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烈剛走,那個古揚期待已久的人來到了鳳簫園。
正是控制了鹿角千山的黛雨蓑。
一間雅閣,透過窗子可見園內(nèi)草木花鳥、清泉假山,夏日之時風景更是怡人。
古揚為黛雨蓑斟了一盞茶,黛雨蓑的目光若有若無在古揚身上飄轉(zhuǎn),不得不說,這個人與自己想象大相徑庭,黛雨蓑本以為這會是個老氣的滄桑之人,至少也該是一個深沉之人。
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也沒有什么江湖味道,一副書生扮相,面龐白皙、身形瘦削,看上去也沒有什么力量感。
此時此刻,黛雨蓑心有諸多疑惑,卻也不敢貿(mào)然開口,她不知父親和這古揚有著怎樣的具體約定。在她看來,雙方相識已久但彼此所知甚少,凡事不敢輕易。
古揚道:“鹿角千山從前六派聚集,不知現(xiàn)今打理如何?”
黛雨蓑道:“門主被吞殺對各派的蕩動極為深刻,雖是費了些周折也在意料之中,羿門的聲名還有些效用,總算平事寧人?!?p> 古揚緩緩點頭,黛雨蓑又道:“此來突遇暴雨,馬隊難行,但愿沒有壞了古主司的計劃?!?p> 古揚笑了笑,“事情已經(jīng)過去,晚一日倒也無妨,此約黛掌事乃有一事希望得到配合?!?p> “古主司請講?!?p> “洛王見千山行事拖沓便寄期望于我,希望事情會有轉(zhuǎn)機?!?p> “此間拖沓乃古主司授意?!?p> “即便古某不授意,千山也會一直拖下去吧?”
黛雨蓑微一凝,“此時把控鹿角千山的都是我黛家人,牧青主之意即是讓我家門去做北冥殿當年那樣的鷹犬之事,古主司不會真的是來要轉(zhuǎn)機吧?”
古揚道:“所謂轉(zhuǎn)機是要讓洛王看到轉(zhuǎn)機,此后有些事?lián)镊旒艺`解。”
“誤解?古主司意欲何為?”
“我需要羿門假戲真做,讓洛王有當年五堂一殿之感?!?p> “我怎知古主司不是打著假戲真做之名,行五堂一殿之實呢?”
“所以才邀掌事親來一敘?!?p> 一時間,氣氛忽有些微妙,在黛雨蓑聽來,古揚此言實在是信息頗多,尤其那“親來”二字,是真的要商議什么還是只要自己一直在此便夠了?
若為前者倒是余地頗多,可若是后者,事情便是冷酷的方向了,她知眼前人智思超絕,其間真真假假一言難概,利益左右人心,她更不相信這人會對黛家存有些許善念。
古揚看著凝定的黛雨蓑,又道:“惟有讓洛王相信他重新掌握了江湖,才能徹底串起他暗布天下的人手?!?p> 黛雨蓑疑道:“鹿角千山已經(jīng)易主,牧青主還會有其他的人手?”
古揚點頭道:“千山易主快若雷霆,紛落在地方的勢力根本無暇反應(yīng),羿門曾經(jīng)盛威天下,這些人根本絕然不敢主動接洽羿門。我料想洛王手中有一張細密的分布圖,那些點都在哪里只有他最清楚?!?p> “古主司的目的是這個?”
“控制了千山只是控制了曾經(jīng)的大本營,一旦洛王相信羿門當真可以為其所用,他會主動遣人與千山接觸,屆時便可一步一步找到牧青主所有的控制?!?p> 黛雨蓑雙眉緊蹙,雖不知古揚終極的意圖,但顯然他與牧青主不是一路人。如此來說,倒是與堅決不做王庭鷹犬的羿門可成同路。
不等她發(fā)問,古揚已道出黛雨蓑內(nèi)心之疑,“掌事試想,古某若是匡助洛王之人,豈會成為鹿角千山易主的助力?那里可是洛王暗中施展一切的總部。我若是匡助洛王之人,何苦觸及東土黛家和羿門,洛王格局雖大,但還不至于在西土一團亂麻的情況下便埋好東土的棋?!?p> 有件事古揚未說,但黛雨蓑不難想到,就是那《扶搖劍法》,這件黛家苦尋數(shù)百年的秘術(shù)這般輕易重歸家門,縱然對方有再宏遠的意圖,也是世上不多見的誠意。
“那古主司的計劃具體是什么?”
