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無眠,虞青頂著沉沉的腦袋上班了。一到辦公室,就聽見小李和小張在大聲談論著什么?!白蛱炷巧?傉媸翘玬an了?!毙±畎V癡迷迷地說?!斑€man呢,你敬他酒他都不喝,太沒禮貌了吧!”小張撇撇嘴說?!熬鸵驗槟菢硬棚@得高冷,顯地酷嘛!那種見到女人就叫‘美女、美女’不停叫地,你敬他酒他來者不拒,而且還拼命勸你喝酒的那種,那能稱得上man嗎?”“嘻嘻,你還別說,照你這樣說,這桑總是有點味兒?!薄拔疫€有個小道消息,聽說他是路云市最大的房地產商,資產好幾個億呢?”“消息準不準呀,他那么有錢,干嘛還來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瞎哚哚呢?”“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今的房地產要走下坡路了,而農業(yè)這塊,卻有很多政策扶持,從房地產轉向農業(yè),那可是明智之舉呀!”“哦,照你這么說,那個桑啥的含金量也忒高了吧!”“那還用說呀!我們呀也只能在這瞎叨叨,人家不跟咱喝酒呀,那是有原因的。說到底,咱跟人家不是一個檔次的呀!”“沒想到,一不小心還遇見一富豪了,運氣呀!”小李似乎還在回味著昨天的事,她沒再接小張的話,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在琢磨個啥。不管別人怎么琢磨,她是不能再琢磨了。昨天琢磨了一晚,也沒個啥結果,腦袋倒是生生的疼。虞青這樣想著,她打開電腦,準備做做報表?!坝萁悖阏α??一聲不吭的?!毙堃娪萸噙M來這么久,竟沒說一句話,這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皼]咋,就是頭有點痛?!薄芭?,這樣啊,那我們不吵你?!彼f完,拉著還在發(fā)愣的小李走了。
日子在不聲不響的過著,轉眼過了一個多月,桑陽自那次露面后,再無任何消息。其他人倒也沒把這放在心上,以前說來投資后來沒影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不在乎多一個或少一個的。但村里的劉支書和肖主任倒是滿滿的遺憾。誰說不是呢,他們原本以來釣了一條大魚,大魚也露出了水面,但也僅是露了個面就哐當一下沒了影,最后的結果便是連蝦米也沒撈著。至于虞青,她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既想看到他又不想看到他,曾經貼的那么近的兩個人,此刻卻有著難以化解的陌生,不見也罷,省事。
再次見到桑陽是在村委會。那天天氣晴好,他進來的時候,陽光透過玻璃灑了一屋子,房前的樹上小鳥正在歡快地叫著。她和村兩委班子正開會。她正在宣讀《關于開展夏季計劃生育工作的通知》。和桑陽一起進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當他們看到他時,都愣住了。到底還是劉支書反應快,他忙站起來招呼到“??偅猛?!”“你好,劉書記”桑陽動了動嘴角,微笑著伸手過去和書記握手。村主任會計也會意過來,忙過去打招呼。虞青懵在那兒,有點不知所措?!澳銈?,你們是在開會嗎?”桑陽有意無意的朝虞青那邊掃了一眼,問道。“是啊,我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所以部署部署下一步工作?!薄芭叮娴牟缓靡馑?,前段日子,我工程上出了點事,忙地焦頭爛額的,也忘了給你們說一下,這不,剛忙完就趕往你們這兒了。真對不起?。 鄙j柦忉尩?,看得出,他有些疲憊?!澳隳軄砭秃昧耍€有什么對不起的呢?”書記討好又似安慰的說。“你們,你們接著開會吧,我等你們。”桑陽說話時始終對著劉書記,其他人像是不存在似的?!澳呛冒桑阆鹊轿肄k公室去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眲浾f著把桑陽帶去他的辦公室。會是開不落實了,大家簡單的把當前一些緊要工作布置了一下就散了會。劉書記進了辦公室,發(fā)現虞青沒進來,忙叫主任折回去叫她。