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后，天氣漸暖，金陵城中一片早春祥和之景。三月初，夜將軍凱旋回京，帶回南瀛納表求和進貢的貢品文書，皇上大喜，對夜家父子大加封賞，更破例敕選夜家二公子夜少恒入親武營，任正五品都儀衛(wèi)，一時夜家上下喜氣洋洋，前往道賀恭喜之人盡日不絕。未過幾日，皇上又遣派欽使出訪云滇，特地點了新晉夜都儀衛(wèi)隨行，一來二去，已是四月末，又迎來越王妃生辰。
王妃是羅太師愛女，加上貴為王妃的身份，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攜眷前來慶賀。王妃素來體弱，在席上坐了不多時便稱恙離席，獨邀自家母親嫂子同回內(nèi)院。王妃一走，席上便是趙夫人為尊，往來應(yīng)酬的夫人們均知王府掌事人實為這位側(cè)妃，反倒殷勤不減，更加熱絡(luò)。
年輕的小姐們涌上來圍著兩位郡主，歡聲笑語不斷。上官清英最不喜歡跟這些閨秀來往，兼之多喝了兩盅酒，不免煩躁起來，便和秦宛月咬舌道：
“哎，我不行了。你先頂一會兒，我溜達(dá)一圈就來。”
秦宛月微笑著點點頭，又接下一位國公府小姐的敬酒。算下來已喝了不少，她卻只兩腮微微泛了點紅，依舊笑顏和婉，言語清晰措辭有度，不過半天功夫，已被諸位朝中要員家的小姐們接納，并收到好幾位邀請他日過府一敘。
上官清英俟機離席，攜棠風(fēng)徑往通后園的儀門走，她腳下踉蹌，棠風(fēng)一面牢牢扶住，一面回顧，只見花團錦簇的人群中那一抹雪青倩影亭亭而立，不覺失聲道：“當(dāng)初只是個落難孤兒，可憐兮兮的，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年多了呢?！?p> “是啊……”上官清英心想，小宛進越王府將近七年，已是今非昔比。她招呼棠風(fēng)一聲道：“好好的怎么悲天憫人起來？走吧，去水榭那兒醒醒神。”
水榭上的紫藤落了大半，飄落在地上淡紫一片。秋千板上想來應(yīng)有些許落花的，這會兒上面卻坐著一人。上官清英一見大為驚喜，險些沒叫出來，生生將心中的激動和千言萬語壓制住，輕輕走上前垂眸道：
“少恒，好久不見?！?p> 夜少恒驚詫地站起來，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對。上官清英此刻雙頰緋紅，眼眉帶餳，一副全不同于往日大大咧咧的女兒形貌，他躊躇一二只微微點頭示意，嘴角帶一絲淺笑。上官清英見他不答話，態(tài)度頗顯冷淡，心中一緊，含笑道：“怎么，幾個月不見，就生分成這樣了？”
“不……不是?！币股俸氵t疑片刻，覺得不大自在。他上下端詳著上官清英，訕訕道：“只是忽然覺得，你兩個月不見，好像有些變化……”
上官清英慢慢走到秋千架旁，輕輕一推，只是看著它蕩來蕩去，良久方道：“是變了……我倒覺得你變了好多?！?p> 夜少恒苦笑不語，只垂首靜立，心內(nèi)卻百般揣度。沒想到一別兩個月，原本最親密無間的人卻似乎隔了一層。兩人各懷心事，淡淡無語，末了夜少恒對棠風(fēng)道：
“快陪郡主回去罷，娘娘該著急了?！闭f完便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