“此后之事還需細商,想得到洛王的絕對信任并不容易,傳書過于遲滯,便寄希望于掌事委身在這鳳簫園住上些許時日。”
黛雨蓑道:“此后想必仍需千山行動,遲滯乃是必然。”
“我傳書于掌事,和掌事傳書門人,想來是有不同?!?p> 黛雨蓑凝滯之時,忽聽閣外金屬交擊、風聲赫赫,移目看向窗外,卻見兩個人斗了起來。
一男一女,男子彩衣蓬發(fā)、女子一身綠衣,二人腳步追風、身形躡影,一息之間劍花連挽,交擊如狂風斬葉。
黛雨蓑趕忙起身走出閣子,古揚也快步隨了出去。
“煙笠,休要傷人!”乍出閣子,黛雨蓑便急喝出來,這一幕讓人覺得她有些托大,但也從側(cè)面證明了黛煙笠有多么強大。
黛雨蓑自知古揚身邊不乏高手,但她的這個妹妹實在是讓家門人人膽寒的存在,尤其是她打高興的時候,當真全無所顧。
黛煙笠乃是扶搖劍法的“天之驕子”,她五歲練劍,十歲便將前三十六式的“登梯”完美演繹,她那時的成就便已是黛氏子弟一生的渴望。但最關(guān)鍵的是,在她將前三十六式臻入極致的時候,后三十六式劍譜正好出現(xiàn)。
這是莫大的幸運,對其他人來說一旦三十六式到達盡頭便會陷入無盡的思索與嘗試,人們都知道這不是扶搖劍法的極限,遂是歷時多年難以自拔,或是分散意志或是懷疑自我。而只有黛煙笠遇見了這個當口,她沒有任何冗亂,“扶搖七十二式”盡數(shù)眼前。
她是黛家劍術(shù)天賦的化身,別看她還不到二十歲,東土能打過她的恐怕也都是些歷史人物。
但在不多時之后,黛雨蓑忽然雙目瞠然,她也是深諳劍法之人,忽覺那蓬頭如筐之人,悍然狂然匪夷所思。
電石火花之間,二人便拆了十幾式。
劍鋒攀又攀,所到之處青葉簌落、泉水漪漪,對攻之凜冽讓人窒息,但二人招招如電,毫不拖泥帶水,換成一般高手根本難以如此覆蓋。
黛雨蓑極為震驚,俠客何嘗不是。這年紀輕輕的綠衣女子,劍法直如攀山越嶺,一擊強過一擊。俠客多次都覺這一式已是她的極限,但卻不知她哪里來的蓄力竟能不斷打出狂威。
此事太過難以置信,自打來到大雍,他印象里還從未見過如此狂人。
式式累加,越戰(zhàn)越強,青云直上,方為扶搖。
再看黛煙笠的神色,興奮之中帶著輕喜,拆了三百多式,她可是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高手。
很快,俠客便被逼到假山一側(cè),黛煙笠勢如天網(wǎng),讓人逃無可逃。
可就在這時,俠客一捋蓬發(fā),深覺要被這小妮子羞辱。說時遲那時快,青劍凌空一旋,陡然繞到黛煙笠背心,黛煙笠一心前驅(qū)強攻,完全沒想到蓬發(fā)人竟有祭劍迂回的時機。
她剛一轉(zhuǎn)身摧劍,身后忽又出現(xiàn)一把青劍,剛剛襲向背心的居然是劍中之劍,一前一后齊步刺向黛煙笠!
“厲害!”雖然雙劍都在接近,但黛煙笠速度悚人,身形旋轉(zhuǎn)如風,梟然將兩劍掃落。
俠客內(nèi)心駭然,忽有猶豫要不要再續(xù),也就是在這個剎那,黛煙笠劍已抵來。
“剛剛你為何不出手?”
“我就是個看園子了,何必傷及性命。”
“不行!再來!”黛煙笠固執(zhí)得看著俠客。
俠客撓了撓蓬亂的頭發(fā),“不打了,你很厲害?!?p> “那你告訴我,你在西邊兒是什么水平!”
“我啊,都和你說了就是個看園子的,不敢闖江湖才干這差事?!?p> “你騙人!你是大高手!”
“大什么高手,散了散了?!眰b客快步而去。
黛煙笠緊步追了上去,“我要和你再打一場!”
俠客齜牙咧嘴,不明為何,這內(nèi)心咋還咚咚跳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