虞青是故意不進去的,村主任這么一叫,她慌忙中找了個理由說她得趕快回一個信訪件,村主任也不好勉強,只得隨了她。看見村主任進去了,關上了門,虞青的心這才落了地。現在,她的確是沒有勇氣離他這么近,而且還得那么久。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書記讓虞青把前些日子她準備的里坳口山場涉及到的村民名單及具體面積拿給桑陽看。虞青給桑陽資料時,他的一只手里正拿著一根正燃著的煙,他用另一只手從虞青手里接過資料,然后看了虞青一眼,說了聲“謝謝?!薄坝葜魅窝剑氵€真是有先見之明呢,當時你弄這些時我還笑你在做無用功呢,這不,就派上用場了?!睍浶呛堑恼f。虞青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聽書記這么一說,桑陽特意抬頭看了看虞青,沖她笑了笑,“謝謝??!”虞青知道,先前他說的“謝謝”只是禮節(jié)性的,捎帶的,而現在這個“謝謝”他是過了心的。虞青仍只是微微一笑,開門溜了出去。一出去,虞青靠在墻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村里的會計見她這樣,很是驚訝,瞪大眼睛問“虞主任,你怎么啦?”“沒,沒怎么。”虞青有點慌亂,忙躲進衛(wèi)生間。她坐在馬桶上,用手緊緊的捂住胸口,想慢慢消化她那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的情感,可是她的心仍舊好亂好亂,終究還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定下來的點。他,他終于看到她了。不管怎樣,那是一個很重很重的信息。兩年了,那么多個日日夜夜,在他的心里,應該想過千百種她的模樣吧,可能沒有一個可以對號入座吧。以前,他總死纏著她要見面,她拼命的忍著忍著,最終還是沒有見?,F在他不纏了,她也不用忍了,卻見面了。盡管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命運已經很眷顧他們了。虞青想著,眼淚啪啦啪啦往下掉。
因為桑陽他們商議了很久,已到了吃飯的點了,所以只好留在村委會吃飯。村委會有自己的廚房,主要用于工作太晚時弄個工作餐啥的,當然,有時也會用來接待領導,客人。桑陽到底算得上是貴客,所以整了滿滿的一桌菜,先不管味道,葷素顏色搭配地還是非常不錯。席間,書記要倒白酒給桑陽,讓他拒絕了。他解釋說他腸胃不好,不能喝白酒了。村支書經過上次在酒店那次喝酒,多少也知道了桑陽的脾氣,就倒了點家釀的米酒給他。桑陽對此很是滿意。聽到他說腸胃不好,虞青的思想又跑開了。記得一次桑陽出去旅游,說是去旅游,虞青都懷疑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因為一路上他都在和她聊著,游到哪聊到哪。虞青不由嘆到,“我怎么感覺在和你一塊游呢?”“要得就是這個效果呀!”桑陽樂呵呵地說。可能是物極必反吧,在他回家的途中,他實在受不了,就不斷的要求要見面。虞青仍舊是拒絕。“我要見你,一定要見?!薄安灰??!薄盀槭裁囱?,我保證見面后什么事也不會發(fā)生,我只是看看你?!薄盀槭裁匆娔??”“想,特別特別的想哇?!薄安恍??!薄澳阏嫦氚盐艺偟魡??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見面,另一個是分開。”“只有這兩個嗎?”“只有兩個?!薄澳呛冒?,那就分開吧?!卑l(fā)完這句,虞青就下了線。隔了不到一分鐘,她又隱身登上QQ,發(fā)現桑陽也已下線了。虞青默默地流著淚,心也似被人掏空般的難受。她每隔一兩分鐘都隱身登一次QQ,希望看到桑陽,抑或看到他的留言,她之所以這樣一會兒上線一會兒下線,她總是覺的每一次都是希望,可是,一次次的,帶給她的只有失望、失望,最后近乎到了絕望的邊緣。直到晚上一點多,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困了,虞青盯著桑陽暗了的QQ圖像睡著了。睡著了,很快又醒了。她艱難的睜開脹痛的雙眼,按了一下手機,發(fā)現QQ好友一個個都仍靜悄悄的,似乎從不存地過。