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三節(jié) 異象
沒有了支撐的兩具合抱的尸體滾落在了地上，玄冥和少康望著被兩把劍穿著的黎天和靈兒的尸體，有些茫然，半晌少康輕輕拔出兩把劍，想要將兩人尸體安放好，卻掰不動靈兒已經(jīng)僵硬的雙手，只好任憑她靜靜伏在黎天身前。
正當此時，有熊國主，國相風后，文臣倉頡，大將力牧以及諸多有熊兵士等紛紛趕到此處。
望見眼前靜靜躺著的兩具尸首他們疑惑的看向玄冥，玄冥欲開口解釋的時候，被少康想先上前，向諸人簡單解釋了事發(fā)種種。
忽然聽見有熊兵士怪道：“快看，那邊的赤色云霞！”
諸人抬頭果然見到天邊一片殷紅如火，鮮艷如血，卻并非云霞，是成片成片的赤紅的霧氣一般隨風浮動，依稀是伏在天邊的旗幟一般，又瑰麗仿佛一匹展開的絳紅色的布帛。
“快看那邊的葉子，都變紅了！”諸人聞言望過去，在這歷經(jīng)戰(zhàn)火，洪水種種浩劫的涿鹿城里，靈兒和黎天尸首的近邊，竟然僥幸活下來一顆粗壯的古木，并無高可參天的氣勢，時值秋季，原本發(fā)黃的葉子此時出現(xiàn)了奇特的一幕，傘狀的樹冠上，從中心的部分向外擴散，方才還金黃的葉子不過片刻變化為丹紅一片，宛如成千上萬個赤色的手掌一般迎著凄風苦雨，無所畏懼的成長著。
在下一刻，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分明沒有一絲的風吹過來，那挺立的的古木枝枝叉叉上懸著的上手掌一般大小的赤紅色葉子，忽然如雨般飄落下來，明明輕輕掃過兩人的衣袂，臉頰，手上，卻沒有一只葉子真的飄落在他倆身上，而是事先有所安排一般，殷紅的葉子堆砌成紅毯一般的模樣，將他倆圍在中心。
見到這般異象，在場的人，都唏噓不已。
風后細看靈兒神色，嘴角上揚，露出笑意，她大概更傾向于和黎天拋卻了所有，一起赴死，也不愿意面對生離，不愿意痛苦的活著。
“這黎天若非生來與我族敵對，算得用兵如神的一代青年俊杰，可惜了，也難為九兒一片癡心，早知她執(zhí)拗如此，我???”軒轅搖頭嘆了口氣，風后少康看見他蹙著眉，面容憔悴，雙鬢有些斑白的模樣，心知他白發(fā)送黑發(fā)的悲傷情緒。
風后終于看向軒轅道：“要不要將兩人合葬？”
倉頡卻否定道：“那可不成！九黎君生前戾氣重，是連天都敢捅破的禍害，死后未必不會作亂，唯有徹底毀滅他的肉身和魂魄，才能還人世一個寧靜，因為他不肯歸順有熊，發(fā)起叛亂，使得天地覆滅，生靈涂炭，這樣的戰(zhàn)犯禍首，原本也輕饒不得，他的蹤跡，甚至姓名都改被徹底抹去以慰身殉的人皇和其他無辜受荼毒的一眾生靈?！?p> 風后還要說什么的時候卻見力牧搶上前拍了拍他，勸道“方才的異象你也親眼所見，倉頡所言不虛，雖然要求分尸而葬未免不仁，可是，咱們總得讓他死絕了才安生?！?p> 軒轅沒有答話，半晌向倉頡道，“你看著辦吧?！?p> 少康看向常先，問道：“九黎的殘余部眾在哪兒，獸神將領可還有存活的么？”先前同生共死的去淳物勝境聯(lián)手闖陣，如今即便敵對，眼見對方慘敗，心中也總有些不忍之意。
風后和他一般心思，答道：“飛廉和屏翳死在了涿鹿，奢比尸和強良還沒死，黎勇黎廣他們輔佐共工部族長姬長天暫為九黎部首領，率領一眾九黎殘兵敗將往不周山方向奔逃了。還沒有，死絕?！?p> “哦?！睉埿牟辉谘傻牟戎t葉走到尸首旁，費了很大的力氣將靈兒拆出來抱在懷里，向軒轅道：“九黎君的尸首聽憑倉頡大人處置便是，能否將九公主交與在下，我想親自為她下葬。”
風后也不愿待在這一刻，抬腳要走，臨走回頭看向倉頡道：“某只奉勸你別做的太過，損壞了大人一世英名！”
有熊的將士們一方面為敵首九黎君黎天死去，辛苦鏖戰(zhàn)的結束而欣慰，另一方面卻又為葬送在戰(zhàn)場上數(shù)以千計的同伴而心懷哀嘆，縱然打贏又如何？枕骸徧野，功不補患。將士們懷緬的，還有擒殺黎天，與之同歸于盡最終結束了這場辛苦鏖戰(zhàn)的女旱魃，那個死在戰(zhàn)場上的勇敢的姑娘，愿她早入輪回，經(jīng)歷往生，只是經(jīng)歷不同的他們不懂，這世上有些人百般求生，竟然也會有人是欣然赴死。
此時，在安置靈兒尸身的房間，坐著神色木然的應龍，他神色悲傷的看著并且終于伸左手撫上她蒼白美麗的臉，他早就知道她抱著和黎天同歸于盡的心態(tài)修行了烈焰術，也曾試圖阻止過，心里早有她可能死去的準備，可是如今看著上午還生氣勃勃的眨巴著眼睛，十分促狹的同他玩笑的女人，如今沒有呼吸渾身冰冷的躺在這兒，這樣的現(xiàn)實，使人心里十分難以接受。
她那時輕笑著對他說的什么來著?哦，他同表哥應初探討骨笛的時候，恰巧她從旁經(jīng)過，當時她點著根手指在下巴上蹭蹭，有些難以置信的抬了抬眼皮十分不經(jīng)意的斜覷，明明已經(jīng)忘記了他是誰，忘記了他們之間發(fā)生過的一切的靈兒，只是出于對不算討厭的戰(zhàn)斗伙伴，對于一個生人的友好相助，不急不緩的評說道，“你看著倒是個伶俐的人，區(qū)區(qū)骨笛在容易不過的了，也吹不準音，也怪了?！?p> 之后不過三言兩語的點撥了幾句，他卻深感受益，臨分開時候，她將自己隨身的骨笛贈送與他，雙唇翕動，終究沒說什么就離開了，如今想來，她必然是知道次日一戰(zhàn)多半是要與世訣別，故而留下這一件物什給他這位并肩許久的同僚，算作念想吧？
窗外皎潔的月光映入，月華如練，照亮原本幽暗的房間，應龍從袖中掏出一支靈獻送他的骨笛，細細的捉摸一番之后，緩緩吹了起來，不遠處軍營處有擅長歌者相合，唱到，‘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昶墙Y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冪冪。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
然后，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躺在床上，已經(jīng)斷氣的女人，睜開眼睛，她說：“這次，常常出錯的地方，居然吹對了。”
背對著她的應龍不能相信的轉過身來，卻看見一身青衣的女人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他怔怔的張了張嘴，卻不能發(fā)聲似的瞪著眼睛看著她，再一眨眼間她竟然就在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