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虞青和桑陽幾乎天天在一塊。過了這么久,經歷了那么多,還有什么比廝守著更長情呢?他們等了太久太久,突如其來的幸福總感覺不知如何消化,也不知道用哪種形式去表現。虞青喜歡山,喜歡水,桑陽總開著車帶她想去的地方。冬天的山不如春天般的生機盎然,但在虞青的眼里卻更具意味。她甚至更喜歡看葉子已掉光的那種光禿禿的樹,枝枝椏椏輪廓分明的。太陽總能從枝椏間穿了過去,然后落到別處,把周圍的一切映照開來。山里靜悄悄的,能看見飛鳥飛過,卻聽不到聲音,仿佛就是有人在空中劃了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轉瞬卻不見了。虞青和桑陽坐在山頂的石頭上,清新的空氣輕輕地吹著,旁邊的枝葉輕輕地蕩著,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美好?。∮萸嗫恐j?,桑陽摟著虞青,仿佛一輩的幸福此刻已緊緊拽在手里?!岸嗪冒。矣X地我們所受地那么多苦都值了。我們還是十分的幸運?!庇萸噍p輕感嘆著,臉上是那種恬靜的幸福。“有時想想都快成奇跡了哈!”桑陽聽著,深情地看著她,微笑著。虞青也愣愣地看著他,幾乎有些失神了?!澳憧刹荒苓@么看著我?!薄澳氵@么帥,不看你看誰?”“這么老還這么花癡啊!”桑陽笑著說?!鞍?,也就怪你太帥,才讓我們受了更多的苦?!薄按嗽捲踔v呢?”“你身邊總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我呢,就一離婚老女人,哪能有這個自信呢!所以就一直猜呀猜的,最終什么也不敢說。”“我身邊?漂亮女人?誰呀?”桑陽一臉疑惑?!澳憔脱b吧。”虞青敲了敲桑陽的腦袋?!拔沂钦娌恢腊。鄙j栆荒樜卣f,“我心里除了你,真沒想過其他人。我天天都愁死了不知上哪去找你,哪還有什么心思找別的女人呢?”“真的嗎?”虞青忽閃著她那雙明凈地眸子問,“那,那美美呢?”女人在任何時候都不忘記對自己有威協的女人?!懊烂??哈哈!她是我以前老板的女兒,沒事總喜歡跟著我,人家小姑娘一個,虧你想得出來?!薄耙簿湍惆阉敵尚」媚锇?!”虞青酸酸地說?!罢l家的醋壇子倒了,酸味怎么這么濃啊!”桑陽用力地吸著鼻子,好像真有醋壇倒了。虞青心里高興,又不想表現地太明顯,就努力地繃著臉,使自己不笑出來。“正當點,交代問題?!薄斑€有問題啦?”“你這家伙問題還真不少呢?”“那是,我本也不是什么良民?!薄昂呛牵腊?!還有點覺悟。告訴我,你怎么有這么大的本領,泡妞都能泡到外國去呀!”桑陽看著虞青,現在的她就跟其他的女人一樣的小心眼??墒乔闈獾貢r候,就連嗔怪也變地特有詩意?!鞍」?,這個你也知道呀!”“你都這么大張旗鼓地帶著她招搖過市,我能不知道嗎?”“Anlice,她漂亮吧!”“嗯!”“我也覺地她很漂亮。”“那你…”虞青嘟起了嘴巴,卻又說不下去了。所有的女人在愛情面前白癡地像青蛙。青蛙一看到有人就立刻鉆到泥里,這樣它以為誰也看不見了,卻未曾想到由它身體拱起的一堆泥明明白白地在昭示著它的秘密。“算了,不逗你了,你這傻瓜。她是我請來的經濟顧問,她在美國華爾街都很有名的。我的企業(yè)要做大做強,要走地遠,必須要有這方面的人才進行指點。”桑陽摟緊虞青說。“真的嗎?”此刻虞青的心里早已樂地像綻放的煙花,卻還表現地頗有委屈似的問?!澳憧茨悖惶斓酵肀M瞎想,瞎想也就罷了,還硬是看著我不認,想到這我就恨不得把你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再抱回來?!薄拔业乖甘芰P,可受罰能彌補過去的時光嗎?”虞青真心真意地說。要不是那天喝醉了,要不是那塊狼髀石……虞青搖了搖頭,簡直不敢往下想了,現在,她都恨不得打自己五十大板?!斑€蠻老實地嘛??墒乾F在誰舍地打你五十大板了,你可是我心尖上的肉,你疼我更疼。”虞青摸著桑陽的臉,“真看不出,平時酷酷的,這么肉肉的話你也說地出?!薄昂呛牵橹了?,隨口就來了。”桑陽笑著,虞青笑著,兩人看著看著,嘴巴就粘在一起了。