虞青又閉上眼,想睡,淚水卻濕了枕巾。后來呢,后來,大概凌晨五點多的時候,虞青再一次登上QQ,那個世界是最動聽的“嘀嘀”聲再次響起,她擅抖著雙手把信息讀完?!巴炅恕N也恍辛?,沒有你,一切都不行。昨晚本來可以到家的,因為我得了急情腸胃炎,被送進了醫(yī)院,所在在N城住下了。一夜無眠,四點多就起來了,在江邊走了一圈又一圈,頭腦中仍全部是你,我怎么能沒有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吧。”虞青更是狠狠的哭了一場,然后回復二字,“豬頭!”......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婦女主任看著她問,虞青抖了一下,一支筷子掉到地上了。村主任忙把一雙干凈的筷子遞給她。“左撇子拿東西肯定也有不利索的時候呀!”劉書記呵呵笑著說。“哦,虞主任是左撇子?”李旭也就是跟桑陽一塊進來的那年輕人,后來知道他是桑陽的特別助理問道。桑陽沒說話,但是眉頭皺了皺。“是呀,都說左撇子聰明,這還真是呢。就說我們虞主任,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但是大腦卻是一點不弱的??偸前褑栴}看得準,辦法也多,想法也獨特,所以呀,這幾年我都不讓鎮(zhèn)黨委政府換人了,堅決要求她在我村駐村掛點?!眲涍@么一說,桑陽又若有所思的抬眼看著虞青?!皠?,不帶這樣夸人吧,還當著我的面,這讓多難為情呀!”虞青本是又窘又怕的,思維也收不上來,但倒還是有些功底的,稍稍想了想便溜出了這么一句俏皮話,倒也把在座的都逗樂了。
笑過之后,李旭像是突然發(fā)現新大陸似的說,“虞主任,你怎么沒喝酒呀?”“噢,她是不會喝酒的?”村主任忙解釋說。“怎么可能呢,俗話都說‘喝不了三碗酒,進不了鄉(xiāng)政府’嘛!”“我很慚愧,我是歪打正著進去了?!庇萸嘁桓焙苷J真的模樣?!澳蔷透鼌柡α?,歪打正著都能進去,要是正打正著那還不知怎么的呢!所以再怎么說也得喝一點。”李旭說著已拿了一瓶酒站到虞青身旁。這時村主任拿了杯酒過來了,“李經理呀,她是真不能喝。有一次我們讓她喝了點,結果還得我們送她去掛瓶。要不,咱們喝一個?”“哦,那是真的嗎?大美女不喝酒,那可真是遺憾哪!來,咱喝一個。”李旭說著就跟村主任喝上了。村主任喝完酒,卻還不忘給虞青添了些白開水?!翱磥?,虞主任還蠻受保護的嘛?!鄙j栍朴频恼f?!澳沁€真是這樣,她呀,可是我們村的寶貝兒?!贝鍟洏泛呛堑幕卮鹫f。桑陽沒再說什么,只是輕飄飄地又看了虞青一眼。虞青裝作沒看到,低下頭喝水。
吃完飯,書記、主任和桑陽又到書記辦公室商量事去了,虞青見也沒她什么事了,就要開溜。不料,劉書記叫住她:“虞主任,你能不能和我們一起開個會?!币窃谄綍r,那是責無旁貸的,但今天,硬是不行?!跋挛缛c我得到局里開會,你看,現在都二點半的了,我還擔心遲到呢。你們先商議吧?!庇萸嘟忉尩?。“這樣啊,那你快去。”劉書記記呵呵一笑,問題也就解決了。
虞青的車子行駛在筆直寬闊的柏油馬路上,路邊白楊樹的枝葉在微風中輕搖著,散落在草叢中的野花肆意的開放著,彰顯著春天的生機。風徐徐拂過她的臉頰,太陽暖暖的曬著,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日子竟可以這么美,美地像是天邊的那抹飄在風里紅霞。一輛寶馬從身邊開過,里面的人探出頭來對她吹著口哨,她無心去厭惡他的挑逗,依舊笑盈盈地品著屬于自己的幸福。她的幸福,想想,其實要具體到某一件事,她不禁迷茫了。要是具體到一個人,那么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是的,桑陽,桑陽看見她了,桑陽還跟她說話了,桑陽也知道她的生活了…就是這些吧,就是這些讓她感到滿心的歡喜吧!也就是這些讓她感覺到日子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美吧!看,命運還是很會安排的嘛?想到這,虞青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瞧自己這傻樣哦!”
