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生無限公司
傍晚六點的時候，兩個人在昨天便利店門口碰了頭，男生拿到手機之后，一直說不知道該怎么謝才好。
手機本身價值倒是次要，里面有不少重要的工作聯(lián)系號碼，這個如果弄丟了的話，會帶來不小的麻煩。男生站在顏渺的面前，高出她一個頭，穿了件深色牛仔外套，里面是白底藍豎紋襯衫，長長的頭發(fā)斜在額前，眼尾狹長深邃，整個人的氣質(zhì)透出一股玩世不恭。他們站在便利店前，身邊人潮川流不息，傍晚的風(fēng)窸窸窣窣穿過兩人之間的空隙，顏渺不知道哪個瞬間莫名被擊中，這個看起來還稚氣未脫的男生笑起來腮幫鼓鼓的，像個荷包蛋，顏渺的心臟砰砰砰跳，
“真的，太感謝你了，手機里面一大堆有用的信息，掉了確實很麻煩啊。”
“謝就不用啦，舉手之勞而已，而且昨天要不是你及時仗義勇為，那女孩肯定會陷入更大的困境。”
“嗯，也沒啦……”低頭的瞬間劉海垂下來，遮住了半只眼睛。
“要不，我請你吃飯吧?！蹦猩蝗坏靥嶙h，
顏渺有點意外，畢竟也只是有過一面之緣，但男生站在她面前，眼神篤定，而邀請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么其他的意思，顏渺沒退縮了，“那好吧?！闭孟掳喽亲羽I的咕咕叫。
他們?nèi)チ烁浇虉龅囊患抑胁宛^，幾盤道地的菜上上來以后，兩個人就著熱茶聊了起來，意外的沒有來自陌生人間的拘謹，大概也是年紀相仿的關(guān)系。顏渺在聽到對方也姓顏之后，驚訝得半天沒合上嘴巴：“什么？你也姓顏？顏色的顏哦？”
“嗯，顏色的顏，深淵的深，啊不對，深淵的淵，顏——淵?！?p> “顏——淵”顏渺重復(fù)道，“好巧唉……”
“確實，我也沒想到你也姓顏，這個姓其實挺少見的，咱倆該不會是失散的兄妹吧。”
“哈哈……怎么撿個手機還多了個哥呢?！睆牧拿珠_始兩個人漸漸熟絡(luò)起來，
顏淵冷不防的幽默惹得顏渺笑得前仰后合，兩個人之間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之前不認識，
吃得差不多了，顏渺才想起來一件事，顏淵電話打來之前，他手機還響過一次，是一條短消息，“五月天的票給你搞定啦，打算怎么謝我，肉償嗎？你的話我是可以勉強考慮下的……哈哈哈哈哈”顏渺的重點不是在肉償，而是前面那句“五月天”“票”“搞定”。
“你也喜歡五月天？”
“??？”顏淵正低頭在手機上結(jié)賬，被這么跳脫的話問得一怔，
“呃……那個，我不是故意要看你手機的，你手機消息設(shè)成可讀狀態(tài)，彈過來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鳖伱熘噶酥杆掷锏氖謾C，
“噢……”顏淵想起來了，隨后想起后半句又有點臉紅，“那個，嗯，是啊，五月天下周五在奧體的演唱會，五月天的票不好搞啊，關(guān)系托到票務(wù)公司的熟人，好不容易才訂到兩張?！弊鲋忉專?p> “是嗎？”顏渺的眼睛甚至在放光，“羨慕咧……”
“怎么，你感興趣？”
顏渺頭點如搗蒜，“我啊，從初中開始就聽他們的歌了，喜歡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盼來他們開演唱會，第一時間就去預(yù)定，哇，票出來的第一瞬間就被秒空，我都驚呆了，你要知道我可是等在電腦前一分不差地倒數(shù)啊……”顏渺喋喋不休，懊嘆不已，說完，又去拿桌上的冬瓜檸檬茶喝。
“所以，要不要一起去？”
“??？”剛準備咽下去的檸檬茶，一口就嗆了出來，一邊咳一邊看著對面的男生，隨即冷靜下來“你不去看？”
