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即便歸根溯源,是權(quán)力害死了爹爹,但權(quán)力無罪,因權(quán)力傷人的人,才是原罪。
仇,并不是她目生赤紅的執(zhí)念,她的身上,真的有殺父之仇。
可若說恨,她自己何嘗,不是另一個原罪。從這晚知道是自己出席宮宴被他看到的那一刻起,她最恨的,就是自己了。
為何看上自己,并不是因為自己多好。從小到大自宮廷中長大,他見過的美人,還少么。
只不過是,天要降大禍,強者一念而已。
卿卿何哀,無故無辜。
因何債?低呵一聲,不因何債,不過,卿……當(dāng)自強。
——
這一刀,竟讓顏霊昏睡了三天,才得以蘇醒。
他睜開眼,其中漆黑無物,空洞得猶如盲人。新蘭從門外走進,復(fù)雜地看著一向清風(fēng)玉骨的顏公子,如今,好似廢人躺在床上,心中再難受,又能怎么樣。
她端著水盆,放在桌上。
“顏公子,你怎么那么傻?”低頭擰干手帕,轉(zhuǎn)身擦了擦他的臉,“為什么要去王府,刺殺王爺呢?!如果他計較起來,你這條命,早就魂歸地獄了?!?p> 顏霊聽了這話,才緩緩張開口,艱澀道:“原來,我還在人間么?!?p> “……”
“我竟然生出,我在地獄的錯覺,呵,人間,又跟地獄有何不同?!”
新蘭閉上眼,痛楚至極:“如若小姐還在世上,一定不愿看你變成如今這樣?!?p> 顏霊笑,笑的生生冷意四散:“你放心,我不會再去雞蛋碰石頭,我不會再輕賤這條命了,我會好好地活著,好好活著……”
手帕丟在水盆中,平靜的水面徹底蕩起波瀾。
不等他詢問,新蘭便說:“是王府中人找到我,他們把你送回你的住處,我一聽說你的消息,便來照顧你了。”他無親無故,此時她全當(dāng)代姐姐照顧了。
“本來,我是打算離開這座,可怕的城,去一個偏僻的小鄉(xiāng),遂了姐姐的心愿,好好生活。我想,我遠離這里,定會讓姐姐開心一點的。那時候,我也誤會了你,全當(dāng)這天下的男子,都不可靠,轉(zhuǎn)眼卻收到了消息,你竟去王府報仇……呵,你是姐姐的心中人啊,如今需要我,我是怎么也無法冷眼旁觀的?!?p> 新蘭坐在凳子上,好似自言自語,“我甚至還想好了,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會再走了,姐姐跟你,兩條命搭在了他王府,用死,姐姐也沒有保住她愛護的人,我還逃什么呢,那時,我一定會努力地,努力地去報仇?!?p> 人總是有一個底線,你不要逼,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然他放了你……”新蘭眼角突然滾下一行熱淚,她懇楚地望向顏霊,“顏公子,小姐,真的是被江王害死的么?!”
攥緊拳頭,顏霊面色緊繃,半晌后,低低地吐出了一個字:“是?!?p> 新蘭捂住嘴,面上很快水痕彌漫。
捂著肩口,他坐起身,眼眸中不含任何情緒:“我已決心去應(yīng)考,我要成為狀元郎,我要上朝,我要……權(quán)力。”
新蘭慘淡地放下手,笑不似笑:“可他是王爺啊,是皇帝的兒子,你就算成為宰相,你也不可能殺得了王爺?!?p> “呵……看了相爺?shù)乃?,你還不懂么,一個殺字,光明磊落,自然不能得逞,所以,相爺是被害死的。”睡了一覺,似乎看穿了,“這個“害”死,才抵擋萬千,讓自恃尊貴的人也防不勝防?!?p> 是眼淚將眼珠子洗刷得過于清明了,還是,從未真的認識過顏公子,為何如今的他,看起來,像魔不似人了。
……
小屋內(nèi)沉寂半晌,顏霊慢慢地看向她,聲線暗?。骸拔覀冎g,總要有一個去完成她的心愿,你走吧,平安為上,遠離是非?!?p> 新蘭卻在此刻,搖了頭。
“罷了,不走了?!?p> 顏霊微微蹙眉,追尋地望著她。
新蘭說:“你為小姐而活,我跑了算怎么回事。”
“你不必這樣想……”
顏霊的話被她緊聲打斷:“你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信任之人,既然如此,這個人我便做了罷。我們都是為小姐,你若決心……我也不會退縮!”
新蘭笑了笑:“我不聰明,但是,我有一顆忠心。你吩咐,我就去做,可好。”
“何必?!鳖侂懷劭粜杉t,突然咳了起來。
新蘭立刻伸手,輕拍他后背,低頭望著他:“顏公子,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小姐?!?p> 她又何嘗,何嘗甘心……
顏霊只好應(yīng)下,不忘留條后路給她:“要是有一天,你想走了,你告訴我一聲便好?!?p> 新蘭輕輕一應(yīng):“好?!?p> 抹去了眼角那滴最后的濕潤,新蘭端著水盆出去了,門輕輕合上了,顏霊累了似的,倒在了床上。
倘若當(dāng)時他不是一介布衣,是不是一切,就是另一番樣子?!
身體極其虛弱,腦袋中卻仿佛有根弦在緊繃,她的音容,她的聲音,她豁朗的笑意……真美啊!
過去天為被,地為席,不覺得苦,只覺連呼吸都是自由的,如今,她走了,世間,竟再無顏霊的自由可言。
恍惚中,耳邊響起木門被推開,發(fā)出的咯吱聲。
床邊站了一個蒙面之人,手中拿著尚未出鞘的劍。
顏霊慢慢地有所覺,卻懶得掙扎了,只是笑:“江王爺,派來的?!既然如此,何必假裝放我,多此一舉,多此一舉?!?p> 蒙面之人沉默不言。
顏霊一字,一頓:“你們,都會有報應(yīng)的!”
嘆了口氣,蒙面之人說:“顏霊,顧落卻沒死。江湖上有個殊消閣,不知你可有聽說?”
顏霊忘了反應(yīng),如一個木頭。
蒙面之人看他一動都不敢動,不由得道:“男子竟用情如此之深么,放心,這不是夢,動一下,我也還在,我的話亦是不假。關(guān)于殊消閣,只要有銀子,上至王爺,下至大小臣,凡江湖、朝堂、是非之地之人,都可以殺。顧落卻甩出銀子,假死而已?!?p> 所以……
“她沒死?!”這份驚喜,就像地上的人突被帶到九天云霄上了。飄飄然,不敢信又不想懷疑。
“她沒死?!泵擅嬷寺冻隼亲右靶模八晃抑髯雍煤玫乇Wo著呢。”
景卻
我們女主的金手指就是:有錢。特別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