又過了幾天,度假村投資的事終于被敲定下來,名字也取了,叫做閑云野鶴度假村。這可樂壞了書記和村主任二人。撇開為人民服務這等大道理不說,一個村子要是能有一個像樣的企業(yè),肯定會帶動全村的經濟發(fā)展的。大的不說,就單就業(yè)這一項,就能解決一個大問題。當然,這樣一來,村里,鎮(zhèn)里包括投資方可就有事做了。特別是虞青,既要做好鎮(zhèn)里面的事,又得協(xié)助村里做工作,有時還得做好投資方的服務工作。十幾天下來,她陪著李旭跑工商、土管、林業(yè)等各個部門,賠了無數個笑臉,都快覺地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不過,效果也不錯,到底是工作了十幾年的人,到哪都有熟人,這年頭,有熟人事就好辦多了,即便有些證辦起來有些費力,倒也還是順利給辦下來了。李旭看著有些疲憊的虞青說:“我回去得跟我們??傊v,讓他給你發(fā)工資。”“不用,誰叫我是人民的仆人呢?”“有你這樣的仆人可真好哇!”李旭由衷的說。虞青笑了笑,沖他這一句話,覺地所有的辛苦似乎都值了。
閑云野鶴度假村的征地工作緊鑼密鼓的開始了??h里特別成立了閑云野鶴度假村征地組,由鎮(zhèn)政府的李副鎮(zhèn)長任征地組長,成員有鎮(zhèn)政府的小虎、虞青,另外,還從縣直單位抽調了四個工作人員,加上村里的村干部,一共十來個人。沒征過地的人知道征地難,征過地的人知道征地不僅是“難”,更是又“繁”又“煩”。它不但考驗你的智慧,而且還考驗你的耐力、承受力。很多征地人都這樣形容自己,“就如沿街乞討的乞丐,不停的要求東家給點飯,再多給一點,再多給一點,全然不敢看東家嫌惡的表情?!薄拔矣X的有的乞丐比我們還受歡迎呢!”有人又補充了這么一句。唉,在虞青的思想里,雖不至于把自己看成乞丐,但也確實覺地征地工作會貶低工作人員的人格,弄地好像沒有一點尊嚴。最常遇到的是,工作人員一見到征地戶都要堆起滿臉的笑容搭訕,“×××,你回來了?”“×××,你吃飯了嗎?”等等諸如此類的問候。即便如此謙卑的態(tài)度,換來往往是愛理不理,抑或看見他們干脆把門關了,不讓進屋。可是,就這樣,你還不能有脾氣,領導說了,哪月哪日之前要把哪塊地給拿下,你還就得沒皮沒臉的一遍遍地去敲征地戶的門,不管白天還是黑夜。虞青想,或許每一種職業(yè)都有它不堪入目的一面吧。就是當領導的,領導上面還有領導呀,哪一天大領導發(fā)火了,或許還會指著哪個小領導的鼻子說,“你這廢物,給我滾出去?!毙☆I導也只能當成“廢物”灰溜溜的滾出去。出去后,他既不會吃藥也不會跳樓,他會依舊在那些叫他“領導”的人面前得瑟。唉,這就是人呀,可真是能屈能伸。
話說閑云野鶴度假村的征地,經過一個多月的“白+黑”(白天加晚上)、“5+2”(工作日加雙休日)“晴+雨”(晴天加雨天),終于要接近尾聲了。這些天來,虞青已熬地不成樣了,瘦了一大圈不說,整個人也黑了,而且由于上火,弄的滿嘴是泡。不過效果還不錯,就只剩下一名叫劉伍生的征地戶,每次去找他,他要么一句話不說,任憑你在旁邊說呀說的,要么直接關門,征地工作組的人員幾乎無計可施。
一天中午,趁大家都在休息之際,虞青忙招手叫小虎跟她一起到劉伍生家去。小虎是今年剛分到單位的公務員,大名叫高益虎。長地高高大大的,人也勤快,待人也謙虛謹慎,虞青覺地他倒是從政的好苗子。他倆到達劉伍生家時,劉伍生正在搬一塊很大的片石,他試搬了一次,沒搬動。正準備試第二次時,虞青叫住了,“劉師傅,等一下。”虞青說著示意小虎去幫忙。小虎也毫不含糊的跑過去幫忙了?!皠煾?,你這是圍著做啥呢?”話明明說出去了,卻沒得到一丁點反應,以致于虞青開始以為自己沒出聲是自己幻覺已經說了話。過了好一會兒,劉伍生才心不情意不愿地說,“還能做什么,就砌個菜園子。虞主任,你也別白費心機在我這了,沒用的?!眲⑽樯菔莸?,黑黑的,頭發(fā)白了大半,他說話時,露出滿口被煙熏壞的黃黑牙?!罢O,你怎么知道我姓虞呀?”“我們村誰不知道你呀?”虞青就自戀地覺地這劉伍生還挺會說話的。而真實的情況是:一天,劉伍生和村里的嘎子和福來一起在一個工地上做工,嘎子和福來手上動著,嘴上也不閑著?!案伦?,昨天你又去雞店了吧!”福來樂呵呵的問?!叭ナ侨チ?,唉,就是越來越不想去了?!备伦幽杲€單著,也難怪他逛雞店了。由于長年勞動,長了一身很結實的肌肉。他抹了把汗說?!盀樯?,我看你去地挺起勁的?!薄暗脛艂€屁呀,那些婊子,好像天生就是出來賣的?!