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落無心與安相思糾纏,更不想看到仇人在眼前得意,繞開安相思擦肩而過。安相思幾步走到蕭落前面,擋住蕭落去路。
蕭落忍著怒氣,平心靜氣道,“襄貴妃有話直說,蕭落還要趕著回宮。”
安相思很反感襄貴妃三字,雖然貴為貴妃,還是王宮里唯一的王上妃嬪,可終究是妾室,登不得臺面。堂堂安國尊貴的公主,淪為妾室,對安相思來說是莫大的羞辱。這也是她咎由自取,安國那邊也不好替她撐腰。
安國近日安分異常,叔父好久都沒向她打探宗政實況了,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安相思收斂思緒,上下打量著蕭落雙腿,嘖嘖道,“看來妹妹這雙腿好得差不多了,也不枉費王上殺了一千多名與你身材相仿的女子,為你千挑萬選出來的一雙腿骨?!?p> 蕭落臉色發(fā)白,脊背發(fā)涼,雙腿止不住顫抖軟化,差點就站不住腳了。
安相思很滿意蕭落的反應,湊到蕭落耳邊繼續(xù)道,“王上還為了你公然違抗先王遺詔,一連殺了好多先王老臣,朝堂之中無不人心惶惶,都怕得要死呢!”
蕭落深吸一口氣,忍耐著逐漸失控的情緒,保持鎮(zhèn)定絲毫不示弱。
安相思繞到蕭落后面,閑閑道,“妹妹有空出宮去聽聽,外頭的人都是怎么議論你跟王上的,這說書的靠著宮廷艷聞都可以發(fā)家致富了,呵呵呵...”
安相思得意洋洋地說完,扭著纖腰離開。
蕭落聽著腳步聲遠去,在芍藥花遠定定站了一陣,才小跑著往宮里趕。
闖進寢殿內,御遲夜一襲墨衣立在桌案邊,廣袖邊緣的金線隨著他斟茶的動作拂動,茶香盈袖浮動,熏香典雅幽靜,看之文雅溫潤的人,卻是不折不扣的殺人狂魔。
蕭落氣勢洶洶地沖過去,御遲夜忽略她面上的兇狠,端起茶杯遞給她,還未說話手中的茶杯就被蕭落掃在地上摔破。
蕭落失望至極地質問,“御遲夜,這是我的腿,今后能不能走與你無關,你憑什么殺害無辜女子,用她們的腿骨替我的?”
御遲夜垂下眼睫,將黑暗藏下,聲音清涼,“人是我殺的,同樣與你無關?!?p> 蕭落猛吸一口氣,徒手攥住御遲夜的衣領,惡狠狠地盯住他,即便五官再俊朗非凡,此刻在她眼里也形同地獄惡鬼。
人是御遲夜殺的,可一切罪業(yè)的根源卻深植她體內,每每用這條腿走路,她止不住會聯想到那一千具無辜少女的尸體。蕭落全身發(fā)冷,寒冷深入骨髓,冷得她的心如置冰窖。
“御遲夜,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從來不會濫殺無辜,你從來不會...”蕭落松開御遲夜,一點點滑倒在地,凄凄搖頭流淚。
她心中男人身著一襲蔚藍輕衣,月牙白緞帶束腰,君子蘭木簪挽發(fā),風流溫潤,眼中沒有殺戮只有高位者必要的威壓,而面對她時總會留下最溫暖人心的笑。
現在,御遲夜回到了最初相見的模樣,墨衣金冠殺人無情,繼承了先王御烈風的殘暴冷酷自私無情,不再是她的墨香夫郎。
御遲夜蹲在蕭落身側,指尖捻住蕭落下巴,微微上抬,柔聲道,“你永遠都不準怕我,不允許你怕我,知道嗎?”
蕭落含著淚,隔著朦朧的水霧看著御遲夜,生無可戀,抑或是不甘愿的失望。
御遲夜摩挲著蕭落的下巴,垂下眸子注視蕭落緊抿的唇,低聲蠱惑道,“你不用怕,若是上天真要懲罰,天打雷劈都有我來扛,一切與你無關。”
“我這一輩子注定罪孽深重,停不下來了?!庇t夜低低嘆息,傾身橫抱起蕭落,將她放到床榻上。
當御遲夜將手放在她衣帶上,蕭落下意識攥住那只手,十分抗拒道,“我身子沒好全,不能服侍王上,抱歉。”
御遲夜并未強迫,只是傾身前來,湊到蕭落耳邊,壓低聲音道,“我需要一個繼承人,而且只想跟你生,就一個,一個就好?!?p> 蕭落望著眼前充滿懇求的鳳眸,有幾分動容,但一想到那尸橫遍野的畫面,蕭落還是別開臉無聲拒絕了。
御遲夜眼中的光芒逐漸消失,鳳眸黯淡無光,終是長嘆一聲,起身離開寢殿。
蕭落一連失眠三日,只要閉眼,那如山高的尸堆就會重現腦海,一個個噩夢擾得蕭落無法入睡。從見過安相思后,蕭落就縮在床上,再不敢用這雙鮮血染紅的腿走路,她害怕這雙腿骨的主人會找她索命,也曾幻想過,腦中止不住想到一幕幕鮮血淋漓的畫面,都快讓她瘋了。
不見三日的御遲夜今夜總算過來了,他端著一壺酒來到床邊,看到蓬頭垢面的蕭落,劍眉禁不住收蹙幾分。
守在旁邊的宮女怯生道,“姑娘這三日都不愿下床,奴婢們都不敢冒著死罪強迫姑娘,所以...所以就成這樣了?!?p> 御遲夜狠狠瞪住宮女,余光瞥見床榻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女人,顧及到蕭落,他斂下戾氣揮手示意宮女退下。那宮女如獲大赦,趕緊起身跑著出去把門關上了。
“喝吧?!庇t夜將酒壺遞給蕭落,時隔兩月,這還是御遲夜第一回準許她喝酒。
蕭落慢慢伸出手,接住酒壺,頭頂一重,男人輕輕揉著她的腦袋,柔聲道,“醉倒了就不害怕了。嗯?”
蕭落呆滯地看了御遲夜許久,才抱著酒壺灌酒入腹。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蕭落醒過來,滿床的酒味格外刺鼻,嗆得她忍不住咳嗽兩聲。
感覺到腰間環(huán)著兩條手臂,蕭落猛然轉過身,御遲夜的臉龐就近在咫尺,宛若蒲扇的雙睫蝶翼般舒展,墨發(fā)隨意散亂在雙肩,美中不足的是他眼下的黑圈,大抵是近日也沒睡好。
那雙攝人心魂的鳳眸倏地睜開,蕭落緊趕著往后退,又被御遲夜勾回去緊緊抱住。
“我...我”蕭落低下頭,很清楚昨晚醉酒后發(fā)生了什么。
蕭落一時失語,御遲夜也沒說半句話,用被子裹住蕭落,抱她去沐浴。
冥閣殿外的宮女從白天等到晚上,方才等到殿門打開,想來冷面的君王面上卻掛著饜足的笑容,連對人說話的語氣都柔和許多了。
“你們好生照顧王后,待王后大好,便是寡人迎娶王后之日?!?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