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子抬起頭,直視青山宿,道:“顧辰心性過人,資質(zhì)非凡,因此我才帶他回來,想要讓他入我門下,可沒想到受到宗門般般攔阻,到底是何原因你們自己心里清楚,但哪怕我不能收他為徒,也不能讓他的大好資質(zhì)浪費在這里?!?p> 這番近乎揭短的話又讓鐘鼎一陣臉上無光。
青山宿怔了怔,試探道:“那要不,讓他下山?”
青陽子語氣頓沉,道:“他自廢經(jīng)脈之時已經(jīng)下過一次山了,本來已經(jīng)融入凡人的生活,是我硬將他帶回來,怎么能如此不負責任再讓他回去?”
青山宿微默,他知道這次橫加插手定會讓青陽子不滿,對這位師侄,他不僅看重,而且忌憚,若不是有其師傅那件事,他也不敢拿捏,想通這點才緩緩問道:“那你想怎么樣?”
青陽子就等著青山宿說這話了,回道:“顧辰就與我住在東來峰,任他來去自由,我會直接指導他修行。”
鐘鼎猛然抬起頭,盯著青陽子,心想莫非你還沒有放棄?
然后又看向青山宿,想看看他會不會同意。
青山宿看著青陽子,青陽子面色不改與其對視,兩者互不相讓。
青山宿道:“你可曾想過,你不能收他為徒,又以何名目帶他修行?”
青陽子毫不遲疑道:“我會收他為義子,宗門不會連我收個義子也要管吧?還是說門規(guī)里有哪一條說我青陽門長老不能收有義子?”
“這……”
拿門規(guī)說事,青山宿不由得看了鐘鼎一眼,他如今只是接受門派供奉,平素從不管事,對于門規(guī)還真談不上熟。
鐘鼎的神色給了他答案,青山宿略想了想,便點頭道:“也好,不過你不能教他青陽御焱訣。”
青陽子挑眉,似笑非笑道:“可以,不過我要給他一次悟石機會。”
“不行!”鐘鼎幾乎是想也不想便發(fā)出反對的聲音,“日月雙石是我青陽門的根基所在,怎么可以讓一個外人隨意接近?這豈不是泄露了我青陽門功法?”
“請問掌門的功法是不是能代表青陽門的功法?如果是的話,當初又為何不滿足于此,一定要更上一層的功法?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青陽門的功法全靠門人弟子悟石所得,因其悟性、資質(zhì),每一個人的功法也各有不同,那僅是最適合于他們自己的功法,如何說得上泄露青陽功法?”
鐘鼎的臉色發(fā)白,氣得發(fā)抖,青陽子居然說出來了。
察覺到周圍有人在盯著他看,那目光帶著遲疑,帶著疑慮,還帶著各種各樣的猜測,他的一顆心直往下沉,神色陰郁。
“悟石,是只有青陽門弟子才能得到的機會,他不是本門弟子。”
“哦?門規(guī)呢?門規(guī)里有說只有青陽門弟子才能悟石嗎?”
門規(guī)中關于悟石,只有說到在修為達到煉元境便有一次悟石機會,以后每一境界都會有一次悟石的機會,或者放棄悟石機會拜入某一師長門下傳承功法,但因為是青陽門的門規(guī),自然而然沒有特別在里面復又說明只有青陽門的弟子才能有這樣的機會。
鐘鼎大怒,道:“這種事情哪里需要寫入門規(guī)?。 ?p> “既然不需要門規(guī),就不要拿門規(guī)來說事!”
“簡直強詞奪理……”
“好啦?。 ?p> 青山宿制止了他們,看著青陽子,道:“此事可以應允。”
“師伯……”
青山宿擺了擺手打斷鐘鼎的話,又對青陽子道:“不過只有一次機會,以后就算他突破境界,也不會有悟石的機會?!?p> 青陽子還想說什么,青山宿沉聲道:“張師侄,這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讓步了?!?p> 讓步?