薄八齻儾毁u,像你們這樣的,還不個個得蹲牢房呀!”“唉,也是,次是次了點,到底還是能解決問題的?!薄澳蔷褪橇?,你還不滿足什么呢?”“唉,你是不知道呀,這些婊子,個個化妝化地跟吸血鬼似的,真是有好幾次,做到一半就想溜了?!薄肮?,那你咋不溜呢?”“老子可是花了錢的,溜了還不虧了。唉,要是她們像…,那就夠味了。”嘎子兩眼賊兮兮的說?!跋裾l呀?”“咱村的駐點干部,知道嗎?”說到這,嘎子兩眼放光了?!澳阏f的就是經常在村里晃悠的那個女的?”“是呀,漂亮吧,長地多正,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樣有模樣,每天清清爽爽的,看著就舒服呢?!备伦诱f著,用力的把一塊磚扔到磚堆上,磚發(fā)出沉悶一聲響,裂成了兩半。“你還真敢看哪,竟敢看上她?!薄昂呛牵 薄鞍?”,福來在嘎子的腦袋上敲了敲,“做你的白日夢去吧!”……自從聽了他們的談話后,劉伍生也有意無意的開始注意起虞青,她經常在村里的溝溝道道上轉,見到她倒也是挺容易的事。每次見到她,劉伍生就覺地像見到了電視里的節(jié)目主持人一樣,覺地她長地還真俊。這些,虞青當然不知道,也不可能有人告訴她,她甚至也不知道她在村民心中的印象。她聽劉伍生這么一說,心里倒還是挺高興的,于是笑著說,“我呀,今天不跟你說征地的事。我們就隨便聊聊天,好嗎?”“聊天?我們有什么好聊的。何況,你看,我正忙著呢!”你美,你俊,那是你,跟我有什么關系呢。對于一個農民來說,最重要的是劃拉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其他的無暇顧及,即便想顧及,也有心無力哪!因此,劉伍生的語氣很是抗拒?!昂?,那你忙你的,我也就是瞎叨叨,你愛說不說。讓那小伙幫你一起干活,反正他也想鍛煉鍛煉,是吧,小虎?”虞青樂呵呵的說。小虎會意地點了點頭?!靶』。衲甑墓珓諉T考試難不難呀?”“難?!毙』⒏毕肫饋磉€后怕的樣子?!澳闶茄芯可桑俊薄笆前?!”“現在考不上公務員,博士生也白搭。”劉伍生接話說,說完又覺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傻笑一下。虞青心里一樂,心想,“這么快就上鉤了?!钡樕线€挺平靜,也裝作沒看到劉伍生的窘樣?!拔液孟衤犝f,你也有個兒子在上大學,而且學習成績還挺好?!薄斑@個你也知道呀!”一提到他兒子,他整個精氣神都來了。就像武俠小說中描繪的給人輸了精血似的。農村人就那樣,雖然死心踏地的愛著那片黃土地,但還是希望自己的下一輩丟掉這片黃土地。而丟掉這片黃土唯一的辦法,就是努力讀書。所以,家里有個會讀書的娃,這是最令村民羨慕的事情,也是倍感有臉面的事情?!霸趺磿恢溃缇吐犝f了?!庇萸嗪苷J真的說,其實她也就是剛知道不久?!斑@兔崽子,也不知能不能學好?!眲⑽樯掚m這么說,但黑黑的臉上全是驕傲的表情?!八敲磧?yōu)秀,肯定能學好的?!薄斑€別說,這小子還真就是塊讀書的料,他的學習我從來沒操過心,卻回回是班里的前一、二名。”“你看你,多有福氣呀,有個這么會讀書又有出自息的兒子。”“有沒有出息,要以后才知道呢?”“他學什么專業(yè)?”“通信工程?!薄昂脤I(yè)呀,這可是個熱門專業(yè)?!庇萸啻罂涞?,連她自己都覺地過分夸張了?!斑@可多虧了我呦!”劉伍生說著更是一臉的得意?!耙婚_始,學校給他分了個計算機專業(yè)。計算機,擱在前些年,那是挺好的??蓴R現在,早就產能過剩了。這就像是賣菜,時新的菜總能賣到好價錢,等到這一品種的菜全都出來了,就不時新了,而且往往還產能過剩,到時只好賤賣了。選專業(yè)也是同一個理的,所以我堅決讓他換專業(yè),這樣,才挑了個通信工程專業(yè)?!眲⑽樯f著,嘴巴向上揚著,時不時的還吸一下鼻子?!皠煾?,你可真是人才呀!那么的有遠見,這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虞青剛才夸的言不由衷,這句倒是發(fā)自肺腑。兩人聊著聊著,也不知什么時候,劉伍生已洗干凈干活的手,然后往身上一抹,對虞青說,“走,虞主任,到我家喝杯茶去,這樣站著噴口水怪累的。”“嗯,好哇,我也是有點渴了。”虞青心中一陣竊喜。
