>  不多時,又有兩人走進洛英殿,赫然是晏平書與牧遙。

  牧青主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么多人都想讓古揚死,除了眼前兩位崇煙柱石和翎王之子,還有對古揚恨之入骨的雷布驤以及為此四處奔走的世子勛。這讓牧青主有一種錯覺,不殺古揚簡直有悖天理。

  一個身陷牢獄的人,無自由不自主,卻要動用這等陣仗取其性命,謀與謀之間在他的內(nèi)心高下已判。

  牧青主記得,不久之前還在自己面前告發(fā)晏平書,現(xiàn)今二人聯(lián)合起來對付古揚,這亂世天下操守當真是一種金貴的東西。

  三人接連陳詞,其一,在瑜驤之爭中古揚借助墨玉左右了牧青主的心思,并一手策劃了兩敗俱傷的局面;其二,古揚來自西渚棲霞島,對水師研究頗深,太史瑜不過是被他推到明面上的牌;其三,翎王之令在古揚之手,他當年保全當時大雍太子,乃是心向牧火城之人。

  不得不說,牧青主聽后有些震驚。第一樁,意味著古揚比自己想得更要深刻,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第二樁驗證了自己長久以來的懷疑,他會不會以洛國為跳板,一直深耕那不為人知的目的?第三樁則是碰觸了牧青主最敏感的思緒,翎王已故去,每每回想不過是心緒的波瀾,但翎王令不同,它代表翎王遺留的效用,是力量層面上的東西。

  殿內(nèi)皆是通透之人,牧青主這種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也現(xiàn)出縷縷波瀾,掌控欲如他,一夕之間抖出如此之多不曾察覺之事。古揚是他的六合司主、眼皮底下的朝堂官署,卻活出來明暗兩種形態(tài)。

  魯奇吉正欲開口,卻見牧青主揚了揚手——

  “傳,古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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