青陽子冷笑,卻不跟他多計較,道:“那么,不管他悟得何種功法,都只屬于他個人,青陽門上下無論何人,都不得打他的主意?!?p> 青山宿擰了擰眉,點頭道:“可以。”
青陽子看向鐘鼎。
鐘鼎咬牙道:“既然師伯已經(jīng)同意了,那我也同意。”
青陽子掃過一眾長老。
艾玲當即表態(tài)道:“此事我也同意?!?p> 魏得道、周不同兩位長老也表示同意,其他三代弟子一個個都成為見證人。
青陽子這才點了點頭,再不多說,揚長而去。
青陽子一走,鐘鼎頓時急道:“師伯,怎么可以答應這種條件?”
青山宿搖了搖頭,道:“不答應這種條件,他又怎么可能容許我們的阻攔?難道你真的想讓他收那個昆侖棄子為徒?”
鐘鼎一滯,別說顧辰,哪怕是別人,他也不會答應,也會阻攔,因為他不想讓青陽子收徒。
“可是讓他悟石……”
“一個年方十二的黃毛小子,就算讓他悟石能悟得什么來?沒有后面的一次次悟石修正,就算他曾經(jīng)是昆侖道子,資質(zhì)不凡又如何?還不是一部錯漏百出的功法?昆侖派和青陽門并不是同根同源,他過去將昆侖道法研磨得越深刻,對于青陽道法便越難以接受,你還怕他到時候能同樣悟出上三訣不成?”
青山宿說完拂袖而去,顯然最后因為青陽子那幾句近乎頂撞的話讓他很是不快。
待他離去,鐘鼎還在原地沉思,漸漸地反應過來,也覺得青山宿所思所慮極有道理,這時他聽到了一眾同門師兄弟的竊竊私語。
“你們剛有沒有聽到,青陽子師兄似乎稱師伯為三師叔……”
“對啊,我也聽到了,師伯對青陽子師兄的稱呼是張師侄,青陽子師兄本姓張么?”
“張……”
“青陽子師兄會是哪一位師伯門下?姓張的師兄……”
鐘鼎眉頭一立,頓時打斷道:“夠了,人都已經(jīng)走了,在背后說長道短像個什么樣子,他姓不姓張關你們什么事?”
所有人頓時沉默。
艾玲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暗暗嘆息,誰能想到,這些人如今已經(jīng)不認得師兄……
“你們都下去吧。”
包括艾玲等三位長老在內(nèi),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正煌殿內(nèi)只剩下鐘鼎一人,他手一翻,一把劍出現(xiàn)在手中,正是他的逐日劍。
劍上光華流淌,銳利中帶著灼熱之氣。
只是劍身有瑕,劍柄往前尺許處像是有突然斷開,與后面的兩尺來長的劍鋒分隔開,與后面劍鋒的光華流轉(zhuǎn)銳意盡露相比,劍柄處看起來便有些黯淡無光,就好像是由完全不同的兩種材料結合而成,從而缺少了渾然一體的感覺,甚至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這就是他的法劍。
“掌門的功法便能代表青陽門的功法嗎?如果是的話,當初又何必不滿足于此,一定要更上一層的功法?”
青陽子的那番話在耳邊響起,鐘鼎握劍的手頓緊,神色陰沉蘊著憤怒和不甘。
比起青陽子,他的資質(zhì)確實差得遠,只是悟出了中三訣的功法。
五十多年前青陽子出關,便放棄了以前的名號,同時表示放棄掌門之位,青山宿勸之無果,便決定栽培鐘鼎,讓他繼任掌門。
當時鐘鼎提出一個要求,要青陽子將他所悟的青陽御焱訣上三訣教給他,但當時青陽子剛剛悟透上三訣,除了金烏逐日,另外兩訣還沒有修煉完成,便只將金烏逐日教給了他,然后離開宗門出外游歷。
鐘鼎苦修金烏逐日,以此訣煉劍,那之后他的法劍便改名為逐日劍,正是取了這一劍訣之意。
只是法劍的蛻變卻不完全,修行之時每有滯礙,仿佛劍訣不是自己的,總隔著一層窗戶紙,悟之不透。
鐘鼎握緊逐日劍,不斷重復著道:“不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