“春香,春香,出來泡茶?!边€沒進門,劉伍生在門口就嚷嚷開來,看來,他在這個家也是絕對的權威。不一會兒,走出來一個挺著肚子的女人,穿著孕婦裝,頭發(fā)有些零亂,顯然是剛從床上起來的?!拔壹掖髬D婦春香?!眲⑽樯娪萸喽⒅合憧?,向她介紹到。春香可能因為懷孕的緣故,身子顯地微胖,臉上也有不少的黃褐斑,但是五官端正,目光盈盈,看著還挺舒服的。“哦!”虞青笑著朝春香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坝葜魅?,難得你還到俺家來了?!贝合阌悬c窘迫的說?!皡?,你也知道我呀!”“咱村誰不知道你呀!”“怎么跟你公爹說的一模一樣呀!”虞青樂呵的說道。這一刻,虞青心里可真是得瑟開了。什么叫做存在感呀?她呀,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談笑間,春香已泡好了茶,雖不是上等的茶,但卻有著濃濃的茶香。春香又抓了幾把自家炒的南瓜籽放在桌上,“家里也沒什么好吃的,虞主任你就將一下?!薄澳氵@樣說,我都不好意思了?!庇萸嗾f的是真的,她最受不了別人的熱情。春香笑了笑,出去了。虞青品著茶,嗑著瓜子,還真就跟劉伍生嘮上了。直到李副鎮(zhèn)長催她回單位,她才離開劉伍生的家。
第二天,虞青一到村委會,就看見桑陽了。虞青進去時,他正有模有樣的看報紙,虞青心里嘀咕,“啥時變地這么有文化了?!蹦樕蠀s不動聲色。桑陽抬頭看了她一眼,朝她點了下頭,又繼續(xù)看報了。虞青有些發(fā)愣地站在那兒,好在這時李副鎮(zhèn)長來了。村書記一見到他就說,“李鎮(zhèn)長,今天這枚釘子應該能拔掉了?!薄霸趺矗蛱炷阕サ剿麖娂榱??”李副鎮(zhèn)長開玩笑地說?!邦I導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呢,他要是強奸,也輪不到我抓他呀。你看看,誰來了?”李副鎮(zhèn)長很快看到了桑陽,“???,你好你好,沒想到大老板會來?!薄吧?傉f他想親自去看看那枚釘子?!贝鍟浾f道?!昂猛?,我們正愁沒鉗子呢,這不,鋒利的鉗子就來了?!崩罡辨?zhèn)長向來愛開玩笑而且反應還快,也就這么不聲不響的把桑陽給夸了。桑陽笑了笑,但眉角間的霸氣并未散去,就覺地他笑也嚴肅?!拔乙膊皇鞘裁淬Q子,我就是來看看,這枚釘子到底有多么的錐心?!?p> 征地組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劉伍生家走去,桑陽開著車跟在后面。這一回,可能是虞青昨天下午的聊天起了作用,劉伍生沒有關門,倒是把一行人讓進了他的家里,還給每人泡了杯茶,看到這,虞青不禁開始往好處想了。閑聊了幾句,李副鎮(zhèn)長開口了“劉師傅,這地也征的差不多了,也就差你們家沒簽,你看,今天是不是把這征地合同簽一下?”“多少錢一畝?”“五萬,大家都一樣的。”“五萬,太少了?”“大家都是這樣子的呀,全縣征了幾千畝地,都是這個標準的?!薄拔业牡兀瑳]有十萬一畝,免談?!眲⑽樯岣吡松ひ簦熘弊蛹t著臉說。他這話一扔出來,倒把在坐的都愣住了。虞青原先心頭滋生的美好希望嘎然而止,一時無語的盯著他。“你家地里埋黃金了,要比別人家的貴?”李副鎮(zhèn)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皠e管我家的地有沒有埋金子,我就得要這個價,沒這個價,一切免談?!眲⑽樯f完,把臉撇到一邊去了,不再看在場的任何人?!胺彩露嫉弥v道理嘛,你說的話就是法律,大家就得遵守嗎?”村書記也陰著臉說?!澳銈兛梢圆蛔袷匮?,我也沒要你們遵守?!眲⑽樯桓睌[明了耍橫的模樣,像是刀槍不入的金鋼人。至此,虞青才明白,昨天那一下午的侃大山,算是白瞎了?!澳阏孢@個態(tài)度嗎?以后你就沒有事需要找村里、找政府的?”村主任狠狠地說?!霸趺??想威脅我?”“我就威脅了,咋地呢?”村主任火冒三丈的說,沖過去就要和他干起來,被其他人拉住了?!昂猛郏猛?,這哪是干部,你們給我滾?!眲⑽樯宦暳叩拇蠼?,瘋了似的把征地工作組的人員往外推。其實不用他推,大家已在往外走了,人都是有自尊的。桑陽在一邊默默地看著,聽著,他什么也沒說,他是最后一個走出去的。虞青坐在那始終沒動,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劉伍生看了看她,沒說話,嘆了口氣,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呼呼直喘氣?!