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勸農五條規(guī)

　　下野國又分有足利、梁田、安蘇、都賀、寒川、河內、芳賀、鹽屋、那須等九郡之地，此時的總石高在四十萬石左右。景光已經由足利長尾家家督長尾景長簽署了委任狀，在擔任勸農城城主、足利城（實際為陣屋）城主的同時，受封足利郡約二萬五千石，看上去很多，對于自己手下這些人來說也完全夠封賞使用，但景光還是有其他的考慮。

　　封建制和中央集權制哪個更好，這很難說，畢竟不是每個國家都有天朝那么完備的文官體系和強大的文化向心力，所以不論是西洋諸國還是東洋島國，一直實行傳統(tǒng)的封建制，這主要是受制于通訊條件和管理能力，國王將土地分封給臣子讓其管理，確實會省去了很多麻煩。

　　景光作為一個見識過中央集權威力的后來人，是不可能認同分封的，起碼不是在剛剛有了點資本時就進行分封，這二萬五千石可是原始資本，景光還指望借助其大干一場呢。

　　當然，完全的中央集權模式，景光是不敢想的，真的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一套，不說以島國的官僚體系行不行得通，起碼自己手下們就先撂挑子不干了。即使強如“魔王”“猴子”和“烏龜”，也沒敢搞這一套，哪怕是最后成功開幕的德川家康，最終也僅僅是領有全島國四分之一的土地，即使再加上一門眾也不過占半數而已。這個時代人們根深蒂固的認知里，土地就是要分封的，不然武士們還追隨主公干什么。

　　“諸位都是跟隨我在山城浴血奮戰(zhàn)過得，今日又不辭勞苦，甚至是放棄越后的一切隨我來這八州之地，感激于心?！本肮饪粗矍暗膸兹耍嬲\的說道。

　　“殿下，不敢當！”甘粕長重等人誠惶誠恐的躬身行禮。

　　“今日，我有幸獲得足利這一郡之地，主要還是有賴于諸位的奮戰(zhàn)出力，”景光調整了下語調，“實際上對于各位及本家武士的安置、后續(xù)獎懲事宜早就有了些想法，現在想要征詢一下諸位的意見，如有不妥當的地方，盡可提出來。”

　　“殿下，您如此說，讓我等何其惶恐?！备势砷L重低聲說道。

　　“殿下，您說怎樣就怎樣，以前是這樣，以后自然依然是這樣?！笔疗榍缂页吨畦屔ぷ雍暗?p>　　“殿下不必如此，有事吩咐，我等聽命便是?！比谜僖惨呀涍M入了自己的新角色，俯身表態(tài)道。

　　至于齋藤朝信，在前來下野國的路上，景光實際上已經私底下先問過其意見了，所以齋藤朝信沒說什么，僅僅是和眾人一樣鄭重行禮。

　　大和尚定光院蓮信作為客卿，則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君臣對答的一幕。

　　景光知道甘粕長重他們可能以為自己是在言語上故意客套，實際上自己還真有些拿不準想到的法子行不行，繼續(xù)說道：“不必這樣，就當是咱們在山城國時那樣商量事情，不必太在意我的喜惡，也不要回避你們自己的利益?！?p>　　景光看著面色依然有些緊張的幾人，笑了笑說道：“那可聽好了，辦法定下來如果施行起來，以后吃了虧可別來找我?！?p>　　“在山城國經歷了幕府將軍家和管領家的事情，我這些日子一直在考慮本家未來以何種方式立于這亂世，”景光將語速放緩，力求讓眾人都能有消化的時間，“琢磨了幾條辦法，想要聽聽諸位的意見，簡單說就是一體奉公、封地虛授、奉行檢地、親兵常備、減封轉封?！?p>　　“哦？”定光院蓮信笑道，“三郎大人，您倒是把在下的興趣也勾起來了。”

　　景光向蓮信和尚點頭示意，解釋道：“所謂一體奉公，今后本家將不會采取各家施行的家老評議制度，轉而設奉公役和奉公令，其中代替以奉公令全權負責參與決策本家重大事宜?！?p>　　“這有何區(qū)別？”蓮信和尚被這個名稱弄懵了。

　　“奉公役為在本家無實封地的武士或其他依附者，由家中按照一定的俸祿標準供養(yǎng)，而奉公令只能從奉公役中選出?！本肮饨忉尩?，“當然，奉公令想要封地的話，可以退出職役，不再參與家中的評定事宜，僅按照家中決策結果參與軍略執(zhí)行?！?p>　　甘粕長重等人還在思考景光話中的意思，而熟悉天朝文化的蓮信已經大體摸出了些門道，這是為了防止出現重臣左右主家而安排的保險措施，同時也借鑒了明國的內閣制度，確保決策群體不被個人利益所影響。蓮信凝視了景光一會兒，隨即從懷中取出筆墨硯和手札，開始記錄了起來。

　　“所謂封地虛授，實際上也是針對奉公役而言的，”景光繼續(xù)說道，“不論是奉公役還是一般武士，受封條件和標準一致，不過一般武士為實封，奉公役為虛封，在享受虛封地產出的同時，再由本家授予與其虛封地石高同等的薪俸?！?p>　　“啊？那豈不是能領兩份錢？”柿崎晴家驚呼道，卻被齋藤朝秀止住，示意其繼續(xù)聽。

　　“所謂奉行檢地，現在還用不到，”景光笑著說，“以后本家領地多了，將在每郡設檢地奉行所，其奉行承擔郡代職責，如賦稅、勘定等，并每五年檢地一次，直接受本家和奉公令驅使，薪俸由本家承擔，當然擔任這奉行一職自然也必須為奉公役。”

　　蓮信停住筆，微微皺起了眉頭，對如此設想多少表示懷疑，感覺如果真的要構建如此龐大的官僚體系的話，財力是一個方面，關鍵是景光不一定能夠找到如此多符合條件的人才，畢竟采取中央垂直的治理模式，對地方官員的素質要求很高。

　　“所謂親兵常備，主要是關于足輕的問題，”景光說到這，見本身就是武士出身的幾人明顯更關注一些，加快了語速，“以后，本家將開始招募常備，當然大戰(zhàn)時從農人中征召足輕依然進行，但僅僅作為輔助，如果是小規(guī)模戰(zhàn)斗，則以后僅僅由本家常備參戰(zhàn)?！?p>　　“所謂減封轉封，主要是針對本家以后攻略的各豪族，”景光說的有些口干，喝了碗水，繼續(xù)介紹道，“以后凡是因戰(zhàn)而降的各家，如果不是要廢黜其家名、沒收其封地等極端情況，則一律減封封地并轉封他處，若是主動投降本家的，則可視情況僅僅轉封?！?p>　　最后一條倒并不是什么創(chuàng)新，各家雖然還不流行轉封這一套，但對敵人減封或沒收封地是肯定的，眾人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但對景光提出的前四條，眾人明顯還是有些疑慮。

　　“殿下！”甘粕長重率先說道，“我等作為殿下第一批家臣，自然都是愿意為后來者做出表態(tài)，我等不要封地又如何，愿作為奉公役服侍殿下左右?！?p>　　其他幾人也都表了態(tài)，不論其中各自的心思，景光覺得起碼開端不錯，以后怎么辦還需要再細細摸索。

　　甘粕長重等其他人發(fā)表完意見，提出了自己的顧慮：“以上五條歸根結底是‘人’和‘錢’的問題，在下還是擔心本家是否能夠承受并推行下去?！?p>　　“這個我來解決！”景光佯裝既有底氣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