“我有兩張?！?p> ……
顏淵不知道為何對對面的女生有莫名的好感，從昨夜看她在便利店的吧臺獨自喝啤酒，那時候便覺得有趣，哪有女生大半夜在便利店獨自喝酒的，就是要喝也會去酒吧嘛，再到后來護著被欺負的女生，又覺得正義感滿滿，直到手機恰好丟在她那，被還回來時，覺得嗯……有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再聽到女生叫顏渺，顏淵的顏，自己一個沒忍住，突然就想邀請女生。
其實這兩張票有一張原本是打算給阿喵的，但既然女生想看的話，阿喵就先放在腦后，日后再好好跟他解釋。
顏渺好容易緩了緩，“你說的可是真的？”
“難道你不想去？這可是一票難求哎?！?p> “想去想去……”顏渺連忙應(yīng)著，“啥也別說了，這頓飯我請你！”
“結(jié)過了……”
……
臨走前，顏淵在商場門口跟顏渺互換了電話，
“那，下周五晚上奧體門口見。”顏淵朝她擺手，
“嗯，不見不散?！?p> 晚上，顏渺喜滋滋地回到家，勤快地把洗衣籃里堆成的小山丘給處理掉，又熬了一大鍋紅豆湯，坐在電腦前一邊看五月天演唱會一邊哼唱，廚房的燃氣灶吐著藍催得紅豆湯咕咕冒泡，整個房間甜香四溢。
陸北北站在陽臺看到隔壁的房間終于亮起燈光，走到床頭掀起一角，從褥墊下取出東西，拖鞋換成帆布鞋，敲開了隔壁的門。
“哎？”女孩子先發(fā)生聲音，
“我那個……”陸北北支支吾吾。
“進來坐，我正好煮了紅豆湯，一大鍋呢，你喝一點？”顏渺無時無刻不在往外推銷自己的手藝，
“啊……”
……
短暫的空白，
“也挺晚的了，下次再嘗吧，我是有個東西想給你?！?p> 語氣中摻著些微緊張，男生一只手揣在寬松的灰麻睡褲口袋，含含糊糊的淺棕色過道燈投在陸北北身上，相較之，女生屋子里的光線更加明亮。
“這個給你?！?p> 人生無限公司，五月天全球巡回演唱會。亮在一明一暗中。
顏渺看揚在空氣中的那張薄薄紙片，一時語言系統(tǒng)變空洞。
陸北北之前在朋友圈無意中看到顏渺的抱怨，
“啊啊啊啊啊啊，又沒搶到票！五月天我跟你杠上啦！”下面還配一張畫質(zhì)感人的捶胸頓足的卡通表情包。
陸北北捧著手機不自覺露出淺笑，之后他便問了好多的人，查了很多網(wǎng)站，打了很多電話，最后才從一個黃牛手中花了兩倍的價格價買到僅剩的唯一一張。唯一一張，內(nèi)場票，兩倍。
過道燈啪地熄滅，男生在黑暗中站成寂寂的樣子。
“可是我已經(jīng)有票了哎，”手沒去接停在空中的紙面，
陸北北定在原地，手放不下來，
“這個，不會是你特地給我買的吧?！?p> “不是啊?！狈穸◤埧诰蛠?，
“我……我有個同事正好送了我一張，我……最近忙，要出差，想問你是否得空。”謊言撒得臉不紅心不跳，
“這樣噢……說起來喪還是我喪，富貴的人就是手都不伸運氣也自來啊。”
“什么？”沒聽懂，
“不過還是謝謝你啦，陸北北?！?p> “不謝……?！标懕北辈恢?，“我問問別人還有沒有空的?！?p> 陸北北關(guān)上自己家的門后，失意感像喝多了酒之后的后勁，慢慢涌上來，那張人生無限公司，像證據(jù)一擺在床頭，到底證明著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坐在床沿邊，閉著眼睛，一只手撐在額頭慢慢按太陽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聽到女生的抱怨就一股腦兒想去做努力，為什么就算花了半個月的工資卻還是很開心，為什么在被告知已經(jīng)有了票之后，心中會如此的，失意。
所以對她到底是，顏渺，還是把她當成了裴月，拼命想彌補過去的遺憾。