皠煾担艺鏇]想到你是這樣不講理的人。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講,叫春香準備準備,一會計生車就會到,到計生服務站去引產吧!”劉伍生本還在那兒生氣,好一會兒也沒從那種情緒中出來??删驮谟萸嗫绯鲩T檻時,他跨到她的面前“你剛才說什么?”“說什么,你孫子。”虞青扔下這話就要走,可是被劉伍生拉住了,“虞主任,你,你先別走?!薄?p> 等到虞青從劉伍生家出來時,征地組的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桑陽倚在車旁。陽光鋪天蓋地的照耀著,車子反射出燦爛的光芒民,映在桑陽身上。虞青走到桑陽面前,笑了笑。也真奇怪,對于他,好像只有笑,沒有話。桑陽皺了皺眉說,“對這樣的人,說再多也是白搭,快上車,他們都走了?!薄罢l說是白搭,你看?!庇萸鄵P了揚手上的合同,用手指彈了彈,然后把合同遞給桑陽。桑陽接過合同,看到“劉伍生”這幾個字正歪歪斜斜的躺在紙上,竟有些不敢相信。“簽了?”桑陽不敢相信地看著虞青問道,此時虞青正淺淺的笑著,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酒窩里都像是映了花,令看她的人眼睛迷璃?!斑?,你不是看到了嗎?”虞青到底有幾分得意的說?!把胶?,你還真的不錯,真不錯。我都對他無望了。”桑陽由衷地說?!昂呛恰!闭f實在的,虞青也高興,到底是一份成功,而且還是在桑陽面前的成功,這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呀!
回到村委會,當眾人聽到虞青讓劉伍生把合同給簽了,個個豎起了大拇指。李副鎮(zhèn)長張開雙臂,“過來,抱抱?!薄安恢皇抢罡辨?zhèn)長想抱,我也想狠狠抱一下,多么讓人愛的女人呀!”另一個征地組的工作人員起哄說?!坝萁悖阏媸翘A搜剑 毙』⒁灿芍缘恼f。眾人嘻哈著把虞青吹捧的高高的,她想謙虛也沒機會,只能站在一邊傻傻地笑著。笑著笑著,不由鱉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桑陽,他和劉書記正說著什么,顯然不在眾人的氛圍中。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呀,在他眼里,這只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吧。這樣一想,虞青那燦爛地開了花的心迅速收縮了一半。不一會兒,桑陽朝大伙擺擺手說,“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們辛苦了,我謝謝大家了?!闭f完就轉身離開了。過了一會兒,李旭返了回來,他笑著對大家說,“晚上各位請到云端大酒店,??傉埧??!薄皢韬?,哦耶!”“哦…哦…”眾人齊歡呼起來,虞青也高興,只要能見到桑陽,她都高興。到底小虎這孩子好學,就在大家樂地忘乎所以之時,他還不忘問,“虞姐,你是怎樣拿下這合同的?”虞青先是一愣,然后故作神秘地說,“秘密?!?p> 事實上,對于劉伍生,通過一下午的聊天,她還是摸出了他的脾氣。照他那脾氣,要是按常規(guī)走,是很難讓他簽字的。他總覺地別人懂得的還沒他懂得的多,所以,甭跟他講那些大道理。實在說,你講一個他就能講出七八九十來。虞青想呀想呀,她努力想找到一個突破點,忽然她眼前一亮,她想到了春香。她立刻打電話向村婦女主任詢問春香的情況,從婦女主任那兒虞青得知,春香已生了兩個女兒,早就是結扎對象,鎮(zhèn)村兩級多次發(fā)通知催她去結扎,她不但沒去,反而躲到外地了。直到虞青說她在家婦女主任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而且還挺著個大肚子,很可能是要生了。虞青猜想,春香肚里的肯定是個男孩,農村大部分都這樣,兩個女孩后,95%以上都是要男孩了,要是是女孩,就會流掉。這劉伍生,是個把傳宗接代看地比命還重的人。所以,虞青一提到他那未出世的孫子,他就緊張于不行了,這個時候,你就是讓他把這地送給你,那都是十分有可能的。當然,這只是個戰(zhàn)術,事實上,像春香那樣懷著那么大月份的人,是不可能抓她去結扎的。當然,這只是個戰(zhàn)術而已,事實上,像春香這么大月份的孩子是不可能抓她去引產結扎的。
