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鳳欺又拿起鋤頭走到田里。唐棠看他這般辛勞,也不好意思獨(dú)自回家,索性坐在田坎上陪他。
日已見斜,鳳欺終于又朝她走來。
“回家。”他輕輕兩字,卻飽含別樣情緒。
在鋤草之時他就看到了,唐棠原本還精神抖擻地看著他,到后來眼皮子便跟灌了鉛似的不停往下墜。她的小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幾次都要倒去地上,顯然是很困,還在勉強(qiáng)撐著。
更讓他心疼的是,他眼風(fēng)掃到她偷偷去端那碗他沒有喝多少,卻早就涼透的菜粥。甚至趁他不注意,悄悄喝了好幾口??v使她否認(rèn)自己沒有吃飯,鳳欺也能從她這舉動中猜出來。
一想到她為了陪自己寧愿餓肚子,他心里就酸澀不已。
但唐棠并不在意這些,見他過來,倒是滿心歡喜。先是主動收好了籃子,又自然去挽他,真像個守候丈夫已久的妻子一般,打心眼里感到高興。
“看你今兒個這么辛苦,回去之后,我給你燒熱水好好泡泡。以前我特別困乏的時候,泡熱水的效果可好了呢?!碧铺男χ?。
鳳欺點(diǎn)頭一應(yīng),從她手里接過籃子提了。
“小狐貍也辛苦了,若非身在此處不便出去,我定然買來醉仙樓的燒雞,好好犒勞你?!?p> 一聽到“燒雞”兩字,唐棠立刻雙眼放光,想起那滋味只覺著自己口水都要淌了出來。礙著鳳欺正在身邊,她才忍下放肆,唇角的笑卻如何也掩飾不住,樂得分明。
鳳欺看在眼里,輕牽過她的小手拽了,邊走邊道:“知道這段時間會委屈了你,到時候事成,你想怎樣都可以?!?p> 唐棠心里像吃了蜜糖一般甜,下意識地?fù)u了搖他的胳膊,道:“其余的我也不要什么啦,燒雞,我只要燒雞,嘿嘿嘿?!?p> 走在路上,兩邊的林子在夜里顯出幾分幽深。天色昏暗,看不清前路,唐棠抓他手的力道不禁加重了兩分。鳳欺心里暗道她還同以前一樣怕黑,身體稍往前挪,算是給她一個依靠,穩(wěn)穩(wěn)心神。
唐棠的手一不小心摸到了他的手腕之上,一道突兀的觸感,引得她指尖一顫。見鳳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索性借著走路的步伐,試探著去描摹那個痕跡。
不多時,她摸清楚了,是一道斜長的疤。
說是刀劍傷,但刀劍切面不會這般平闊。說是燙傷,可燙傷的表面多半是凹凸不平的。
唐棠琢磨了片刻不得答案,一不留神卻踩在一小截?cái)嘣诘孛娴目葜ι?,身子一斜,手頓時往鳳欺的胳膊里面滑去。
只是那么瞬間的接觸,她登時愣住。
鳳欺的胳膊上,怎么會有如此多的傷疤?!
他不是神嗎?
再說,鳳凰千年一次涅槃,再重的傷,也會愈合才對……這千年來并無戰(zhàn)事,六界安樂祥和,他這傷究竟如何得來?
“有沒有傷到?”鳳欺一把扶住她,滿是關(guān)切。
對上他那一雙溫柔的鳳目,唐棠愣神,一腔疑惑都被擋了回去。她張了張口,許久才道:“沒什么?!?p> 又站好了拍拍自己的裙擺,道:“也不知這里是怎么回事,周圍黑到看不清路了都。要不是冷姐姐明令不能用術(shù)法,我真想直接傳回家去。”
鳳欺低笑一聲,道:“雖說不能用術(shù)法,但我的眼睛還算夠用。你跟著我,再靠近些,不會有事的。”
“嗯?!碧铺狞c(diǎn)頭,重新牽了他的手。
只是這次,她剛準(zhǔn)備邁步子,就聽到一聲異常。
“誰?”她和鳳欺異口同聲。
而后者更是快她一步,身形一晃,直接去到右手邊樹后。
下一秒,一個身形纖細(xì)的男人被鳳欺拎了出來,往地上一扔。
唐棠一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想著自己被跟蹤了一路大概也是他這個無聊的,一擼袖子,腳一跺,居高臨下瞪著他道:“你說說你,大晚上的不回家待著去,老跟著我們干嘛???跟著我們有肉吃啊?看你人模人樣的,怎么就不干件人該干的事兒呢!”
“我……我……”
唐棠壓根兒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打斷:“你什么你?我告訴你,我今兒個心情不好,我夫君也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天了,都沒那好脾氣聽你唧唧歪歪。真是煩人,跟了幾次我們兩個沒說什么,就跟我們跟上癮了是不?覺得好玩兒,拿來做個消遣是不?告訴你,我們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懶得跟你計(jì)較,哪知道你這還蹬鼻子上臉了!”
鳳欺見她這咄咄逼人的模樣心里好笑,走過去稍稍帶了她一瞬,低聲:“棠棠我們先問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方才我動手之時發(fā)現(xiàn)他不是人類,而且沒有反抗,不似有不純目的。”
“你就是太不會防人了,誰知道他嘴里吐出來的幾分真幾分假?我常年在市井上混著,會用這跟蹤人伎倆的,多半不是什么好鳥!”
“……”鳳欺語塞。
他遲疑了一瞬,暗道下次得好好跟她說說,鳳也是一種“鳥”。
唐棠見鳳欺沒有說話,還以為是自己的話過分了些,便稍斂了性子。又走前兩步,用腳尖劃了劃旁邊的枯枝爛葉,道:“愣著作甚,自報(bào)家門唄?!?p> 那男人被唐棠一番搶白嚇得不輕,聽到她允許自己說話了,趕緊抓住機(jī)會道:“這是誤會啊,天大的誤會!縱使我有十個,哦不,百個膽子,也不敢跟蹤你們玩兒??!”
男人又看向鳳欺,道:“我叫蘇子潺,原本是條水蛇,修煉百年初有人形,在齊水河畔遇到了我娘子。得知世上有這么塊風(fēng)水寶地,這才和娘子過來投奔。到現(xiàn)在,也有差不多兩年了。”
唐棠掃他一眼,幾分不耐煩:“說重點(diǎn)?!?p> “啊對,重點(diǎn)……重點(diǎn)就是,這個地方,你們二位不該來啊!”
此話一出,唐棠和鳳欺臉色皆是一變。
他們看了彼此一眼,鳳欺問:“此話何解?”
蘇子潺見唐棠已不再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也就緩過神來,站起身順順氣,道:“此地不宜多說,還請二位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