快下班的時候,喻寬打電話來說,他先送一箱水果到她家,然后來接她去吃晚飯。猛地聽到喻寬聲音時,虞青幾乎嚇了一跳,說實在地,這幾天她都把他忘地干干凈凈了,像是突然蹦出這么一個人,讓她手足無措。虞青剛掛了電話,桑陽的電話也來了,“我在你單位外面,你出來吧!”“干嘛去?”“吃飯?!薄芭丁庇萸嗯读撕瞄L卻沒再說話,“怎么呢?”“我…我剛才答應喻寬一起吃飯了。”隔了好一會兒,桑陽才說,“你出來。”語氣硬硬的。虞青來不及多想就跑到了外面。她一上車,桑陽一腳油門下去,車子飛了出去?!奥c吧!”虞青看著面無表情的桑陽,弱弱地說。她想解釋什么,卻又覺地實在沒什么好說,事實就擺在那兒。她訂婚了,在萬眾矚目,千人祝福之下,她無力掙脫了。漸漸地,車子還是慢了下來。“對不起!”桑陽看了一眼虞青說?!鞍?,你沒什么對不起的。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我?!庇萸嗤纯嗟卣f道?!昂昧?,一切會沒事的?!鄙j栆话褤ё∮萸嗾f?!澳愫煤瞄_車吧!”“我一個手就可以。”“不行?!庇萸嗾f著就從桑陽的懷里掙脫出來?!拔覀兪遣皇怯痔t了?”虞青幾乎絕望地說?!跋拐f什么呢?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桑陽自信滿滿地說。虞青卻怎么也自信不起來,因為她知道,等待他們的絕不是一加一這么簡單。由于兩人心中都有事,他們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就分開了。
回到單位,虞青仍郁郁寡歡的,頭腦里亂亂的一團糟,心事一大堆卻又不得要領。當喻寬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慌地不明所以。喻寬今天西裝領帶的,收拾的整整齊齊,看上去非常的有精神,事實上,他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樣子?!皫滋鞗]見到你,真的是很想你?。 庇鲗捫χ?,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在白襯衫的映照下,顯地格外地白。“這幾天有點忙?!庇萸嗖幌胝f話卻又不得不說?!昂呛?,你也忙??!這幾天,就白山鄉(xiāng)黃口村空氣污染致癌這事,直到今天才初步解決?!薄笆裁词掳?!”“哈,虧你還在鄉(xiāng)政府上班呢?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虞青兩眼迷茫地搖頭?!罢娣懔??!庇鲗捙牧伺挠萸嗟哪X袋說,“好吧,現在由喻縣長親自向你匯報工作?!彼f著又兀自呵呵地笑?!包S口村有個化工廠,叫天豐化工廠。專門生產一些工業(yè)上用的化學原料。最近,黃口村不斷有村民查出得了癌癥,人們覺地這事有些蹊蹺,大家一琢磨,便猜測是不是與天豐化工廠有關。他們當即請了省環(huán)保局的專門檢測機構對天豐化工廠排放的煙霧進行檢測。這一檢測,還真是不得了,他們排放的煙霧中含有大量的致癌物質。他們要求化工廠立刻停產,同時賠償他們的損失。化工廠當然是要關閉了,但是他們要求賠償的數額幾乎是天文數字,化工廠當然是負擔不起,政府更是沒這個能力,事情就僵在那兒了。我們縣里的四套班子不停地開會、開會,村民們堅持不懈地圍堵,事情一直持續(xù)到今天下午?!薄敖鉀Q了?”“沒,就是達成了初步的共識。先每戶賠償五萬元,癌癥患者由政府出錢救治,因癌癥患病死亡的,每人賠償二十萬元。”