臨近要去云端大酒店吃飯時,虞青的妹夫打來電話說,她妹妹虞忻快要生了。虞青一聽,趕急趕忙地直奔醫(yī)院。到了醫(yī)院,見妹妹還在產前的陣痛中,可能還要些時間才會生,這才讓她長舒了口氣。她掏出手機給李副鎮(zhèn)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她家里有臨時急事她去不了,叫他們別等她了。李副鎮(zhèn)長失望之余安慰她說,“家里的事要緊,??偰莾核麜忉尩??!币惶岬缴j?,虞青只能悶悶吸了口氣。
經過一晚上的戰(zhàn)斗,虞忻終于在凌晨五點生下了一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這可樂壞了小子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兩家人,重男輕女的思想好像無處不在的。當然,也忙壞了作為大姨媽的虞青了,她既要照顧那小小子,又得照顧虞忻,因為兩家的老人實在熬不住了,都回去睡覺了。妹夫負責跑腿,他一趟趟地往家里趕,一會兒是拿這個東西,一會兒是取那個東西。唉,真是的,什么時候還是經驗重要,沒經驗也真可怕的。終于,太陽升起了。初升的太陽就像初生的嬰兒,一切都是新的。虞青也終于在陽光透過玻璃照進屋子的時候迎來了孩子的奶奶、外婆,這下,她可是徹底脫身了。大的交給自己媽,小的交孩子他奶奶,她呢,回去睡大覺,真是又累又困呀!
躺在床上,雖一夜未眠,翻來覆去竟也睡不著,也許頭腦里還殘存著一點小興奮,抑或自己的生物鐘沒法調過來,輾轉反側中電話響了?!坝萸?,中午云端大酒店?!闭f話的是李副鎮(zhèn)長。虞青不由愣住了,“我說李
鎮(zhèn)長,你是不是去云端大酒店上隱了,昨天不是剛去過,怎么今天又去呀?”“誰昨天去了,還不是因為你這家伙,桑總把聚餐的時間改為今天中午了?!薄鞍?!”虞青不禁大叫。“別啊了,中午十二點,不見不散啊!”李副鎮(zhèn)長笑嘻嘻地說?!班耍媸翘缓靡馑剂?,呆會見。”掛了電話,虞青又愣神了。
云端大酒店是縣里唯一的五星級大酒店,裝修豪華不說,環(huán)境也特別清新雅致。虞青他們在一個大大的包間里,包間里除了一餐廳外,還有一棋牌室,卡拉OK室。包間的邊邊腳腳都放滿了綠色的植物,桌子上放著盛開的白百合花,讓人耳目一新。虞青看了看,包間里除了他們征地組的工作人員,也就只有桑陽和李旭??磥磉@頓飯是桑陽專門為了慰勞他們這些征地人員的。一行人坐定沒多久就吃開了,到底是五星級酒店,又是大富豪請客,菜品和菜色的檔次便飄上去了。事實也不是飄,是實打實的上去了。這酒店的菜還真對虞青的口味,她吃地有些忘乎所以了。旁邊的李副鎮(zhèn)長不禁問道:“虞青,你就這么餓嗎?”虞青正滿嘴嚼著食物,只能嘟嘟嚷嚷地說,“真餓了,也真是好吃?!薄拔覀兊挠葜魅问窃摱喑砸稽c,看這段日子把她熬的,都快成排骨精了。”劉書記說?!班?,是…是,要是可以,得來點補的。得給她好好補補?!毙ぶ魅谓又f?!鞍?,你們可別當真啊,我是昨天熬了一晚才這樣的。我是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排骨級的,你們可不許讓我又倒退回到肉肉級?!薄叭馊饧壓茫袕椥?,盡是排骨,硌在慌呀!”李副鎮(zhèn)長意味深長地說?!拔覒械馗銈冋f,我吃我的,不管你們了?!庇萸嘁桓辟嚻?,埋下頭繼續(xù)吃,眾人齊哈哈。桑陽沒怎么說話,也沒怎么吃,只是時不是地點煙抽,弄地虞青的心也一抽一抽的。這個時候她就希望自己是個什么妖怪,能夠鉆到他的腦子里,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他雖然什么也不說,可是接下來的菜倒真的是全部帶補的,什么龍鳳湯,什么清蒸大蝦……?!八前汛彘L的話聽進去了嗎?”虞青感覺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卻又管不住自己不往那兒想,心里飄飄然。吃完飯后,李旭給每人都發(fā)了一個紅包,臨近離開酒店時,李旭又偷偷塞給她一個,正當她詫異之際,李旭附在她耳邊悄悄說,“這是桑總特別交代的?!庇萸嗦犞?,心里又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