“再多的錢也賠不回生命,也賠不回健康?!薄班牛乱阎链?,也只能這樣了?!薄澳莻€黑心的老板抓起來了沒有?”“他先是逃走了,后來被公安局的人追逃了回來,現在被關起來了?!薄斑€好,抓住了?!庇萸噍p吐了一口氣,她最受不了壞人逍遙法外?!扒颇?,還蠻疾惡如仇的?!庇鲗捫呛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捏虞青的臉,虞青先是一驚,急忙躲開了,喻寬的手懸在半空中,“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個孩子的媽。”喻寬說著把手縮了回去,兀自笑了笑,沒出聲了。
第二天還沒下班,喻寬就把虞青接走了?!拔抑烙幸患倚麻_的農莊,都說不錯的,今天我們去償償?!庇鲗捊忉屨f?!艾F在也沒到吃飯的點哪?!薄暗近c了恐怕也就沒位置了,反正你也不是很忙的?!薄班??!庇萸鄳?,卻若有所思地看著車窗外。中國人真是喜歡吃,要是把每年耗在飯桌上的多余時間和金錢省下來,祖國是不是早就奔向了共產主義社會了。新開的農莊叫竹苑農莊,建在明溪河的河畔上。青青的翠竹間有兩棟白墻黑瓦的房子,就單單看到這,也覺地意境足夠了。走進里面,地板是綠竹片,墻上有手工繪的竹子,整個看起來內外呼應?!斑€真不錯!”喻寬評價說?!班?,是挺有創(chuàng)意的?!薄奥犝f這兒吃的飯是竹筒飯?!薄鞍?!是真的嗎?”這下,虞青興致全來了。多少年了,她都沒吃過竹筒飯了。最后一次吃竹筒飯,那還是在她十多歲的時候。那時爺爺還在世。一個傍晚,爺爺在屋前的大坪場上燃起了兩大堆火。一堆燃燒地很旺的,另一堆沒見什么火,卻在冒著煙。一堆是在烤大黃狗,一堆在煮竹筒飯?;馃刂衿枥锱纠驳仨懀笕藗儑鸲褵崃业卣f著,討論著什么。小孩子就圍著火堆蹦啊跳啊,時不時又忍不住地用棍子戳了戳火,引來了大人們一次又一次責備。那時天邊的晚霞已映紅了半邊天,也映紅著一張張笑臉。一陣風吹來,狗肉香、竹筒飯溢出的淡淡清香,令人唾涏不已。從那以后,虞青再也沒吃過比那天更好吃的狗肉和竹筒飯了。菜陸續(xù)端了上來,好幾個都是跟筍有關。什么竹筍炒臘肉、筍片燉肉等,味道十分的地道。終于竹筒飯上來了。兩節(jié)竹筒的顏色依舊翠綠欲滴,從里面飄出的飯香更是讓虞青按捺不住。她忙打開用荷葉包扎好的口子,頓時,香氣撲鼻,米飯晶瑩剔透,讓人喜愛不已。也不等喻寬開口,虞青就開吃了。竹子的清香和米飯的芬芳不斷地在唇齒之間回繞,讓虞青欲罷不能。沒多久,虞青就吃完了三筒飯,更令喻寬驚訝地的,她吃了這么多飯,居然一口菜都沒吃。她解釋說,“單純地吃飯味道純正?!庇鲗捴缓每粗??!斑€吃嗎?”“想吃,但是,吃不下了。”“呵呵,你這么喜歡吃竹筒飯,明天還來?”“這個,可以有?!眱扇硕夹α似饋怼U谶@時,虞青聽到有人叫,“???。虞青忙轉過身,循著聲音看去,發(fā)現剛有一行人從他們身邊走過,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桑陽。他頭也不回地朝前走,虞青不由愣住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出奇的安靜。安靜的是她的手機,桑陽沒電話,喻寬也沒有。虞青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她不斷地猜想,那天在竹苑農莊,桑陽是看到她了,所以生氣了,不理她了。也有可能是他沒有看見,是他太忙了,他這人,一忙起來,是什么也顧不上的。她這樣想的時候,覺心不再那么緊了,似乎還能順暢地透透氣。幾次她想打他的電話,但撥號的手總在最后一個數字那兒停住,不知為啥,或許還是少些勇氣吧!當然,她也偶爾想到喻寬,他都跟她說好了第二天再去竹苑農莊吃飯的,結果一聲不吭就這樣算了。吃飯是次要的,關鍵這是第一件他答應了她的事而他卻沒做到的事,這好像不是他的風格。算了,男人們都這樣吧,總有很多時候把女人放在邊上的邊上,最好是看不見為止吧!而女人則不同,心上的人兒就是天天放在眼前還嫌遠,恨不得時刻捧在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